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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寫阿桑奇引渡聽證會|你們的旁聽人(四)
編者按:近日,阿桑奇的新聽證會正在位于倫敦老貝利街的英國中央刑事法庭進行。阿桑奇除了是一名黑客外,也是一名澳大利亞籍的記者,他因維基解密公布涉及重大公共利益的美國政府的機密材料而經受的折磨,似乎正殺雞儆猴式的在對全球記者發出一個信號——加強自我審查。我們曾在2019年11月初,刊出英國作家、人權活動家克雷格·莫瑞(Craig Murray)在10月21日出席威斯敏斯特地方法庭的阿桑奇庭審后,寫在他本人博客上的速寫《法庭上的阿桑奇》。我們在今年3月以《速寫阿桑奇引渡聽證會|你們的旁聽人(一)、(二)、(三)》為題,分別報道了克雷格·莫瑞記錄的兩次聽證會。由于疫情的影響,原定于5月18日舉行聽證會被推遲至9月7日,克雷格·莫瑞出席了最新的聽證會并每日如約在自己的博客上記錄,為讀者帶來當日觸目驚心的庭審現場。克雷格·莫瑞于2002年至2004年期間擔任英國駐烏茲別克斯坦大使,然后發現西方對他國侵犯人權活動的隱秘支持,導致他與外交部上級發生沖突,自此他開始了人權活動家的生涯。莫瑞也是阿桑奇的朋友,他因為阿桑奇所遭遇的一切和法律程序公然的不正義而感到震驚和悲憤。他在每篇日記的最后都寫道:“非常希望大家積極地參與這篇文章的傳播和發布,包括翻譯。真相將使我們自由。”《澎湃新聞·思想市場》將陸續翻譯并刊發莫瑞的現場記錄,以饗中文讀者。
2020年9月7日,英國倫敦,維基解密創始人阿桑奇引渡美國的聽證會繼續在倫敦進行,圖為由法庭速寫藝術家Elizabeth Cook創作的阿桑奇出席聽證會的法庭速寫。
聽證會第八天(9月10日)
Your Man in the Public Gallery – Assange Hearing Day 8
在昨天的聽證會后,最大的問題是控方律師詹姆斯·劉易斯是否會像一個瘋狂的暴怒者一樣繼續指控辯方證人,更重要的是,他為什么會這樣做?
檢方律師(QC)通常會表現出冷靜的控制力,對辯方的論點幾乎不屑一顧,當然也不會覺得這些論點會對國家威嚴思想構成任何威脅。劉易斯就像一只餓壞了的小獵狗,被一堵鐵柵欄擋在了一條上等香腸旁邊,柵欄的制作和外觀都遠遠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又或者,他牙痛了。
保羅·羅杰斯教授
今天上午的第一位辯方證人是布拉德福德大學的和平研究榮譽教授保羅·羅杰斯教授。他寫了9本關于反恐戰爭的書,15年來負責國防部關于武裝部隊沖突法律和道德訓練。位于布拉德福德羅杰斯通過視頻連線出席。
以下是羅杰斯教授的完整證詞。
愛德華·菲茨杰拉德問羅杰斯教授,朱利安·阿桑奇的觀點是否帶有政治性質(這可以追溯到英美引渡條約禁止政治引渡的第四條)。羅杰斯教授回答說,“阿桑奇顯然是一個有著強烈政治觀點的人”。
菲茨杰拉德隨后請羅杰斯教授詳細闡述切爾西·曼寧(Chelsea Manning)在阿富汗問題上爆料的意義。羅杰斯教授回應說,在2001年,美國對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戰爭做出了非常堅定的承諾。最初的輕松的軍事勝利讓人覺得這個國家已經“回到了正軌”。喬治·W·布什的第一次國情咨文演講充滿了勝利集會的氣氛。但是,維基解密在泄露的戰爭日志中披露的信息強化了一些分析人士的觀點,即這不是真實的情況,阿富汗戰爭從一開始就出了問題。這與政府頻道所說的阿富汗戰爭是成功的說法相矛盾。同樣,2011年公布的維基解密(Wikileaks)證據有力地證實,伊拉克戰爭釀成了大錯,而當時美國官方的說法是成功的。
例如,維基解密已經從戰爭日志中證明,平民的死亡人數至少比伊拉克統計的死亡人數多出1.5萬人。維基解密對這些戰爭失敗的曝光,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后來西方列強在早期階段極不情愿發動戰爭。
條款4:
政治和軍事罪行
1. 如果要求引渡的犯罪是政治犯罪,則不準予引渡。
2. 作為本條約的目的,下列罪行不應被視為政治罪行:
(a)當事雙方根據多邊國際協定有義務引渡被要求引渡的人或將案件提交其主管當局以決定被起訴的罪行;
(b)對一方國家元首或對國家元首家庭成員的個人犯下謀殺或其他暴力罪行;
(c)謀殺、誤殺、惡意傷害或造成嚴重身體傷害;
(d)涉及綁架、綁架或任何形式的非法拘留,包括劫持人質的罪行;
(e)放置或使用或威脅放置使用能夠危及生命、造成嚴重人身傷害或造成重大財產損害的爆炸性、縱火性或破壞性裝置或火器;
(f)擁有能夠危及生命、造成嚴重人身傷害或造成重大財產損害的爆炸性、燃燒性或破壞性裝置;
(g)企圖或串謀從事、參與、協助或教唆、輔導或促成上述任何罪行,或在上述罪行發生之前或之后成為從犯。
3. 盡管有本條第2款的規定,如果被請求國的主管當局確定該請求有政治動機,則不應準予引渡。在美國,行政部門是本文的主管機關。
4. 被請求國的主管當局可拒絕因軍事法罪行而非普通刑法罪行申請的引渡。在美國,行政部門是本文的主管機關。
菲茨杰拉德說,羅杰斯報告的第8段表明,阿桑奇的動機是他的政治觀點,并引用了他在聯合國的演講。他的意圖是影響美國的政治行動嗎?
羅杰斯回答是的。阿桑奇表示,他不反對美國,美國也有持不同觀點的好人。他顯然希望影響美國的政策。羅杰斯還引用了梅瑞德·馬奎爾在提名朱利安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時的聲明:
朱利安·阿桑奇和他在維基解密的同事們已經多次表明,他們是實現真正民主的最后渠道之一,他們的工作是為了我們的自由和言論。他們通過公開我國政府在國內外的行動來實現真正的和平,使我們了解到他們在世界各地以所謂民主的名義實施的暴行。
羅杰斯表示,阿桑奇有著清晰而連貫的政治哲學。在維基解密黨(Wikileaks Party)競選澳大利亞參議員席位的活動中,他特別提出了這一點。它是基于人權和對組織的透明度和問責制的信念。它本質上是自由意志主義的。它不僅支持政府的透明,也支持企業、工會和非政府組織的透明。它構成了一種非常清晰的政治哲學。阿桑奇采取了明確的政治立場,雖然與傳統的政黨政治不一致,但融入了連貫的信念,近年來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支持。
菲茨杰拉德問,這與特朗普政府有什么關系。羅杰斯說,特朗普對維基解密而言是一個威脅,因為其立場是非常敵視他的政府的透明度和問責制的。菲茨杰拉德暗示,即將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對阿桑奇表現出了這種敵意和起訴的愿望。羅杰斯回答說,是的,這種敵意已經在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高級官員的聲明中得到了證明。此舉的動機是特朗普將任何不利信息定性為“假新聞”。
菲茨杰拉德問,當前的起訴動機是犯罪還是政治?羅杰斯回答道“后者”。這是特朗普政府反常行為的一部分;它的起訴基于政治動機。他們認為信息開放是對本屆政府的一個特殊威脅。這也與特朗普對前任的極度厭惡有關。他的政府將起訴阿桑奇的原因,正是因為奧巴馬沒有起訴阿桑奇。此外,即將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對切爾西·曼寧(Chelsea Manning)被減刑一事極為惱火,他們無權撤銷這一決定。因此,起訴阿桑奇可能是間接的報復。
