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日，在“世界河流日”當天，由世界自然基金會、澎湃新聞共同主辦的“把脈長江 科學施策”《長江生命力報告2020》（以下簡稱“報告”）發布會在上海召開。

在本次活動上，世界自然基金會聯合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中國科學院南京地理與湖泊研究所、長江水利委員會長江科學院、生態環境部環境規劃院、同濟大學長江水環境教育部重點實驗室、武漢大學水利水電學院、清華蘇州環境創新研究院等八家科研院所共同發布了《長江生命力報告2020》。

世界自然基金會聯合上述八家科研院所于2018年啟動該項目。目的是通過提供一份系統、客觀的長江健康診斷報告，為加強長江流域生態環境保護，落實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戰略提綱政策咨鑒，為長江生態系統保護和管理提供政策建議，激發和推動不同利益相關方積極參與長江大保護。

中國科學院院士陳宜瑜在報告的序言中表示，目前我們國家正在號召長江“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并醫治長江“病癥”的關鍵時刻，相信這份報告能夠讓包括公眾、企業在內的社會各界能更通俗易懂地了解長江生態系統所受到的威脅，為國家有關部門、流域管理機構與地方政府的決策提供科學支撐，為長江永葆生機活力貢獻一份力量。

世界自然基金會全球總干事馬可·蘭博蒂尼說，作為全球第一個完整的流域級指數，長江生命力指數也是一項創新，其概念內涵和評價方法有望在全球范圍內進一步推廣。畢竟，對于世界主要的大江大河來說，在我們更好地了解其生命力狀況之前，我們無法扭轉淡水生態系統喪失和生物多樣性下降的趨勢。

馬可·蘭博蒂尼所說的全球一個完整的流域級指數即為長江生命力指數，作為報告的核心，該指數將諸多的指標進行了梳理，選取了具有代表性、指示性、簡潔性、可追溯、且可持續跟蹤的指標，從水文、水環境、水生態三個維度綜合反映長江淡水生態系統的健康狀態。

澎湃新聞作為該《報告》的戰略合作媒體，在報告發布之前，派出記者就長江的水文、水環境、水生態狀況專訪了課題組相關專家，全面解讀長江生命力報告。

長江中下游的洞庭湖、鄱陽湖、太湖、巢湖等四大淡水湖，是長江生命力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澎湃新聞專訪了四湖水生態狀況評價的技術負責人，中國科學院南京地理與湖泊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高俊峰，就四湖水生態狀況的評價結果進行了解讀。

長江四湖水生態狀況不容樂觀

澎湃新聞：從報告來看，長江四湖的水生態處于怎樣一個水平？

高俊峰：洞庭湖、鄱陽湖、巢湖、太湖是長江流域最大的四個淡水湖，其中洞庭湖河鄱陽湖直接連通長江。這四個淺水、淡水湖泊，在水量調節、物質供給、提供生物棲息地、維持生物多樣性、保持清潔水源等方面，發揮著巨大的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在保護長江流域水生態健康，維護長江生命力方面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客觀評價四湖生命力狀態，將對認識健康狀態，分析壓力類型，診斷健康問題，系統精準治理，促進施策保護起到重要作用。報告從水文、水環境、水生態等方面對四湖生命力指數進行評價，其中水生態指數是其中重要的指示指標，包括水生生物和生物棲息地二大方面。

根據評價結果，目前洞庭湖和鄱陽湖的水生態指數為B-，太湖為C，巢湖為D。即洞庭湖、鄱陽湖的水生態健康處于中等偏上狀態，太湖處于中等狀態，而巢湖處于中等偏下狀態。整體上，四湖的水生態狀態不容樂觀，太湖和巢湖的問題尤其嚴重。

從四湖的生物指標來看，江豚數量上鄱陽湖最佳，洞庭湖次之；其他水生生物，如魚類、底棲動物和浮游植物，洞庭湖、鄱陽湖、太湖、巢湖依次遞減。浮游植物的評分普遍較低，四湖均處于中等或中等偏下狀態；底棲動物方面，太湖與巢湖處于中等或中等偏下狀態。

四湖水生態壓力有明顯差異

澎湃新聞：四湖的水生態壓力狀況分別是什么？

高俊峰：四湖所在地區是長江中下游平原區，處于長江經濟帶的核心區，也是我國經濟最活躍、最發達的地區，人類活動對四湖影響巨大，壓力明顯，是造成四湖目前水生態狀態的主要原因。但四湖的壓力狀況又存在明顯差別。

