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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看不中用,會說不會做,山濤的兒子其實是個廢柴
原創 手揮五弦 時拾史事
竹林七賢的兒子,據說都是杰出才俊。山濤是七賢的核心三人組之一,其子山簡也得到了"疏通高素"的好評,在當時很被人看重。
山簡字季倫,在兄弟中排行第五,但名氣卻最大。所謂疏通高素,大概是性格開朗通達,品格高潔純素,都屬于氣質風度方面的特征,并不反映人物的才干。盛名之下的山簡,恰恰就沒什么能耐,中看不中用。在朝中作官還能將就,委以方面重任時就徹底現了底子。
不過當時就是這樣,西晉代魏以來,祖尚虛浮的風氣越來越濃,品評人物重氣度不重能力,結果就是抬舉出了一干虛有其表的名士,山簡也不過是其中一個。
一山簡這個人自視甚高,而且頗為自負。二十來歲時,山濤并沒覺得山簡有多了不起,山簡便嘆息道,快三十的人了,才華還沒有被自己的父親發現。這話看上去是自怨自艾,其實是對父親不看重自己表示不滿。
山濤長于識人,以眼光準確著稱。王衍還是孩童時,山濤就曾預言此人今后可能要誤天下蒼生。王衍后來弱冠登朝,位高權重卻清談誤國,對神州陸沉確實要承擔責任。當然這一預言過于神準,讓人覺得更像是后人附會出來的,但這樣的傳奇故事以山濤當主角,自然說明山濤的識鑒水平得到公認。何況知子莫若父,山簡就算再內秀,在山濤身邊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不至于沒有被長于識人的父親察覺到一點,只能說明山簡確實資質平平。
不過山簡在外面的名聲倒是越來越大了,漸漸與嵇紹、楊準、劉謨等人齊名,不知道山簡是通過什么方式得來的。山簡沒有隱居打造人設,也沒有玩什么標新立異的行為藝術吸粉,恐怕多半是大家看在山濤的面子上恭維吹捧而已。畢竟山濤官至三公,又長期負責人事工作,說點好話又不費錢,何樂不為?有了不錯的名聲,再憑借山濤的職務之便,山簡出仕做官自然不在話下。期間多次在地方刺史和尚書省諸曹尚書之間反復切換,地方任職要不就是沒去,要不就是時間很短,不知是什么意圖。如此頻繁的來回折騰,恐怕情況都沒來得及熟悉就換位子了,自然沒什么政績。
永嘉初年,山簡剛剛出任雍州刺史、鎮西將軍,旋即又回朝任職。這次沒有在尚書的位置上原地踏步,升為了尚書左仆射,兼領吏部事務。這正是山濤長期工作的崗位,山簡也算是子承父業,不過成績遠遠不及山濤。唐人編輯《晉書》,在山簡傳記中記載了一篇建議群臣應該推舉賢才的疏奏,把一件平常的事情作為山簡的成績,有點硬湊的意思。
平庸無奇,山簡在朝中任職經歷大體如此。
二
永嘉三年(309年),山簡接替去世的高密王司馬略,出任征南將軍,都督荊、湘、交、廣四州諸軍事,出鎮襄陽,不久又增加都督寧、益二州。與之前的地方任職相比,這次的分量明顯不同,掌握六州軍權,不折不扣地委以重任。兩年前位高權重的王衍為了自保,定下狡兔三窟的計策,安排弟弟王澄到地方任職,也不過是荊州刺史、都督。
這次山簡似乎是安心任職,不再謀求回朝了。以小人之心來揣測,大概是此時北方已經進入亂局,留在朝中也不大安全,不如到遠離危險地帶的后方為好。
襄陽所在的荊州地處南方,不受北方異族勢力的直接威脅,成為當時各地流民躲避戰亂的樂土。山簡前任的前任劉弘施政寬宏,給流民田土耕種并在其中選拔人才予以任用,保持了穩定局面。山簡的前任司馬略任職時,一度出現寇盜難禁的情況,又是劉弘的兒子劉璠被起用為順陽內史,江漢一帶的民眾這才安心。山簡不知是幸運還是特意挑選的,反正在其接手時,荊襄一帶基礎比較好,相對太平無事。