一些高級政府官員主張對阿桑奇判處極長的監禁,有些人甚至提出死刑,盡管羅杰斯意識到在技術上通過這一過程,達到該目的是不可能的。
菲茨杰拉德問阿桑奇的政治觀點是否受到難民公約的保護。羅杰斯回答是的。由于政治意見而遭到迫害是請求難民地位的充分理由。阿桑奇的行動是由他的政治立場所推動的。最后菲茨杰拉德問羅杰斯是否看到阿桑奇在奧巴馬任期內沒有被起訴這一事實的政治意義。羅杰斯回答說,是的。這起案件顯然受到了來自特朗普本人的基本政治動機的影響。
詹姆斯·劉易斯站起來對控方進行證詞交叉詢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什么是政治觀點?”羅杰斯回答說,政治觀點是對政治進程采取特定的立場,而且是公開的。它涉及到社區的管理,從國家到更小的單位。
劉易斯指出,阿桑奇的觀點涵蓋了企業、非政府組織和工會的治理。因此,它們不能被視為“政治意見”。羅杰斯回答說,在過去50年左右的時間里,政治領域的內容已經遠遠超出了嚴格的政府程序。阿桑奇特別討論了政府和企業之間的關系,以及后者作為更廣泛的統治機構的一部分,對政府和社會帶來的影響。
劉易斯接著問:“僅僅作為一名記者就是一個表達政治觀點的人嗎?”羅杰斯回答說不一定;有不同類型的記者。劉易斯問道:“所以僅僅作為一名記者或出版商并不一定意味著你有政治觀點,對嗎?”羅杰斯回答說:“不一定,但通常是這樣。”劉易斯隨后提出,編輯意見的表達構成了記者的政治觀點。羅杰斯回答說,這是一種辦法,但還有其他辦法。出版材料的選擇可以體現一種政治觀點。
路易斯接著飛快地回答了一系列問題。透明度是一種政治觀點嗎?阿桑奇是否認為政府可能永遠不會保守秘密?這種透明度應該讓個人面臨風險嗎?還有其他一系列問題。
羅杰斯回答說,這些問題不能用是或非來回答。
劉易斯隨后向羅杰斯展示了阿桑奇在“停止戰爭聯盟”的演講,阿桑奇在演講中說,二戰開始時對波蘭的入侵是精心編造的謊言的結果。羅杰斯教授同意這種觀點嗎?這個觀點代表了什么政治觀點?羅杰斯回答說,這代表了一種強烈的政治觀點和對戰爭起源的一種特殊看法。隨后,劉易斯引用了阿桑奇的另一個所謂的評論,“記者是戰爭罪犯”,并詢問這代表了什么政治觀點。羅杰斯回答說,這代表著對某些新聞實踐的懷疑。
羅杰斯說,他從未表示支持或認同阿桑奇的觀點。他強烈反對一些觀點。但毫無疑問,他們的政治觀點是一致的。
劉易斯隨后宣讀了阿桑奇的一段冗長的引語:大意是,強烈反透明的政府將會導致更多的泄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限制,這將會形成一個循環。劉易斯問羅杰斯,這代表了什么政治觀點。羅杰斯回答說,這是對高度專制制度運作的有趣分析。他們對保密的關注導致了泄密的增加,從而降低了他們的安全性。他不確定這是否明確,但他相信阿桑奇可能將此假設為互聯網帶來的新發展。阿桑奇的論點是,獨裁政權隱藏著自我毀滅的種子。這不是政治學家的傳統觀點,但值得思考。
劉易斯現在改變了策略。他指出,羅杰斯教授以“所謂專家證人”的身份出庭,繼續負有保持公正的義務。他有責任考慮所有有力的證據。美國助理律師戈登·克羅姆伯格提交了一份宣誓書,明確否認起訴帶有任何政治動機,并表示這是基于證據的。為什么羅杰斯教授在他的報告中沒有提到戈登·克羅姆伯格的說法?一個沒有偏見的專家證人會考慮克羅姆伯格的陳述。羅杰斯回答說,他是從政治學家的專業知識,而不是律師的專業知識來考慮的。他承認克羅姆伯格已經發表了聲明,但他認為更廣泛的觀點更重要。
劉易斯表示,克羅姆伯格的第一份宣誓書稱,“根據現有證據和適用法律,大陪審團已經批準了指控”。“為什么羅杰斯沒有提到大陪審團?”羅杰斯說,他對為什么現在決定起訴而不是在2011年、為什么克羅姆伯格的聲明是在間隔了八年之后現在做出的,有了更廣泛的看法。這是反常的。
劉易斯接著問道:“我想考慮一下你為什么不考慮相反的觀點。你看到證據了嗎?”說到這里,他露出了非常奇怪的笑容,抬頭望著法官,一只胳膊寬伸在椅背上,擺出一種奇怪的大男人姿態。我相信羅杰斯的視頻通話只讓他看到了整個法庭,所以我不確定他能否看到提問者的肢體語言。
羅杰斯說,他看到了證據。劉易斯狂怒地、得意地笑著說:“你根本看不到證據。證據只能被大陪審團看到,沒有公布。你不可能看到證據。”羅杰斯對此表示道歉,并表示他以為劉易斯指的是克羅姆伯格的證詞。羅杰斯還說,不到24小時前,他就收到了350頁的證據。指望他對每一份文件都有一個精確的認識(mental picture)是不公平的。
然后,劉易斯又回到了戈登·克羅姆伯格的證詞,證詞中說,檢察官有一套準則,禁止他們做出有政治動機的決定。羅杰斯回答說,這在理論上可能是正確的,但在實踐中卻并非如此,特別是在美國,司法部高級官員中帶有政治任命的比例要高得多,而且每屆政府都會更換這些官員。劉易斯問羅杰斯,他是否指控檢察官沒有遵守克羅姆伯格提出的準則。羅杰斯回答說,你必須考慮那些影響他們決定的檢察官的動機。“你們給我的是聯邦檢察官應該如何工作的公平陳述。但他們是按照上級的指示工作的。”
劉易斯重申,該法典排除了起訴的政治動機。羅杰斯是否在聲稱戈登·克羅姆伯格的行為是不誠實的?羅杰斯回答說沒有,但他是在政治指導下行動的,8年后起訴的時機是關鍵。劉易斯問,如果犯罪已經發生,何時進行起訴是否重要?他提到了對20多年前涉嫌在北愛爾蘭犯罪的士兵的歷史性起訴。是政治動機導致了新的起訴嗎?羅杰斯說,這更多的是基于惡意。
劉易斯問羅杰斯是否了解阿桑奇被起訴的原因。他是否因為發布了導致“附帶謀殺”(Collateral Murder,2010年由維基解密發布的這段39分鐘視頻展示了2007年發生在巴格達的空襲,視頻里美軍駕駛的兩架直升機在巴格達上空進行一系列空對地攻擊,造成平民和孩童傷亡,其中包括兩名伊拉克記者。視頻錄音顯示出機組人員甚至在嘲笑傷亡人員,引發巨大爭議)視頻而被起訴?羅杰斯回答說沒有,指控更具體,大多與間諜法有關。劉易斯表示,大多數指控集中在合謀盜竊和黑客行為上。羅杰斯回答說,顯然有一個更廣泛的政治問題,即為什么要采取這些行動。劉易斯說,在發表的問題上,指控只涉及未編輯的來源名字。羅杰斯說,他理解檢方的說法,但不同意檢方的說法。但問題是,為什么現在開始實施指控?你只能從過去20年美國政治發展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劉易斯要求羅杰斯確認,他并不是說美國檢察官的行為不誠實。羅杰斯回答說,在這個層面上,他希望不會。劉易斯問羅杰斯的立場是否認為,在更高的層面上,起訴是政治所決定的。羅杰斯說,是的,這些都是復雜的問題。它是由美國自1997年以來的政治發展所主導的。劉易斯打斷了他的話,說他更喜歡看證據。他引用了《華盛頓郵報》2013年的一篇文章,該文章指出,奧巴馬政府并沒有正式決定不起訴阿桑奇(這也是劉易斯昨天向費爾德斯坦引用的同一篇文章,愛德華·菲茨杰拉德曾指出該行為是在選擇性引用文章)。羅杰斯回答說這是對的,但這必須在更廣泛的背景下考慮。
劉易斯再次拒絕讓羅杰斯深入展開闡述他的證據,并提供了來自阿桑奇法律團隊的引述,同樣是昨天對費爾德斯坦展示過的,意思是他們在2016年沒有被告知指控已經被撤銷。羅杰斯回答說,這正是你當時對維基解密的期望。他們不知道,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
劉易斯:你是否承認從奧巴馬政府到特朗普政府一直在對阿桑奇進行調查?
羅杰斯:是的,但是我們不知道(該調查的)強度是多少。
劉易斯:你接受奧巴馬沒有決定不起訴他的說法嗎?
羅杰斯:沒有決定起訴。但這并沒有發生。
劉易斯:當阿桑奇在大使館時,他們怎么能起訴他呢?
