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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長江白鱘”目擊者:準備將人工飼養長江鱘放歸到長江
“2003年發現的那條長江白鱘是雌性,四五月份就可以交配產卵了,我們很想把它留下來,可惜當時沒有人工飼養的條件。”四川省水產局漁政處處長張志英回憶說,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到長江白鱘,也是世界上最后一只被救助的長江白鱘。
1985年參加工作的張志英,于1986年開始從事漁政管理相關工作,和大江大河以及里面的魚類,打了足足三十余年的交道。對于近日長江白鱘滅絕的消息,張志英表示他個人更傾向功能性滅絕的說法,即存活的長江白鱘已經無法實現種群的延續。
“長江白鱘、中華鱘、長江鱘等大型魚類對于大江大河來說,就像人血液里的紅細胞、白細胞、血小板等重要的健康指標。”張志英微微頷首輕嘆說,除了這三種大型魚類,長江上游有上百種特有魚類,至少有十余種他已經很久沒聽說在野生環境中出現了。
2003年在宜賓救助長江白鱘時,張志英現場拍攝的照片2003年救助長江白鱘
曾打算人工飼養,條件不足錯過
“2003年到現在,整個長江就出現過兩次長江白鱘。”張志英回憶說,其中一次是在江蘇南京,還有一次是在四川宜賓。“當天下午我們收到消息就趕過去了,當時那條長江白鱘出現了應激反應,已經有點翻肚皮了,差點就死了”,還好經過救助,第二天基本恢復了。
2003年在宜賓救助長江白鱘時,張志英現場拍攝的照片張志英表示,“2003年那次很想把‘她’留下來,那條長江白鱘是雌的,四五月份就可以交配產卵了,可惜當時沒有人工飼養的條件”,養像長江白鱘這種兩三米、甚至三四米長的大型魚類,目前用的池子至少都是一千多平米。
“當時如果有條件,能再捕到一條雄性的魚,就可以交配繁殖,長江白鱘一次可以產超過10萬枚卵。”張志英表示,雖然從魚卵到魚苗,再到成魚困難重重,但至少有了希望。而令人心痛的是,后來條件成熟了,卻再難見長江白鱘了。
張志英展示了當時救助長江白鱘現場拍攝的照片,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它三米多的長度,三個人肩并肩站在魚旁還不到魚身的三分之一。
2003年在宜賓救助長江白鱘時,張志英現場拍攝的照片對于長江白鱘具體少于多少條,便無法完成種群延續,張志英無法給出一個數字。對于魚類的調查無法像陸地上的動物一樣直觀。除了專門的生物調查,日常更多時候他們通過“漁獲物”來了解水中的情況。“漁獲物”通俗地講就是漁民從水中捕獲的水生動物。目前,四川最長的長江白鱘標本長度達到四米多,由20世紀90年代一條死亡的長江白鱘制作而成,而其他的大多在兩米長左右。
長江白鱘產卵場基本都在四川
有“三塊石”為證
張志英介紹說,20世紀80年代還能在長江中看見中華鱘;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一年中,多的時候能看到三四條長江白鱘,少的時候也有一兩條;長江鱘一直到90年代末期基本還能年年可見。而這與它們不同的生活習性和環境變化有關。“起源于四川不敢說,但幾個主要的產卵場基本都在四川”。
“說起四川的產卵場,不得不提到‘三塊石’。”張志英從書柜中翻出一本《長江上游珍稀、特有魚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圖片集》,在一張名為“三塊石白鱘中華鱘產卵場”的照片里,三塊巨石矗立于江邊。長江白鱘、中華鱘、長江鱘產卵要有湍急的水流作為外部刺激才行,而“三塊石”本身以及該區域亂石灘等條件正好造就了該處水流湍急的水環境。三塊石白鱘中華鱘產卵場在該圖集最后的保護區功能區區劃及規劃圖上,可以看到三塊石產卵場位于向家壩水電站下游,順江而下,還有南溪等幾個主要產卵場。而再往下走,水勢相對來說較為平坦,適宜于魚苗成長。與長江白鱘、長江鱘有所不同的是,中華鱘到長江交配繁殖后會游回大海生活;而長江白鱘和長江鱘基本定居長江。“葛洲壩建成后,中華鱘洄游的路線中斷,就越來越少在長江中看見中華鱘了。”張志英介紹說,宜賓的向家壩建成后,長江白鱘和長江鱘的蹤跡也越來越難尋覓。
保護區功能區區劃及規劃圖水壩阻斷、壓縮生存空間是一方面原因,同時食物減少也嚴重威脅著這些大型魚類的生存。“水至清則無魚,曾有漁民說長江的水太清了。”張志英表示,對于整個水生生態系統來說,水太清并不是一件好事,真正健康的江水需要一定的含沙量。年復一年,同樣一網下去,以前漁民能打到百余斤魚,不少還是接近成年人小臂長的大魚;而現在少的時候甚至只有幾斤。食物少了,產卵的地方也去不了,再加上水文環境變化等原因,綜合因素造成了現在長江中大型魚類難得一見的情況。
比大熊貓還珍貴的九尾野生長江鱘
后代即將重返野外
17年前錯過了長江白鱘,這一次,張志英和他的同事們不會再錯過九尾野生長江鱘。他們正準備將人工飼養的性成熟的達氏鱘放歸到長江中。
張志英介紹說,長江鱘本名叫達氏鱘,九條從野外捕回時已經性成熟的達氏鱘,在人工飼養的條件下,已經成功實現了規模化的交配繁殖。一尾雌性達氏鱘一次可產卵約十萬個,其中七成可孵化為魚苗。“過去增殖放流,我們放的都是三四十厘米的小魚,近幾年我們還放了500尾1米左右性成熟的達氏鱘,都是它們的后代”,而達氏鱘達到性成熟,需要6到8年的時間。
達氏鱘又叫長江鱘“養魚不容易啊!”張志英回憶說,之前他們也經歷過人工打針催產等過程,到現在通過水流沖擊制造漩渦,模擬自然中的激流,已經無需再人工干預了。據他了解,目前中華鱘國內有人工飼養繁殖成功的,但尚未規模化。而長江白鱘因為錯過,一切都還是零。除了這些大家知道的魚類,像青石爬鮡、黃石爬鮡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開口餌料”,也就是母乳,遲遲無法實現人工飼養;而圓口鮦魚的魚苗長到手指長時身上就會出現白點,得了小瓜蟲病,過不了幾天就都死了,“十多年了,還是沒有攻克”。
令人振奮的是,在四川洪雅與夾江中間一段六七公里、位于兩個水電站之間的封閉水域,目前正在安裝監控設備,張志英和他的同事們正準備將人工飼養的性成熟的達氏鱘放歸其中。“該段水域既有靜流,也有激流,希望它們可以在其中交配繁育后代”。而選擇封閉區域的原因是便于監測,岸上的監控設備會接收安裝在魚身上的聲吶傳回的信號。通過魚在水中的活動軌跡和交配繁殖期的撈苗人工觀測,工作人員可以了解其生存情況。不過,監控水中的生物難度比陸地上的動物更困難,“預計第二年能交配繁殖已經是很樂觀的了”。
“這個就是大家平時吃的江團,但現在幾乎捕捉不到野生的了。”在四川省水產局內的標本室里,張志英感嘆說,長江上游有上百種特有魚類,至少有十余種他已經很久沒聽說在野生環境中出現了。
(原題為:《“最后的長江白鱘”目擊者,正為長江鱘重返長江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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