然而山簡到襄陽后,完全不理政務,整天飲酒游玩,每次都爛醉。當時襄陽百姓就有歌謠:"山公時一醉,徑造高陽池。日暮倒載歸,酩酊無所知。復能乘駿馬,倒著白接籬。舉手問葛強,何如并州兒?" 也許是敢怒不敢言,只好編歌謠表達不滿情緒。靠著這樣荒唐的作為,山簡居然還在襄陽留下了名頭,后人詩詞屢屢提及山公醉酒的典故,以為曠達之舉。
純粹不管事也就算了,偏偏山簡不該干的又亂干。你說他沒心沒肺吧,又還會耍點小心機。劉弘的兒子劉璠很得民心,山簡擔心大家擁戴劉璠,對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脅,一番運作將劉璠征召入朝擔任越騎校尉。進入荊州的流民本來就是歸附于劉弘父子的懷柔政策,如今劉弘死,劉璠走,自然感到不安,于是民心思變。三
對于流民群體暗流涌動的情況,山簡或許是無知無覺,或許是知道但不當回事。永嘉四年(310年)朝廷下令,要求荊州方面遣返流落到南陽郡的雍州流民,山簡想也不想,和南中郎將杜蕤各派一軍,押送流民并嚴令限期出發。當時關中一帶經過戰亂已經殘破,流民當然不愿意,何況回到戰亂地區,多半也逃不過為奴為兵的下場,性命賤如螻蟻。面對山簡的高壓態勢,左右是一死,只得放手一搏。于是京兆人王如率領流民發難,連夜向押送的兩支軍隊發起攻擊,并且將其擊破。
征南將軍派出的正規軍,居然被一幫倉促聚集的流民隊伍打敗,可見山簡有多無能。一見山簡不過是只紙老虎,于是其他流民隊伍紛紛響應,馮翊人嚴嶷、京兆人侯脫分別聚眾攻城,兵力很快就達到四、五萬之多。于是王如自稱大將軍、領司雍二州州牧。既然西晉不容,索性向匈奴漢國稱藩。山簡這幾下操作,一年內就把好好的荊州給整成了爛攤子。其實在劉弘的治下,流民本來是很安分的,而且還非常感念劉弘的恩義。劉璠被山簡趕走倉促離開后,帶人一路將劉璠的家屬護送到京城洛陽的,正是后來率眾起事響應王如的侯脫。這樣忠誠度比較高的流民首領,卻被山簡硬生生地逼成了叛軍,劉弘的棺材板都要蓋不住了。
然而時期沒有最糟,只有更糟。京城洛陽在匈奴漢國的侵擾之下,進入了饑困狀態,朝廷下詔各地入援京師。山簡應詔派都護王萬率軍向洛陽進發,在半路又被王如打敗。一敗再敗就不說了,還被王如逼得龜縮在襄陽出不來。
自己大掉鏈子,還間接把荊州刺史王澄也給坑了一把。當時王澄也率軍入援京師,前鋒部隊向北進至宜城時,派使者去聯絡山簡,被嚴嶷部眾擒獲。嚴嶷安排人假裝從襄陽來,問他襄陽是否已經攻下。那人回答昨天早上就已破城,并且已經俘虜了山簡。這場戲當然是裝作沒有防備,故意讓王澄的使者聽到,又放松了看守。使者逃回后報告這一假情報,王澄信以為真,就此撤退。輕而易舉就被騙倒,王澄固然是又慫又笨,可是但凡山簡之前的表現稍微給力一點,這個假情報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讓人相信。
襄陽地處沖要,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地形上三面環山,一面臨水,本來就易守難攻,加上城池堅固,有"鐵打的襄陽"之稱。但是山簡居然連襄陽也守不住,在王如的部下嚴嶷的逼迫下,干脆放棄襄陽移鎮夏口。無能也就罷了,這樣不負責任地逃跑,連賴以留名的那點風度也丟光了。晉書說山簡在夏口招納流亡,江、漢之間的流民紛紛前來歸附,這一說法很令人懷疑。山簡在襄陽,本就不受擁護,被趕到夏口如同喪家犬一樣,更加沒有感召力。從流民的角度看,豁出去造反把山簡趕走,然后又跑到夏口來投奔山簡,腦子有病嗎?