羅杰斯:這并不妨礙起訴和指控的進行。這可能是對厄瓜多爾施加壓力的一種方式。
劉易斯:阿桑奇的律師說,奧巴馬政府沒有決定不起訴阿桑奇。
羅杰斯:我已經接受沒有不起訴的決定。但是事實上(奧巴馬政府)沒有進行起訴,而且這一切還在考慮之中。
劉易斯:梅塔法官說,除了曼寧外,還有其他人正在接受調查。維基解密在推特上表示,如果曼寧得到赦免,阿桑奇愿意前往美國接受指控。
羅杰斯:顯然阿桑奇和他的律師還不能確定情況。但必須明白的是,將朱利安·阿桑奇帶到美國接受重大審判可能對特朗普有重要政治好處,因為阿桑奇被特朗普的許多支持者和潛在支持者視為國家的敵人。
劉易斯現在回應說,羅杰斯不是一個真正的專家證人,而且“發表了偏袒朱利安·阿桑奇的觀點”。
隨后,愛德華·菲茨杰拉德再次對羅杰斯的證詞進行質疑。他說,在阿桑奇關于“入侵波蘭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是由謊言發起”的聲明中,劉易斯似乎看到了一些邪惡的東西。羅杰斯教授認為阿桑奇指的是什么謊言?羅杰斯回答了納粹政權的謊言。菲茨杰拉德問他這樣的說法是否公平。羅杰斯回答說是的。
菲茨杰拉德讀了阿桑奇聲明的上下文,其中也提到了引發伊拉克戰爭的謊言。羅杰斯同意謊言導致戰爭是阿桑奇一貫的政治主題。菲茨杰拉德隨后請羅杰斯簡要總結了美國政府更迭的后果。羅杰斯表示,在特朗普的領導下,資深政客對維基解密的說法發生了變化。
在大多數美國人的支持下,布什政府認為伊拉克戰爭至關重要。這種觀點逐漸改變,直到奧巴馬基本上以“從伊拉克撤軍”的方式獲勝。同樣,阿富汗戰爭也曾被認為是可以獲勝的,但政治體制逐漸改變了他們的想法。這種觀點的轉變,部分是由于維基解密。到2015/2016年,美國政治已經從戰爭中走了出來,起訴維基解密沒有政治利益可言。
然后,特朗普帶著對整個第四階層以及對行政部門的開放和問責的全新態度上臺,這導致了本次起訴。菲茨杰拉德讓羅杰斯看了《華盛頓郵報》的一篇文章,文中寫道:
此前司法部內部未公開的分歧凸顯了政府多年來對抗阿桑奇的艱難和高風險。阿桑奇是互聯網時代的出版人,曾多次宣布反對美國的外交政策和軍事行動。阿桑奇案還表明,特朗普政府愿意比前任政府在追捕泄密者以及那些公布官方機密的人方面走得更遠。
羅杰斯同意他的觀點。菲茨杰拉德隨后詢問劉易斯對英國士兵在北愛爾蘭歷史罪行遭到起訴(與阿桑奇遭到起訴)作何比較。羅杰斯表示,對英國士兵的起訴與他們的政治觀點沒有任何關系,因此兩起案件沒有可比性。羅杰斯的最后觀點是,巴爾就任司法部長四個月后,對他的指控從一項增加到18項。這是對檢察制度施加政治壓力的一個相當明確的跡象。
特雷福·蒂姆
下午的證人是特雷福·蒂姆,舊金山新聞自由協會的聯合創始人,也是通過視頻連線出席。你可以在這里看到他的完整證據陳述。新聞自由協會教導和支持調查性新聞,并尋求記錄和反擊在美國侵犯媒體自由的行為。
蒂姆先生作證說,在美國,著名記者利用機密文件來報道國防和外交事務相關事務的歷史非常豐富。1971年,最高法院決定政府不能審查《紐約時報》刊登五角大樓文件的行為。歷史上有過幾次政府嘗試利用《反間諜法》來起訴記者的例子,但由于第一修正案賦予的憲法權利,沒有人成功起訴過他們。
辯護律師馬克·薩默斯(Mark Summers)向蒂姆斯表示,這是檢方的案子:切爾西·曼寧在檢舉過程中犯了罪。所以任何幫助切爾西·曼寧或索取材料的行為都是犯罪。蒂姆回答說,這并不是法律。記者向消息來源索取機密材料是慣例。這一指控的含義是,任何接受機密情報的記者都將受到刑事處罰。實際上,美國的每一家報紙都批評了基于這些理由起訴維基解密的決定,包括那些反對維基解密的一般活動的報紙。
這是除了美國公共事務委員會的案件之外,利用間諜法對付非政府雇員的唯一一次嘗試,該案件因此而失敗。許多偉大的記者都會被這樣的起訴纏上,包括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因為他們培養了深喉。
薩默斯詢問檢方將維基解密向舉報人提供投寄箱的行為定性為犯罪陰謀這一事件。蒂姆回答說,起訴書將擁有安全收發箱視為刑事犯罪。但是《衛報》、《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和其他80多家新聞機構都有安全的投遞箱。國際調查記者委員會(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f Investigative Journalists)有一個投遞箱,上面有一個特定的“泄露給我們”頁面,要求獲得機密文件。蒂姆斯自己的基金會在2014年開發了一個安全的郵件投遞箱,并在美國被多家新聞機構采用。
薩默斯問新聞機構是否會為收集箱做廣告。蒂姆回答是的。《紐約時報》在其社交媒體帖子中鏈接到其安全投遞框。有些人甚至為告密者提供付費廣告。薩默斯詢問了關于“頭號通緝犯名單”的問題,該名單被控方定性為刑事教唆罪。蒂姆回答說,多家有名望的新聞機構積極地征集舉報人。“頭號通緝犯”名單是一份維基文件,是眾多機構一起起草的。這不是維基解密的文件。他自己的基金會和其他許多媒體機構都為其捐款。薩默斯問,這是不是犯罪行為。蒂姆的回答是否定的。
薩默斯請蒂姆闡述他對參議院情報委員會2014年關于酷刑的報告的看法。蒂姆說,這份關于中情局參與酷刑的重要而致命的報告經過了大量修改,而且是基于數千份沒有公開的機密文件。因此,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參與進來,試圖獲得機密材料,來揭示更多的故事。其中許多材料被列為最高機密——比曼寧的材料還高。許多報紙呼吁告密者提供文件,他本人也在《衛報》上發表了類似的呼吁。
薩默斯問蒂姆,是否有人向他暗示過這是一種犯罪行為。蒂姆的回答是否定的,人們普遍認為是憲法第一修正案保護了言論自由。目前的指控是違憲的。
詹姆斯·劉易斯隨后對控方進行了盤問。他說這被認為是專家意見,但是蒂姆知道這在英國法律中意味著什么嗎?蒂姆說,他有義務解釋自己的資格,并說出真相。劉易斯回答說,他也應該是客觀的,沒有偏見的,不帶有任何利益沖突的。但是自由新聞基金會為阿桑奇的辯護基金提供了資金。路易斯問他提供了多少錢?蒂姆回答說10萬美元。
劉易斯問基金會是否會“有條件地”收回他們的錢。提姆回答不,他不知道。劉易斯問,如果這件案子被起訴,蒂姆個人是否會感到受到威脅。蒂姆回答說,這對成千上萬的記者來說都是一種威脅。《反間諜法》被廣泛提及使用,甚至會對含有泄露信息的報紙的購買者和讀者構成威脅。
劉易斯說,蒂姆作證說,他曾撰文主張泄露中情局的材料。他擔心自己會被起訴嗎?蒂姆回答說沒有,他并沒有要求泄密給他自己。但這次起訴對他的組織所代表的數千名記者來說是一個真正的威脅。
劉易斯說,檢方的立場是——阿桑奇不是記者。蒂姆回答說,阿桑奇是一名記者。當記者并不意味著為主流媒體工作。這有一個很長的法律歷史可以追溯,一直到獨立時期的小冊子出版。
這次盤問進行得不太順利,劉易斯又把戈登·克羅姆伯格的口供當成了一張“安慰毯”(comfort blanket)。克羅姆伯格曾發誓說,司法部會認真對待對記者的保護,而朱利安·阿桑奇不是記者。克羅姆伯格還發誓,朱利安·阿桑奇被起訴只是因為合謀非法獲取材料,以及發布可能面臨死亡危險的未編輯的線人姓名。政府特意強調,它不是在起訴新聞業。
蒂姆回答說,他的觀點是基于起訴書的內容,而不是劉易斯讀過的司法部的新聞稿。其中三項指控與出版有關,其他指控與擁有材料有關。劉易斯說,蒂姆沒有提及黑客指控,這是第一項指控和其他幾項指控的核心內容。劉易斯引用了《紐約法學院法律評論》(the Law Review of New York Law School)上的一篇文章,文中稱,記者從墜毀飛機的殘骸、非法竊聽或盜竊獲取材料是非法的,即使其目的是發表。與線人合謀進行黑客攻擊難道不違法嗎?
