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享·時風丨朱道平：意境是山水畫的核心

2020-11-13 15:19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意境漫議

文/朱道平

意境是山水畫的核心。也可以說正是因為對于意境的追求，使得山水畫脫離了一般意義上的風景，成為人文的山水，從而超越純自然的寫照，具有了更高的意趣和格調。意境一詞是隨著山水詩的發展而逐漸被引入山水畫領域的。魏晉南北朝時期，山水畫創作已開始注重對意境的描繪，提出了“澄懷味象”“得意忘象”等理論和“暢神”“怡情”的思想，至唐張彥遠提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則已直指意與境的結合。五代荊浩在《筆法記》中主張“畫者，畫也，度物象而取其真”，認為“似者得其形，遺其氣，真者氣質俱盛”，這無疑已涉及山水畫創作的關鍵問題。到了宋代蘇東坡提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詩畫一體論，以及元代錢選、倪瓚等的畫中“逸氣”“士氣”的提出，傳統繪畫從注重客觀描摹轉而關注精神情境的刻畫，以情構境、托物言志、借物抒情的創作觀，促進了意境說的豐富和發展，使意境成為山水畫創作所共同關注和追求探索的目標。

朱道平山莊晚秋136×68cm紙本設色2013年

李可染先生曾說：“山水畫，最重要的問題是意境，意境是山水畫的靈魂。”并指出：“意境是客觀事物的精神部分的集中，加上人的思想感情的陶鑄，經過高度藝術加工達到情景交融，表現出來的藝術境界，也是詩的境界。”李可染先生提到的“高度藝術加工”其核心就是意境與筆墨的完美結合問題：中國畫以筆墨寫心中意氣，以筆墨書人生體會，以筆墨融自然入胸襟。如果說意境是中國畫的靈魂、則筆墨即是這靈魂的載體。故清代布顏圖《畫學心法問題》中提出：“山水畫不出筆墨，情景，情景者境界也，古云境能奪人，又云筆能奪境，終不如筆境兼奪為工，蓋筆既精工，墨既煥彩，而境界無情，何以暢觀者之懷。境界入情，而筆墨庸弱，何以供高雅之鑒賞。故吾謂筆墨情景缺一不可，何分先后。”深入具體地分析了筆墨與境界兩者密不可分的緣由，正所謂：畫無筆墨則味同嚼蠟，畫失意境則魂魄俱失。其實深一步來說，筆墨的高端取向就是一種精神層面的訴求：“筆精墨妙”自身產生的有意味的形式美也是一種意境的追求和表達。當然，意境和筆墨在大多數方面還是各有其不同特質的，就意境的營造而言，也許在以下幾點上值得我們關注和探討：

朱道平蒼山無語136×69cm紙本設色2015年

其一，意境說的產生是與傳統文脈的生發息息相關的，也是隨著傳統文脈的發展而逐漸豐厚起來的。因此意境的營造需要有豐厚的傳統文化的涵養，“腹有詩書氣自華”，實質上就是指后天的文化修養可以使人目光不俗，氣質出眾，出手不凡。可以使人不僅欣賞到畫面所繪的內容而且能讀到畫面背后所傳遞的豐富內涵。

其二，意境也是需要反復推敲和磨煉的，多思多想，多動手，磨煉越多，想象力也就越豐富，對境界的培育和獲得也就越得心應手，前人提倡遷想妙得，其實也就是提倡關注思想的瞬間生發和聯想，用獨特的情思和感染力來豐富創作的意境。

朱道平卡羅維瓦利春雪136×68cm紙本設色2013年

其三，意境還來自鮮活的生活涵養，意由情生，境緣行得，行萬里路，在深入生活中獲取豐富的創作素材，在寫生、訪問中要多記、多畫、多思、多問、不能光是拍點照片就完事，要用心去感悟和探索靈感的觸發點，去尋求意境、筆墨與生活的完美契合點。

其四，意境同樣貴于創造，要有強烈的創造意念，要不斷去探索和研究意境與筆墨的新內容、新形式、新技法，筆墨當隨時代，意境更當隨時代。使自己的意境能別具生面地完美展現，不重復自己，也不人云亦云。縱觀當代名家如李可染的《漓江》《萬山紅遍》，錢松巖的《常熟田》《紅巖》，傅抱石的《瀟湘暮雨》《鏡泊飛泉》等名作，無不如此。

朱道平萬壑千巖圖148×248cm紙本設色2010年

山水畫講意境、講靈性、講筆墨，尤以意境為上。寫山水意境，也即是寫胸中丘壑，故看似寫山寫水，實是寫自己的胸懷，心境與閱歷所透露出來的氣息，絕不僅是單純的寫山寫水。是以畫人要講修為、講品格、講筆墨的精妙，修為高，筆下所繪意境品格自高。總之，意境的營造是多方面的，也是可以借助多種方式來獲得的，重要的還是要有不斷提升和創造的欲望。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有一段論說：“古今成大業者，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也;‘眾里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界。作為我們探討和追求意境一說的參考，正所謂也。”明白地道出了學問境界也是有層次之分的，是需要我們終生無悔去追尋的，這也可以作為我們探討和追求意境一說的參考，正所謂“山無盡，水無盡，行無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