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金宇澄、小河、老狼等齊聚黎里古鎮,聊“吳歌”說民謠
這位長期在上海生活和工作的作家,回到古鎮,是為了參加當地舉辦的首屆“吳歌節”。第一天晚上,來自萬曉利、小娟與山谷的居民、祁紫檀等音樂人的演出,讓他連連稱贊“深受感動”:“音樂的魅力不分國界、不分五湖四海,它給這片歷史悠久的土地增添了從未有過的活力。”
首屆“吳歌節”,嘉賓現場對談(從左至右分別為主持人李蕾、樂評人邱大立、歌手小河、歷史影像學家爾冬強)
十月的黎里古鎮,梨花綻放,沿湖演繹的燈光秀、五湖四海的音樂人帶來的悠揚歌曲,讓這座小鎮迎來難得一見的人流高峰。
首屆“吳歌節”為期3天,將帶來總共14場音樂演出,3場線上線下跨界論壇以及1座全新打造的視聽空間。此次“吳歌節”作為“梨花節”的“節中節”,由于疫情推遲至十月舉辦。
9月29日,金宇澄、谷村新司、老狼、翟永明、方文山、小河、爾冬強、張軍、王曉峰、邱大立、等知名文化和音樂人或通過連線、或來到現場,帶來一場有關民謠與吳歌文化的深度對談。
首屆“吳歌節”論壇出席嘉賓
“方言是打通音樂時空的隧道”
歷史影像學家爾冬強曾經用三十年記錄江南文獻與圖像檔案,書寫古鎮的生活方式、行業興衰和社會變遷。在歷史的視野里,江南給人的印象,總是與財富和豐田沃土聯系在一起,因為這里是真正的魚米之鄉,不僅有良田萬頃,更是四海輻輳之地,為整個中國的經濟和文化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爾冬強(左)和張軍(右)現場表演
在他看來,整個江浙滬地區的吳越文化可以追溯到七千多年前的馬家浜文化,它在陸上與海上絲綢之路西進東擴的過程中對沿途的地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文學沒有誕生之前,人們祭祀大多是用歌唱的形式進行,因為歌曲朗朗上口,容易被人記住,所以代代流傳下來。“吳歌”是黎里固有的歌唱形式,它的歷史至少與馬家浜文化一樣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幾萬年前,只要人類在這里生活,這種歌唱形式就能長久存在于此地。
民謠歌手小河現場彈唱
談到音樂的起源,民謠歌手小河分享了自己的“尋謠計劃”:他從2018年開始嘗試尋找“失落的民間童謠”,聚集了一個小團隊,靠跑斷腿這種“最笨”的方式去四處奔波尋找童謠。他們已經走過了北京、長沙、杭州、上海等4個城市,采訪了200多位老人,采集民間歌謠資料300余份,從中提取活化出30多首美妙動人可以傳遞給今天以及未來孩子的本土童謠。“有時候,音樂人太容易陷在自己的理想中,需要及時地抽離象牙塔,去關注腳下的土地,關注身邊的生活,關注生活中真實的人。”小河說。而在這樣的搜尋中,他發現方言在藝術傳播中極為重要。“只要一出口,方言就像是連接時空的一個隧道,一旦有人哼唱起來,亦或是將音樂從錄音機里潺潺流淌,仿佛這樣的隧道就被打通了。”
好的音樂是情緒的穩定劑
音樂人老狼回憶起自己入行前的經歷:他對民謠的喜愛起源于聆聽臺灣校園音樂,曾經在上海的大舞臺上觀看葉家秀的演出,身邊都是拖家帶口的中年人,當他想起臺灣校園民歌,就不禁回憶起中年人緊縮的眉頭、汗津津的T恤衫和哭鬧的孩子們。這些經歷生活磨礪的人們,將葉家秀的歌曲視為寄托,聽到《風吹》,《思念你》等質樸而溫暖的旋律時,眼中閃爍的光芒,身體不自覺地投入,讓他印象深刻。
主持人李蕾與老狼(右)現場對談