蒂姆回答說,在本案中,指控似乎是關于保護消息來源的身份,而不是為了竊取文件。保護消息來源是一項義務。
劉易斯然后問蒂姆,他是否看到了支持指控的實際證據。蒂姆只回復了其中的一部分,特別是阿桑奇和曼寧之間那些含糊不清的信息。劉易斯說,蒂姆不可能看到所有的證據,因為這些證據還沒有公布。提姆回答說,他并沒有說他看到了一切。他看到了阿桑奇和曼寧發布的信息。
劉易斯說,阿桑奇發表了未經編輯的材料,這使人們處于危險之中。這是特定的起訴罪名。蒂姆回答說,假設這個斷言是正確的,那么起訴仍然是違憲的。負責和不負責,合法和非法是有區別的。一個行為可能是不負責任的,甚至應該受到責備,但仍然不違法。
從來沒有人因公布線人的姓名而遭到起訴,即使是在據稱受到傷害的情況下。按照官方的說法,由于維基解密公布了這些電報,告密者受到了傷害,參議員喬·李伯曼向國會提出了保護法案,保護法案由于第一修正案而失敗了。這一集告訴我們兩件事:首先,國會認為公布線人的姓名并不違法,其次,他們也不希望使之違法。
劉易斯引用了《衛報》一篇譴責公開姓名的社論,并表示《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國家報》和《明鏡周刊》等許多媒體也對此事進行了譴責。蒂姆回答說,這并沒有違法。美國政府不應該成為編輯決定是否正確的仲裁者。蒂姆還認為,值得順便指出的是,所有那些劉易斯高度評價的媒體都譴責了目前的起訴企圖。
劉易斯問為什么我們更喜歡蒂姆的意見而不是法院的意見。蒂姆回答說,他的意見與法庭一致。幾個世紀以來,無數的決定都支持第一修正案。與法庭不合的是起訴書。最高法院已明確指出,在第一修正案的案件中不存在損害平衡的論點。
劉易斯問蒂姆他有什么資格對法律問題發表評論。蒂姆回答說,他從法學院畢業,并被紐約律師協會錄取,但他并沒有實際工作,而是從事媒體自由案例的學術分析。該基金會經常以法庭之友的身份參與支持媒體自由的訴訟。
劉易斯(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說,蒂姆曾表示,這次起訴是“特朗普對新聞業的戰爭”的一部分。蒂姆傲慢地插嘴說,是的,他解釋說,我們一直關注特朗普對新聞業的戰爭。他發布了超過2200條推特攻擊記者。他稱記者為“人民的敵人”。這方面有很多可用的資料。
劉易斯問為什么蒂姆沒有注意到美國助理律師戈登·克羅姆伯格明確否認了對記者的戰爭? 蒂姆說他已經在他的證據中陳述了這些論點,但沒有特別提到克羅姆伯格。劉易斯說蒂姆也沒有回應克羅姆伯格關于阿桑奇不會僅僅因為接收機密材料而被起訴的斷言。蒂姆回答說這是因為克羅姆伯格的斷言是不準確的,阿桑奇確實被指控犯有包括“被動接收信息”(passive receipt)在內的罪行。例如,如果你翻到第7罪項,看看它指控的法律,它確實將被動接收和占有信息定為犯罪。
劉易斯問為什么蒂姆省略了克羅姆伯格提到的大陪審團的決定? 蒂姆回答說這沒什么意義:99.9%的大陪審團同意提出起訴。一項對152000個大陪審團進行的學術研究顯示,只有11個大陪審團拒絕了聯邦檢察官提出的起訴要求。
劉易斯問蒂姆,他為什么沒有提到克羅姆伯格聲稱聯邦檢察官不應該考慮政治因素。蒂姆回答說,這并不反映現實。起訴是特朗普總統打擊新聞業的眾多手段之一。劉易斯問蒂姆是否在說克羅姆伯格和他的同事們不誠實。蒂姆的回答是否定的,但是《華盛頓郵報》上有一篇報道說,更高級的聯邦檢察官反對起訴,認為這違反了憲法第一修正案,是違憲的。
然后,馬克·薩默斯再次進行質詢。他說,克羅姆伯格提出了阿桑奇不是記者的兩個理由。第一,他與曼寧合謀獲取機密材料。蒂姆回答說,這種培養消息來源的行為是新聞工作者的例行公事。第一修正案禁止針對該行為進行起訴。最高法院裁定,即使記者知道材料被偷了(但并非他自己偷的),他仍有權利出版材料,并受到第一修正案的保護。
薩默斯問蒂姆,劉易斯將阿桑奇與曼寧的聯系比作從飛機殘骸中盜竊或非法竊聽,他對此有何看法。蒂姆說,阿桑奇所被指控的罪行沒有達到那個標準。政府沒有指控阿桑奇本人幫助曼寧竊取了這些材料。指控稱,他幫助破解了一個密碼,使曼寧能夠更好地保護自己的身份。
在這里,劉易斯打斷了克羅姆伯格的一份冗長的證詞,大意是政府現在指控阿桑奇幫助曼寧破解了一個密碼,以方便獲得機密信息。蒂姆再次表示,克羅姆伯格的宣誓書似乎與實際起訴書不符。據稱,密碼黑客“可能使曼寧的身份更難確認”。這是對于消息源的保護,而不是盜竊。保護消息來源是正常的新聞活動。
薩默斯說,克羅姆伯格對阿桑奇不是記者的第二個理由是,他公布了消息來源的名字。蒂姆回答說,他知道這些事實存在爭議,但無論如何,最高法院已經明確表示,這種出版物仍然享有第一修正案的保護。有爭議的編輯選擇并沒有使你“失去記者身份”。
薩默斯問蒂姆,他是否接受克羅姆伯格的描述,即阿桑奇只是因為涉嫌黑客行為和公布姓名而被起訴。蒂姆說他不接受。第十六、十七和十八項罪名是關于出版。所有其他的控罪都與獲取信息有關。例如,第七項罪名是“蓄意非法獲取”。該法案描述了被動接收機密信息,并將許多合法的新聞活動定為犯罪。如此一來,大量的關于國防、國家安全和外交事務報道將被定罪。
評論
辯方在過去兩天試圖提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指出這是一項出于政治動機的起訴,因此根據2007年英國/美國引渡條約的條款不符合條件(相關摘錄見上圖)。
回到案件開始的二月份,控方已經在闡述一個坦率且滑稽的觀點:第四條條約的不適用不符合英國法律;同時阿桑奇的活動并不是政治活動,在法律中這個詞只能意味著對某一政黨的支持。因此,劉易斯今天與羅杰斯教授就這一點展開了爭論,而在這場爭論中,劉易斯似乎力所不及。
劉易斯的主要策略是對不安的證人表現無禮和冒犯他們。他質疑他們的誠實、公平、獨立和資格。今天,他的霸凌戰術碰到了兩名比他更優秀的表演者。這不是昨天對費爾德斯坦教授的批評,費爾德斯坦教授安靜的尊嚴和關心以一種不同的方式有效地暴露了劉易斯是一個鄉巴佬的事實。
劉易斯的剩余的策略是反復使用美國助理律師戈登·克羅姆伯格的宣誓書。在克羅姆伯格的陳述中,對于原告的指控不是出于政治動機。但是除了克羅姆伯格和劉易斯外的其他人,都發現克羅姆伯格所描述指控的程度和起訴本身并不相符。
可以理解的是,當劉易斯質疑專家證人是否稱克羅姆伯格是騙子,甚至質疑他的誠信時,證人們都有所回避。劉易斯的計劃是清楚地在最后宣布,每個證人都接受了克羅姆伯格的善意,因此這是一個公平的起訴,辯方沒有理由對此提出質疑。
也許我能幫忙。我不接受克羅姆伯格的善意。我能毫不猶豫地說克羅姆伯格是個騙子。
當最支持你的同事對你最好的評價是,徹頭徹尾的伊斯蘭恐懼癥患者(確實在恐怖襲擊后暫時這可能受到歡迎),那你可能真的有問題了。戈登·克羅姆伯格就有這樣的問題,劉易斯很可能會后悔把整個案件的可信度都壓在這樣一個不可靠的掛鉤上。
克羅姆伯格一直有仇視伊斯蘭的言論,包括發表過針對穆斯林婦女的言論。正如《華爾街日報》2008年9月15日報道的那樣:
前聯邦反恐檢察官麥卡錫(Andrew McCarthy)說:“克羅姆伯格最近因在恐怖主義起訴中所發表的言論和所采取的策略而備受指責。”“只要不發生爆炸,他們想說你是一個伊斯蘭恐懼癥患者。一旦有什么事情發生,如果下一次9/11發生,希望上帝會幫助那些說自己不像戈登那樣咄咄逼人的人。”
對于英國讀者來說,克羅姆伯格就是擁有一份法律辯護狀的凱蒂·霍普金斯(Katie Hopkins)。記住這個形象,然后讓我們想象一下,在劉易斯數十次依賴于戈登·克羅姆伯格的過程。
更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專家證人都表示,克羅姆伯格用來解釋起訴書范圍的“珍貴”備忘錄是不準確的。它既不符合美國的實際實踐(克萊夫·斯塔福德·史密斯律師提出了這一點),也不符合它所引用的實際法律(特雷福·蒂姆律師,當然還有馬克·薩默斯律師都提出了這一點)。
至關重要的是,克羅姆伯格有一個被證實的歷史,體現了他對于法規的扭曲。《華爾街日報》:
聯邦法官萊奧尼·布林克馬(Leonie M. Brinkema)猛烈抨擊了檢察官克羅姆伯格,稱他的言論是一種侮辱。早些時候,她曾批評克羅姆伯格改變了一項超出國會規定語言范圍的樣板豁免令,并質疑阿里烏斯的憲法權利是否遭到侵犯。
“我不是在任何方面將邪惡的動機或任何秘密與你聯系到一起,但我認為檢察官應向法院提供不涉及法令明文規定的命令是非常可怕和不明智的,尤其是關于這個特殊的法令。”布林克馬在亞歷山大法庭的聽證會上說。
下次路易斯問證人他們是否質疑克羅姆伯格的善意時,他們可能會回答“是”。這絕對不會是第一次。特雷弗·蒂姆今天作證說,司法部的高級檢察官反對這項起訴,認為這是違憲的,并拒絕參與其中。特朗普現在只能與這個聲名狼藉的右翼卑鄙小人為伴了。現在,我們在老貝利法庭,掙扎著的劉易斯抓著這個笨蛋克羅姆伯格,以尋求智力上的支持。
聽證會第九天(9月15日)
Your Man in the Public Gallery – Assange Hearing Day 9
今天,阿桑奇的法庭聽證會上,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僅僅是“戲劇化”了,開始變得骯臟而充滿惡意。兩個真正的問題是證據和程序。證據顯示,如果阿桑奇被引渡,他將在美國監獄中面對一個可怕的統治政權。在程序上,我們看到控方律師的行為遠遠超出了正常的盤問,他們的真正企圖是去詆毀甚至羞辱證人。我希望通過直接說明今天在法庭上發生的事情來向你們證明這一點,然后我將進一步發表評論。
今天的證人是埃里克·劉易斯。埃里克·劉易斯是一名有35年執業經驗的美國律師,他擁有耶魯大學的法學博士學位和劍橋大學的犯罪學碩士學位。他曾是喬治敦大學的法學教授,之后當選為美國法律研究所和外交關系委員會的成員,也是美國律師基金會的會員。作為緩刑組織的主席,他曾在國家安全和恐怖主義的有關案件中代表知名客戶,包括西摩赫什(Seymour Hersh)和關塔那摩灣(Guantanamo Bay)被拘留者。
在2019年10月至2020年8月期間,劉易斯向法院提交了五份陳述書,以應對檢方提出的不斷變化的起訴書和指控。他在辯護律師愛德華·菲茨杰拉德(Edward Fitzgerald)允許下開始了自己的半小時簡短總結陳述。(我被告知,我目前不允許發表辯方陳詞或提供它的鏈接。我明天將設法弄清這一問題。)
埃里克·劉易斯作證說,在美國從未有出版商因為發布國家安全信息而被起訴成功的案例。阿桑奇沒有因為維基解密后的出版物,包括外交電報和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日志而被起訴,因為《第一條修正案》被認為是不可逾越的。同時,因為《紐約時報》的問題,導致控方沒有辦法在不起訴《紐約時報》(其發布了與阿桑奇的相同的材料)的情況下起訴阿桑奇。《紐約時報》成功地申請了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保護,為其發表五角大樓文件提供保護,最高法院的一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判決支持了《紐約時報》。
劉易斯在這里給出的證據,與費爾德斯坦教授、特雷弗·蒂姆和羅杰斯教授的報告相符,所以我就不重復了。劉易斯表示有可靠消息稱,奧巴馬政府已經決定不起訴阿桑奇。與這一決定有關的關鍵人物是馬修·米勒,他是一位備受尊敬的司法部人物,與司法部長霍爾德關系密切,在霍爾德不知情和缺少批準的情況下,劉易斯不太可能向媒體通報這一情況。
埃里克·劉易斯隨后就特朗普政府改變起訴阿桑奇的政策發表證詞。這與之前的目擊者的證詞相呼應。他補充說,蓬佩奧(Mike Pompeo)稱對維基解密而言,它的言論自由是“對我們偉大國家所代表價值的歪曲”,并聲稱第一修正案不適用于外國人。
因此,司法部長塞申斯表示,逮捕阿桑奇是“司法部的首要任務”。他曾向弗吉尼亞州東區的檢察官施壓,要求他們提起訴訟。2017年12月,當局在未填寫起訴書的情況下發布了逮捕令。針對一項單一罪名的第一次起訴是在2018年3月發起的,其發布時機可能取決于一個限制期限(limitation deadline)。
2019年5月,一項新的替代起訴書將指控從1項增加到18項,其中17項與間諜活動有關。而就在四個月前,威廉·巴爾(William Barr)被任命為新司法部長。第一個替代起訴的明確意圖是試圖將阿桑奇與曼寧的行為與其他記者的行為區分開來,從而繞過《紐約時報》問題。這表明,司法部對特朗普政府官員的言論采取了非常嚴肅和積極的行動。巴爾顯然是在聽從特朗普的命令行事,這顯然是在濫用國家的刑事執法權力。
以這種方式起訴出版商是前所未有的。然而,2018年與2012年和2013年有著一樣的事實:沒有新的證據來支持起訴的決定。至關重要的是,美國助理律師戈登·克羅姆伯格的宣誓書并沒有為做出與2013年不同的決定提供任何法律依據,也沒有人解釋為什么這份卷宗被棄置了五六年卻沒有任何行動。
事實上,特朗普政府通過總統發言人薩拉·桑德斯(Sarah Sanders)做出了一項不同的政治決定。桑德斯曾吹噓說,只有本屆政府對阿桑奇采取了行動,并“認真對待了這個過程”。
愛德華·菲茨杰拉德然后轉向了量刑問題,并開始引導劉易斯闡述其證詞。埃里克·劉易斯證實,如果朱利安·阿桑奇被定罪,他很有可能在監獄里度過余生。這些指控并沒有被合并為一項指控來進行辯護,而這一直有待檢方去完成。法官有權同時或連續判決這些罪名。根據目前的量刑準則,如果阿桑奇被定罪,他的刑期可能從20年(“最好的情況下”)到最高175年不等。鑒于切爾西·曼寧被判35年,而檢方要求的刑期是60年,戈登·克羅姆伯格提出的最低刑期是不真誠的。
以間諜罪指控這些罪行是政府的選擇。在美國,歷史上的間諜罪通常導致終身監禁。對于從事間諜活動來說,20到30年是較輕的刑期。起訴書中提出的多項指控表明,政府打算給予非常長的刑期。當然,最終的決定將取決于法官,但那將花上幾十年的時間。
愛德華·菲茨杰拉德接著談到了拘留條件的問題。在還押問題上,戈登·克羅姆伯格同意將朱利安·阿桑奇關押在亞歷山大港市的監獄里,并且存在他可能會因為特別的行政措施而面臨囚禁的風險。事實上,這幾乎是肯定的。阿桑奇面臨著與國家安全有關的嚴重指控,并且已經看到了數以百萬計的機密信息,當局擔心他可能會將這些信息傳遞給其他囚犯,因此他在定罪前和定罪后都將受到特別行政措施的約束。
在被定罪后,朱利安·阿桑奇將被關押在科羅拉多州佛羅倫薩的超級監獄內。目前H區內至少有四名國家安全部門的囚犯。在特別行政措施(SAMS)的條件下,阿桑奇每天會被關在一個小牢房里長達22到23個小時,而且不被允許會見任何其他囚犯。他被允許每天出去一次,在戴上鐐銬的條件下,進行短暫的鍛煉或娛樂活動,不能與其他囚犯接觸。
菲茨杰拉德隨后引導劉易斯開始討論2017年國際刑事法院(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做出的對阿富汗戰爭罪行展開調查的決定,其中維基解密(Wikileaks)公布的美國戰爭日志和外交電報提供了重要證據。這遭到了特朗普、約翰·博爾頓和蓬佩奧的譴責。國際刑事法庭檢察官的美國簽證被取消,以阻礙他的調查。同時,一項行政命令已經被發布,對任何協助國際刑事法庭調查針對任何美國公民指控的非美國公民實施金融制裁,并阻止他們進入銀行。這將影響朱利安·阿桑奇。
就在這時,法官宣布辯方的半小時的證詞陳述結束。菲茨杰拉德指出,他們甚至還沒有提出第二份替代起訴書,但巴雷策說,如果控方在交叉訊問中提出了這一點,那么辯方可以在二次訊問中提出質疑。
詹姆斯·劉易斯隨后起身盤問埃里克·劉易斯。他又一次采取了極端激進的語氣。這也許最好通過對話來表達。
注意,這不是一份精確的文本記錄。發表庭審記錄是違法的(哪怕它是“公開”的聽證會,令人稱奇的但千真萬確)。這是法庭記錄的濃縮和稍微改寫。我認為這是對所發生事件的公正和完整描述,而非逐字逐句的記錄。
埃里克·劉易斯是通過視頻連線出現在法庭上的,請記住他是在他當地時間早上5點出現的。
詹姆斯·劉易斯:你是否以任何方式被阿桑奇聘請為律師?