襄陽好風日,可惜與山翁!永嘉六年(312年)山簡死于征南將軍任上,朝廷追贈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這樣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不處分就算了,居然還給予了嘉獎,也是讓人無語了。
四
山簡把事情辦得一塌糊涂,說得卻比唱得還好聽。在夏口茍且偷生時,多次發表慷慨正義言語,乍聽之下還很讓人佩服其厚道重義,憂國憂民。然而細思起來,卻發現不過都是拾人牙慧,裝腔作勢而已。
永嘉五年(311年)洛陽被攻破,晉懷帝被俘,司空荀藩建行臺承制推安東將軍瑯琊王司馬睿為盟主。江州刺史華軼不服從司馬睿命令,最終被武力解決。當時山簡在夏口,有人勸山簡參與討伐。山簡卻說:我和華軼是舊日好友,對他的遭遇很是傷感,怎么可以通過討伐他來求功?
類似的話名將周訪早就說過,那還是永嘉元年。當時安東將軍瑯琊王司馬睿剛剛南鎮建鄴經營江南,不過當時只是都督揚州軍事,華軼作為江州刺史并不買賬。何況懷帝還在,華軼聲稱自己只認皇帝詔書,道理上也說得過去。因此司馬睿命令周訪率軍駐扎彭澤防備華軼,周訪卻認為這是華軼心憂天下的大義,最終決定屯兵尋陽,不主動激發沖突。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司馬睿承制后,對各州的統領權名正言順了,華軼還死硬到底,就有點不顧大局了。所以周訪此時也改變了態度,果斷參與征討最終打平江州。這個時候山簡還拘泥不化,有點不識時務。當然山簡其實應該也沒什么力量去攻打江州,這番話也許只是掩飾自己無能而已。山簡此時所在的夏口在江州,可不是自己都督的轄區,本來就是寄人籬下。華軼能讓你安身就不錯了,你拿什么去打人家?何況以山簡的膽色和能力,多半也打不過,不如說幾句場面話,給自己下臺階。
永嘉之亂后,樂府的伶人南逃到荊州一帶避難,山簡予以收留。曾經在一次宴會上,山簡的下屬建議請伶人奏樂,山簡則回答道:社稷傾覆而我不能救難,實在是國家的罪人,哪里還能奏樂享受。說得慷慨流涕,弄得其他人十分慚愧。
山簡大言不慚,在襄陽日日醉酒,哪有半點守土一方的責任感?心憂天下更加談不上。把荊州搞得一團糟,在襄陽無法容身,逃到夏口還是宴照會、酒照飲,卻一臉大義凜然地說心中有愧,臉皮也是夠厚。手下僚佐在當時不免尷尬,事后回過神來,不知道有沒有對這個冠冕堂皇的上官大加腹誹。
就這幾句漂亮話,也不是山簡的原創,他的前任劉弘就用過了。當初劉弘在襄陽也收留了一些南來避亂的宮廷樂人,有人勸劉弘用他們來奏樂。劉弘拒絕道:現在皇帝有難,我沒有效力,就是家里自己有樂人,也不應該聽樂享受,何況是御用樂人!看看,都是劉弘玩剩下的。
連裝蒜都只會抄襲別人的創意,山簡還能干點啥?
參考資料:晉書、資治通鑒、世說新語
簡介
手揮五弦:好讀史,不求甚解,史海拾貝者一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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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中看不中用,會說不會做,山濤的兒子其實是個廢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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