他對音樂的第二次反省是在2002年,他和朋友去四姑娘山旅行,前方有兩個牧羊女結伴而行,夕陽落在牧羊女的發梢上,女子突然開始放聲唱起《青藏高原》。此前,老狼對這首歌的印象停留在大型電視節目里,第一次現場聽到這首歌的他,感到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豎起了。“這是人類特別真摯的情感,散發著原始的能量。當年我開始唱校園民謠也是在青春期,也是有想要吸引女孩注意的心思,這首歌又讓我感受到音樂的動物性的能量,它是人類從原始時代就擁有的本能。”
遠在中國臺北的方文山,也通過遠程連線與現場的觀眾見面,他分享,羅大佑的《之乎者也》是給他沖擊最大的一首歌。“這首歌當時為我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讓我明白,原來音樂還能這樣來表現。”
“對于好的音樂,每一個人的判斷標準都不一樣。”小河說,在他看來,好的音樂是能觸動自己的音樂。在方文山眼中,對好音樂的標準要分為兩個層面,首先是情感層面:只要在大街小巷流傳,成為某個時代的共同回憶,從情感而言就是好音樂;另一面是專業角度,哪怕音樂的傳唱度再高,只要編曲重復度太高,或是有別人的創作影子,沒有自我的實驗和創新,就不能稱為好的音樂。
《三聯生活周刊》主筆王曉峰(右)、方文山(左)加入到了現場嘉賓中
“從專業角度,音樂是有好與壞之分的。”方文山說。“比如一些網紅的歌曲,旋律比較洗腦,朗朗上口,但是如果把旋律抽走,歌詞是不能閱讀的,編曲形式亦沒有新意,從專業角度而言,并不算過關。”
方文山感慨現在生活節奏太快,自己應接不暇,唯獨在音樂中可以釋放片刻的自我:“生活中沒有音樂怎么行?它是情緒的穩定劑。”在老狼看來,音樂是一處私密的個人角落,也是一場情感宣泄。他現在偏愛爵士樂,這種音樂形式背后的自由與不羈深深吸引了他。“可以無拘無束地安放自己的情緒,沒有壓力。”
穿越回唐朝,演繹一首昆曲
“昆曲用上海話說,就是‘睡睡吃吃’,我喜歡昆曲,是因為它能給我帶來快樂與放松。”“昆曲王子”張軍表示,昆曲的唱詞較多地使用了古漢語,比如“良辰美景奈何天”這樣的唱詞,體現了古漢語獨特的文學韻味。
張軍(右)現場演唱昆曲段落
京劇、越劇等劇種都是用胡琴伴奏,音樂是板腔體,而昆曲用笛子伴奏,音樂是曲牌體,昆曲共有4466個曲牌,常用的有兩三百個。“板腔體比較像流行音樂,注重音樂的旋律;曲牌體則更像古典音樂,講究音樂的結構及嚴謹性。”昆曲中有非常超然的部分,超越愛情、超越人生、超越時間,這些都與文學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像《牡丹亭》的精彩就在于杜麗娘的向死而生,如果沒有這一筆,也許就變成了俗套的愛情故事。
“我最想穿越回唐朝,回到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時代。唐明皇是梨園始祖,他本人是優秀的打擊樂器家,楊貴妃是舞蹈家和作曲家,當時他們在宮殿里,就是一個擊鼓、一個歌舞的神仙眷侶。”在張軍看來,國人對傳統文化有著潛移默化的熱愛,只要母語是漢語,中國古典詩詞等傳統文化就深埋于心底,只等待著被喚醒。
“另一方面,時代也給我們造就了可能性。當中國人的物質生活水平提高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一定會去找‘根’。”所以,昆曲人不僅要做好傳承,更要做好傳播,扮演好這樣一個“喚醒者”的角色。