埃里克·劉易斯:沒有。
詹姆斯·劉易斯:你提供證據有報酬嗎?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作為一個專家證人,我以法律援助的形式和比率收獲報酬。
詹姆斯·劉易斯:你在這個法庭上出席露面是有報酬的嗎?
埃里克·劉易斯:我們還沒有具體討論過。我認為如此。
詹姆斯·劉易斯:你的薪水是多少?
埃里克·劉易斯:大約每小時100英鎊。
詹姆斯·劉易斯:你總共收了多少錢?
埃里克·劉易斯:我不知道,還沒有確定。
詹姆斯·劉易斯:你知道有關專家證人的規則嗎?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我知道。我必須向法院陳述我的專家資格和職責;我必須給出一個客觀和公正的觀點。
詹姆斯·劉易斯:你還應該提出不同的觀點。在克羅姆貝格的五份宣誓書中,你在哪里陳述了你的論點?
埃里克·劉易斯:法庭有克羅姆貝格先生的宣誓書。我在發言中直接提出了他的論點。你是說我應該把他的證詞和所有其他證據都重復一遍嗎?那么我的聲明會有幾千頁那么長。
詹姆斯·劉易斯:你應該是公正的。但你之前曾表示不應該引渡阿桑奇。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我發表了一篇類似的文章。
詹姆斯·劉易斯:你也接受了澳大利亞廣播電臺的采訪。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但這兩件事都發生在我被聘請為這個案子的專家證人之前。
詹姆斯·劉易斯:這難道不會造成利益沖突嗎?
埃里克·劉易斯:不,我可以拋開偏見,做一個客觀的分析。律師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
詹姆斯·劉易斯:為什么你沒有宣布你曾在這些媒體上露面?
埃里克·劉易斯:我不認為需要完全公開的行動和信息需要被強調聲明。
詹姆斯·劉易斯:如果我們不被迫挖出這些信息,情況會好得多。你在對法律提出了意見。你還對刑罰條件提出了意見。你是專家證人嗎?
埃里克·劉易斯:我對監獄環境非常熟悉。我去監獄。我在劍橋大學學習犯罪學。我了解監獄管理學的最新情況。我在大學里教過這方面的課程。
詹姆斯·劉易斯:你是一個合格的監獄管理學專家嗎?
埃里克·劉易斯:我想我已經解釋了我的資格。
詹姆斯·劉易斯:你能給我們看一下你發表的、經過同行評議關于監獄條件的文章嗎?
埃里克·劉易斯:不能。
詹姆斯·劉易斯:你是否去過科羅拉多州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ADX)監獄?
埃里克·劉易斯:沒有,但我和那里的一位客戶有專業關系。
詹姆斯·劉易斯:你在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代表過誰嗎?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一位客戶,阿布·卡塔達。
詹姆斯·劉易斯:所以你并非監獄管理方面的專家?
埃里克·劉易斯:我經常去監獄,觀察監獄的環境。我廣泛而詳細地閱讀了有關這個問題的資料。
詹姆斯·劉易斯:阿布·卡塔達被判的18項指控中的14項被判處無罪。難道這不是由審判朱利安·阿桑奇的同一個陪審團做出的無罪判決嗎?
埃里克·劉易斯:那是在哥倫比亞,不是在弗吉尼亞東部。非常不同的陪審團。
詹姆斯·劉易斯:檢察官撤回了死刑指控。你說那是個勇敢但正確的決定?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
詹姆斯·劉易斯:卡塔達的判決是什么,最高的判決懲罰是多少?
埃里克·劉易斯:政府要求終身監禁。但在我看來,對于他被定罪的指控來說,這是不合法的判決。他被判22年有期徒刑。對于他遭受的這些指控,這一判決遭到了嚴厲的批評。
詹姆斯·劉易斯:對阿布·卡塔達的審判是對正義的否定嗎?
埃里克·劉易斯:不。
詹姆斯·劉易斯:阿布·卡塔達是根據特別行政措施被關押的。這是否妨礙了你和他會面的時間?
埃里克·劉易斯:沒有,但這讓它變得非常困難。這幾個小時分散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就是還押期長達三年的原因。
詹姆斯·劉易斯:你和他的會面被監視了嗎?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
詹姆斯·劉易斯:但不是來自控方的監視。
埃里克·劉易斯:這一切都是由當局記錄的。我們被告知任何東西都不會送交檢方。但從其他許多報道來看,我并不相信這是真的。
詹姆斯·劉易斯:扎卡里亞斯·穆薩維(被指控參與陰謀策劃“9·11”恐怖襲擊事件)被哪個陪審團定罪?
埃里克·劉易斯:陪審團沒有判定他有罪。他認罪。
詹姆斯·劉易斯:但陪審團決定不判處死刑。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
詹姆斯·劉易斯:那瑪麗亞·布蒂娜呢?她被指控為俄羅斯聯邦的一名特工,但得到了從輕處罰。
埃里克·劉易斯:這是個很奇怪的案例。她只不過是在全國步槍協會中培養了一些人物,而且她被判服刑。
詹姆斯·劉易斯:但她只被判了18個月,而最長刑期可以達到20年?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這不是一個可比的案件,而且這是一個認罪協議。
詹姆斯·劉易斯:你提到了監獄的條件,因為辯方認為這將違反歐洲人權公約的第三條。你提出了巴巴·艾哈邁德的例子。你說“幾乎可以肯定”朱利安·阿桑奇將受到行政隔離。行政隔離的程序是什么?
埃里克·劉易斯:當局將根據各種因素做出決定,包括安全風險、對國家安全的威脅、對其他囚犯的威脅、指控的嚴重程度等等。我的經驗是,被控國家安全的囚犯會直接進入行政隔離。
詹姆斯·劉易斯(咄咄逼人地):你在讀什么?
埃里克·劉易斯:什么?
詹姆斯·劉易斯:你在那里讀一些東西。你在讀什么?
埃里克·劉易斯:這是我的證詞。(舉起證詞)。這樣不行嗎?
詹姆斯·劉易斯:沒關系。我以為是別的什么。行政拘留有多少種類?
埃里克·劉易斯:我剛講了主要的幾個。國家安全,嚴重指控,威脅其他囚犯。
詹姆斯·劉易斯:你不知道類別。它們是(舉出了一連串的類別,包括國家安全、嚴重指控、對他人的威脅、對自己的威脅、醫療拘留、保護性拘留等等)。你是否同意行政隔離和特別行政措施中不存在單獨監禁?
埃里克·劉易斯:不,存在的。
詹姆斯·劉易斯:美國助理律師克羅姆貝格在證詞中表示,沒有單獨監禁。
埃里克·劉易斯:這不是美國監獄部門用語中的單獨監禁。
詹姆斯·劉易斯:在這種情況下,它也不是英國高等法院的用于中所說的單獨監禁,高等法院已經承認沒有單獨監禁。
埃里克·劉易斯:這是單獨監禁。如果你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牢房里,一天23個小時內(即使在被允許出去的一小時里)不允許和監獄里的其他人接觸,那就是單獨監禁。試圖否認它是單獨監禁是在玩文字游戲。
詹姆斯·劉易斯:阿布·卡塔達被單獨監禁了嗎?他被允許進行無限制的合法訪問。
埃里克·劉易斯:不是無限的。實際上,存在著實際和后勤方面的障礙。整個監獄只有一個房間可以使用。你必須預訂那個房間。你必須預訂翻譯服務。聯邦調查局監督并監聽了這些訪問。在現在的疫情下,根本不允許訪客了。理論上來說,拜訪是“無限的”,但實際上,你與客戶相處的時間并沒有你所需要的那么長。
詹姆斯·劉易斯:你說他會被單獨監禁。但是,即使是在特別行政措施(SAMs)下被關押的囚犯也有休息時間,難道這不是真的嗎?
埃里克·劉易斯:有一個休息時間表,但它不要求其他囚犯在公共區域與(SAMs)特別行政措施下被關押的囚犯接觸。所以實際上,“一小時的休息時間”通常安排在凌晨3點到4點之間。沒有多少囚犯愿意凌晨3點起床,在寒冷空曠的公共區域四處走動。
此時,盤問被中斷了。詹姆斯·劉易斯強烈地向巴雷策抱怨了他對埃里克·劉易斯盤問的四小時限制。他說,到目前為止他只問了一頁半的問題;而埃里克·劉易斯拒絕給出“是”或“不是”的答案,而是堅持給出冗長的解釋。埃里克·劉易斯關于“無限探望時間”和“沒有單獨監禁”的解釋顯然激怒了詹姆斯·劉易斯。他抱怨說巴雷策“沒能控制住證人”。
很明顯,詹姆斯·劉易斯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爭取更多的時間,而是讓巴雷策縮短埃里克·劉易斯令人不快的回答。當然,令人驚奇的是,他抱怨四小時的審問時間,而辯方的回答被限制在半小時之內,辯方甚至還沒有獲準拿到最新的替代起訴書。
值得贊揚的是,巴雷策回答說,證人不應由她來控制,證人必須自由地提供相關證據,而事實證明這些證據的確是相關的。這是關于公平的問題,而不是控制的問題。詹姆斯·劉易斯的問題過于開放和籠統。
詹姆斯·劉易斯回應說,證人拒絕給出是或非的二元答案。因此,他的盤問必須超過四個小時。他變得非常憤怒,并告訴巴雷策,在他的整個職業生涯中,他從來沒有因為盤問而遭到時間“斷頭臺”限制,而且這“不會發生在真正的法庭上”。他說得很明確:“這不會發生在真正的法庭上。”當然,我一直認為這不是一個真正的過程。我沒料到詹姆斯·劉易斯會這么說,盡管我認為他的意圖只是恐嚇巴雷策,劉易斯隨后證實了這一點,他說他作為“高等法院法官”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時間限制。我發現劉易斯被列為“副高等法院法官”,我覺得這就像板球隊的第12人,或者加雷斯·貝爾(Gareth Bale)。
在這次攻擊下,巴雷策只做出了很小的讓步,她說她從來沒有用過時間斷頭臺這個詞,而且時間是雙方商定的,她希望他們能遵守。詹姆斯·劉易斯表示,以這種方式充分代表他的當事人(美國政府)是不可能的。他說他感到“壓力很大”,這一次似乎是真的,他的身體已經發紫了。巴雷策說,他應該盡量堅持四個小時。詹姆斯·劉易斯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盡管后來他為自己“過度的語言”向巴雷策道歉)。
英國皇家法律顧問詹姆斯·劉易斯在商業網頁上為自己造勢時,形容自己是“辯護律師中的勞斯萊斯(Rolls Royce)”。我想這是真的,從“外資企業”(foreign owned)的意義上來說。然而,他卻出現在我們面前,吹氣、毫無進展、冒煙,就像一輛特別不受歡迎的特拉班特(東德汽車)。
對埃里克·劉易斯的盤問繼續進行。詹姆斯·劉易斯首先重申了定罪后(而不是審判前)行政隔離的標準和類別。然后我們繼續提問。
詹姆斯·劉易斯:戈登·克羅姆伯格說科羅拉多州的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監獄沒有單獨監禁。
埃里克·劉易斯:這還是在玩弄字眼,確實就是單獨監禁。
詹姆斯·劉易斯:但他有權每周參加三次項目。
埃里克·劉易斯:在《特別行政措施》(Special Administrative Measures)下,他并沒有這個權利。
詹姆斯·劉易斯:但朱利安·阿桑奇符合《特別行政措施》的哪一標準呢?
埃里克·劉易斯:至少符合標準2、4、5。
詹姆斯·劉易斯:所以在有正規流程這一點上,我們意見一致對吧?
埃里克·劉易斯:是,但它名不副實。
詹姆斯·劉易斯:你的觀點基于你在科羅拉多州的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的唯一一個客戶。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但是這個系統和其他超級監獄基本是一樣的。
詹姆斯·劉易斯:在你的報告第14段,你說該系統缺乏程序性權利(procedural rights),相當于單獨監禁。當你寫這篇文章時,你讀過歐洲人權法庭(European Court of Human Rights)對巴巴爾·艾哈邁德(Babar Ahmad)的判決嗎?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
詹姆斯·劉易斯:這個判決明確地否認了你所提的同樣主張。
詹姆斯·劉易斯提到了英國地區法院關于巴巴爾·艾哈邁德案件的原始判決中的一些段落。埃里克·劉易斯要求用更多的時間來尋找這份文件,因為“我今天早上才從法院收到這些文件”。
詹姆斯·劉易斯:但劉易斯先生,你已經宣誓作證說你讀過巴巴爾·艾哈邁德的判決。
埃里克·劉易斯:我已經閱讀了歐洲人權法院的最后判決,我還沒有讀完地方法院的所有判決。我今天早上才收到法院的文件。
詹姆斯·劉易斯:高級地區法官裁定,雖然《特別行政措施》(Special Administrative Measures;SAMs)是個問題,但它們并不阻礙引渡。《特別行政措施》有各種保障措施。例如,盡管律師/客戶的對話是被監聽的,但那只是為了預防恐怖主義,而且聯邦調查局沒有將錄音傳給檢方。法官駁回了SAMs等同于單獨監禁的觀點。
高等法院維持了地區法官的裁決,英國上議院拒絕了巴巴爾·艾哈邁德的上訴申請。在該案的案件審查受理(admissibility)上,歐洲人權法院(European Court of Human Rights)認為美國律師的六份口供書與埃里克·劉易斯在本案中提交的口供書非常相似。其中包括這樣的斷言,巴巴爾·艾哈邁德“幾乎肯定”將受制于《特別行政措施》,這些將直接干涉他公平審判的權利,并組成殘忍且有辱人格的條件。歐洲人權法院在審判前拘留方面裁定,巴巴爾·艾哈邁德案件中這些指控是錯誤的。
埃里克·劉易斯:但那是一起恐怖主義案件,而不是國家安全案件。《特別行政措施》在國家安全案件中適用不同。這個案子有關一百萬份機密文件。不同的案件必須根據案情加以考慮。
詹姆斯·劉易斯:在巴巴爾·艾哈邁德一案中,辯方的意見是當局非常嚴厲,每兩周打一次電話,每月家庭訪視一次相當于每天24小時單獨監禁。這和你的證據不完全一樣嗎?