現場連線的詩人翟永明朗誦了自己的詩作《菊花燈籠漂過來》:“菊花一點點漂過來/在黑夜/在周圍的靜/在河岸沉沉的童聲里/菊花淡/淡出鳥影”她提到,民謠和戲曲的節奏感,對她的詩歌創作亦有啟發。有關中國傳統戲曲的創作,正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她最近的詩作里。
詩人翟永明(右)通過現場連線的方式對話
通過“尋謠計劃”走遍大江南北的小河,最想回到的是童年時代。“我發現世界各個地方都有特別棒的原生態音樂,能夠在孩子心中種下廣闊的一片天地,但是我小時候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形式,所以特別遺憾。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回到我的童年,把這些音樂傳播給我的小伙伴,讓他們從小就把對音樂的美好理念、對世界的憧憬裝在心底,帶著對音樂的愛長大成人。”
老狼想回到原始時代去,去感受人類為本能發出的聲音。他記得,自己在兒童時代曾經聽到一首哈薩克族的搖籃歌曲,這首歌最后不再能找到蹤跡,但是當時年逾七旬的祖母哼唱著這首民歌,在搖椅上抱著孩子搖晃的畫面,烙印在他心底。“小河想回到兒童時代,我就想回到原始時代,那個人類要為求偶發出聲音的年代,去發現音樂最終極的秘密,看它是如何和人類文明一起繁衍至今。”
“吳歌節”的背后故事
“吳歌節”總導演、活動策劃人李琳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黎里古鎮人杰地靈,歷史悠久,繼承了吳越文化的基因。未來,黎里作為長三角一體化先行啟動區,將圍繞構筑江南水鄉古鎮生態文化旅游圈,全力打響“江南水鄉游黎里”品牌,高質量建設“國際生態文旅示范小鎮”。“一座古鎮應當擁有自己的文化品牌,探索一條屬于自己的藝術路徑。吳歌,源于吳地,黎里源于田間地頭的蘆墟山歌是其中的優秀代表,但吳歌也有屬于士大夫的文化源流,兩者形成了完整的吳歌文化。”李琳說,為此,她邀請了沉下心做音樂的民謠音樂人、蘆墟山歌的傳承者,以黎里原本的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為舞臺,真正將音樂融于古鎮風貌,注重時尚與傳統的結合,關注音樂帶給心靈的溫暖與關懷,嘗試古鎮慢生活的可能性。
來到黎里古鎮的嘉賓合影
“希望明年的吳歌節,能夠擁有更開闊的場地,舉辦更多文化藝術活動,更深度地挖掘傳統文化魅力,用現代的表現形式展示這些寶貴的歷史文脈,不再拘泥于廟堂之高,而是流傳于千家萬戶,飛入尋常百姓家。”李琳說。
此次“吳歌節”將持續到10月10日,除了遍布在古鎮里的音樂舞臺和論壇現場,還能在江南特有的民居里見到歷史和現代藝術的匯集。在黎里古鎮的李莊大院里,將展出“最耀眼的星”谷村新司視聽展,保留古宅原有格局和白墻黛瓦的素雅,置入聲音及影像空間藝術,以《星》為線索,沉浸式回顧日本歌手谷村新司40多年的創作歷程。
走出李莊大院,亦可漫步至坐落于黎里古鎮展示中心的爾冬強口述歷史工作坊,親證一段過往——那里將展出關于發端于黎里古鎮的南社等文化人后代的采訪以及吳地文化歷史文獻展覽,也許還能撞見金宇澄的“繁花書房”在祖屋門前掛牌。
黎里的歷史文脈豐富,行走在古鎮中,能在原工部尚書周元理私邸、現柳亞子紀念館探尋南社歷史;也能在中國錫器博物館、六悅博物館感受傳統工藝的匠心……李琳希望,此次“吳歌節”能讓人們感受江南之美,枕水而居,讓歌聲回蕩在夢田。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