埃里克·劉易斯:每一個案件都必須根據其案情加以考慮。這二者之間有一些關鍵的區別。阿桑奇被指控從事間諜活動,而不是恐怖主義,而且擁有機密情報是一個因素,心理健康問題也同樣不同。在《特別行政措施》下,不能上網,也不能獲得任何新聞來源,只允許閱讀經批準的材料。這對阿桑奇來說尤其嚴厲。
詹姆斯·劉易斯:但是巴巴爾·艾哈邁德的案例確實特別涉及巴巴爾和共同被告之間的心理健康問題,包括臨床抑郁癥,自殺風險和阿斯伯格綜合癥。法院同意,《特別行政措施》很可能在審判前和審判后都適用。但它裁定,美國政府有充分的理由實施《特別行政措施》,也有權這樣做,而且這兒有明確的、非任意的程序來實施它們。
埃里克·劉易斯回答說,他不認為那會真的實現。根據特朗普和吉娜·哈斯佩爾(Gina Haspel)的聲明,美國司法部長可以在不經過程序的情況下施行《特別行政措施》。在本案中,威廉·巴爾(William Barr)也會這么做。實際上,無論所謂的程序如何,《特別行政措施》從未被廢除。埃里克·劉易斯認為他們是武斷專制的。
然后發生了一個插曲,通過引用艾哈邁德判決中的一段,詹姆斯·劉易斯成功挑了埃里克·劉易斯的刺,然后通過“該段來自埃里克讀過的歐洲人權委員會最終判決,還是來自他沒讀過的先前英國法庭判決,或者之前關于審查受理的歐洲人權委員會判決”弄暈了埃里克·劉易斯。
詹姆斯·劉易斯:所以,歐洲人權委員會裁決審前拘留中的《特別行政措施》制度違反了(美國憲法)第3條,認為它無事實依據,并且不予采信(inadmissible)。你同意歐洲人權委員會的說法嗎?
埃里克·劉易斯:這是在巴巴爾·艾哈邁德案2008年的采信決定中得出的。新的信息和證據,以及此后政權的變化(制度變化)可能改變這種看法。
詹姆斯·劉易斯:你認為在《特別行政措施》制度下,阿桑奇將提出哪些辯方問題使得正當的協商變得不可能?
埃里克·劉易斯說:“我不知道他的辯護的具體細節,但是……”
詹姆斯·劉易斯:(打斷)如果你不了解案情你怎么可能知道問題是什么呢?
埃里克·劉易斯:因為我看過起訴書了。這些問題涉及范圍真的非常廣泛,還涉及國家安全文件。
詹姆斯·劉易斯:但你根本不知道會提出什么辯護,所以你怎么能發表意見呢?
埃里克·劉易斯:指控本身就能很好地說明將涉及哪些問題。
詹姆斯·劉易斯:下面談談巴巴爾·艾哈邁德在科羅拉多州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監獄審判后監禁的最后判決。你讀過這個(諷刺的強調)判決了嗎?在210307名聯邦囚犯中,只有41人面臨《特別行政措施》,其中27人在科羅拉多州的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內。
埃里克·劉易斯:科羅拉多州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的看守本人也曾表示,這里的條件“不適合人類”且“生不如死”的。
詹姆斯·劉易斯:歐洲人權委員會說,《特別行政措施》受到獨立當局的監督,這些當局照顧囚犯的利益,并可以加以干預。
埃里克·劉易斯:而從歐洲人權委員會的判決之后,一項新的美國判決表明,囚犯缺少第五修正案賦予的權利,并且無法對監禁條件提出上訴。
詹姆斯·劉易斯:歐洲人權委員會判定說美國監獄當局在《特別行政措施》下可以顧及到囚犯的精神狀態。
埃里克·劉易斯:2012年以來,情況也在發生變化。
他引用了自己書面證據中的細節。
詹姆斯·劉易斯:歐洲人權委員會還判決,“亞歷山德拉拘留中心囚犯所經歷的隔離是部分且成比例的(partial and relative)。”法院指出,他們的精神狀況并沒有阻止他們在英國被戒備森嚴的拘留。“你是否同意2012年歐洲人權委員會做出了一個徹底的裁決?”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基于他們在2012年知道的情況(判決可以說是徹底的),但現在可以有更多的信息可獲取。還有一些具體的理由讓人懷疑威廉·巴爾(William Barr)先生的公正性。
詹姆斯·劉易斯:你說阿桑奇在美國監獄里得不到充足的醫療保障。你是醫學專家嗎?
埃里克·劉易斯:不是。
詹姆斯·劉易斯:你有醫學資格嗎?
埃里克·劉易斯:沒有。
詹姆斯·劉易斯:哪些公開聲明提及了監獄局關于精神健康的政策?
埃里克·劉易斯:我依據的是美國監獄監察員(US Inspector of Prisons)發表的聲明和耶魯大學法學院對美國監獄心理健康問題的研究。美國監獄管理局指出,48%的囚犯有嚴重的心理健康問題,但只有3%的人接受任何治療。十年來,監獄的心理保健服務每年都在減少,獄中自殺率以每年18%的速度增長。
詹姆斯·劉易斯:你讀過美國衛生部的《精神疾病囚犯的治療和護理》(The Treatment and Care of Prisoners with Mental Illness)嗎?
埃里克·劉易斯:是的。
詹姆斯·劉易斯:你自稱是專家。不查你說的出是哪年出版的嗎?你不知道,對吧?
埃里克·劉易斯:你能禮貌點嗎?我對你一直很客氣。你能否給我提一個相關問題?
詹姆斯·劉易斯:自2014年以來,該政策已經發生了8次變化。你能把它們列出來嗎?
埃里克·劉易斯:我一直試圖用我為許多客戶處理問題的經驗和知識來作證,(但)如果你問我是不是監獄精神病醫生,我并不是。
詹姆斯·劉易斯: 2014年以來的具體變化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埃里克·劉易斯:我知道有新的法規規定每500名囚犯就對應一名精神健康專業人員,以及促成便捷訪問的指南,但我也知道由于資源匱乏,這些實際上沒有得到實施。
詹姆斯·劉易斯:(假笑)精神病學評估有幾層?第三層是什么?你在讀什么?你正在讀文件!你在看什么!你在看什么!(是的,這沒有錯。他又耍了這個花招。)
埃里克·劉易斯:我正在看自己的證詞(給相機看)。
詹姆斯·劉易斯:你不是一個真正的專家證人——你在這些問題上缺乏專業知識。因為你被雇來提供證據且并非專業,所以法院在決定你的證據有多大的分量時(如果有的話),必定會考慮這一點。
埃里克·劉易斯還沒來得及回應,視頻鏈接就中斷了,還相當神奇地播放了一則唐納德·特朗普攻擊朱利安·阿桑奇的新聞。一整天它都沒被修好,所以訴訟程序就到此為止了,我手上的筆記對此不能說不滿意。這一視頻鏈接在鄰近的法庭中可以使用,這表明是該法庭的問題。法官考慮過更換法院,但認為要把所有人以及那一大堆文件和設備都搬出去太困難了。由于司法部在建立簡單的視頻鏈接方面離奇的無能,這次聽證會經常被打斷。
詹姆斯·劉易斯的行為很奇怪。這真的不是正常的法庭行為。如果有一個陪審團的話,到目前為止,他們會完全因他的粗魯、討嫌而厭惡他,就連巴雷策似乎也終于發現了自己受控方擺布的限度。埃里克·劉易斯顯然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人,也是一位對美國司法體系有著豐富經驗的律師。試圖因為他不是精神病學家或刑罰學的學者,而斷言他沒有專業知識不過是一種卑鄙的伎倆,而這伎倆以一種旨在羞辱他人的方式上演。
要求精準回答某個衛生部小冊的標題或其中特定的一點,好像這是使所有的埃里克·劉易斯的證據無效的方法,這作為一個價值測試是如此明顯的無效,讓我甚至驚訝于巴雷策讓詹姆斯·劉易斯糾纏不休,更不用說對“閱讀”的做作指控。我真的很難安靜地坐著忍受這些;天知道朱利安的感受。
主流媒體對此視而不見。在記者席上有三名記者,其中一名是實習生,另一名代表全國記者協會。公眾通道繼續受到限制,主要的非政府組織繼續被排除在線下和線上之外。我花了整整一夜寫這個,現在是8點54分,我必須結束,回到法庭去。順便說一句,我們六個人被允許進入旁聽席,但必須爬132級臺階才能到達那里,一天要爬好幾次。如你所知,我有一個岌岌可危的心臟;我和朱利安的爸爸約翰在一起,他78歲了;我們中另一個人有起搏器。
在我說自己有義務寫這篇文章時,我絕對無意忽視他人英勇的付出,因為公眾可能會對這個世紀最重要審判的重要基本事實,以及它如何進行幾乎完全未知。如果這是一個真實的過程,他們會希望人們看到它,而不是完全減少現場和網上的出席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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