地處長江三角洲經濟區的太湖和巢湖，是我國經濟發展速度最快的地區，人口數量快速增長，城鎮化率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建設用地大量增加，擠占了耕地、水域濕地和林地，造成生態系統服務功能退化，污染排放導致的入湖污染物居高不下，湖泊水質惡化、水體富營養化是水環境評價結果差的主要原因。同時，巢湖和太湖的水體自凈能力相對較弱，水環境容量較低，污染排放的壓力更加凸顯，也是兩湖水環境指數評價結果較差的重要原因。

洞庭湖堤垸 攝影：張翼飛

而鄱陽湖、洞庭湖面臨的壓力又有所不同。漁業過度捕撈造成資源枯竭、湖區漁業養殖造成水體污染和富營養化、土地開發占用濱岸濕地、采砂和江湖連通等都對兩湖的生物棲息地造成了嚴重影響，是導致二湖水生態狀態下降的主要原因。

兩湖的水文過程受到氣候變化和水庫調節（包括洞庭湖和鄱陽湖水系內水庫、長江干流水位、三峽水庫調節）的共同影響。

污染物排放量和水資源利用量是兩湖流域水環境影響的重要因子。近十年，隨著經濟社會較快發展，水資源利用量迅速增加，水環境壓力增大。同時，隨著污染物處理設施的建設和運行的迅速發展，降低了污染物進入流域的總量，對水環境質量的改善具有積極影響。

差異化保護與修復長江四湖，鄱陽湖放在首位

澎湃新聞：報告提出，針對不同區域精準施策，四湖又該如何分別治理？

高俊峰：湖泊及其所在的流域是一個整體，造成湖泊水生態退化的大部分問題根源在陸地上，在流域上。因此，應該統籌流域“山水林田湖”各要素，將湖泊水體、湖岸與濕地過度帶、環湖和濕地周邊地帶和整個流域作為不可分割的有機整體，根據不同區域的主導功能定位，實行湖泊流域系統性的綜合治理和管理。

由于四湖所處的自然地理條件、人類活動影響程度、面臨的水生態問題存在很大差異，因而在保護和治理對策方面也各不相同。

洞庭湖流域要維持通江湖泊的河湖連通性和原有的水文節律，控制流域內的污染物入湖量，強化城鎮生活污水收集處理，控制農業面源污染排放；提升岸線的植被覆蓋度并嚴格控制湖區岸線的開發利用。

鄱陽湖流域要關注生物物種種群及多樣性的保護，加強其棲息地的保護，嚴格自然保護區的監督管理，切實減少人類活動對棲息地的干擾破壞；控制周邊農藥化肥施用，實施農村環境集中連片整治，有效減少農業氮磷污染物的入湖量，加強山丘區崩崗等水土流失治理。

太湖流域要強化污染物排放控制，控制入湖總磷通量，逐步提升種植業化肥減施水平；推進太湖周邊城市生活污水和初期雨水收集處理，擴大水源涵養林范圍，加強入湖河流岸帶修復；強化湖泊水體藍藻水華防控；合理調配太湖水量，嚴格用水總量控制，科學核定流域水資源利用上線，建立上下游調水協調機制，加強流域水資源統一調度。

巢湖流域要控制南淝河、十五里河、派河的污染，加強合肥市城鎮環境基礎設施建設，提升污水收集率，強化脫氮除磷水平；加強巢湖周邊面源污染控制和內源污染治理水平，控制湖岸線開發利用，提升湖岸帶植被覆蓋度；加強湖區藍藻水華防控，建立巢湖藍藻水華監測預警機制。

澎湃新聞：四湖中，您覺得哪一個湖泊的治理更應高度重視？

高俊峰：鄱陽湖是四湖中面積最大的一個，與長江干流聯系最密切。鄱陽湖豐富的生態系統類型、巨大的生態系統服務能力，豐富的生境類型和生物多樣性，獨特的水文節律，為各種候鳥提供了豐富的食物和良好的食物獲得性，其水生態健康質量對于提升長江生命力具有最明顯的效果，因而也是四湖中最重要的一個湖泊。鄱陽湖水生態的保護與修復應該放在四湖的首要位置。

同時，在鄱陽湖水生態狀態尚可的情況下加強保護與修復，可以較快取得成效，形成大湖保護的成功案例和模式，通過十年禁漁、退漁還湖、退圩還湖、嚴格保護、加強修復等措施，盡快取得效果。 

鄱陽湖候鳥 攝影：韋寶玉

澎湃新聞：您覺得能力建設在四湖的水生態保護和管理中能起到什么作用？

高俊峰：能力建設可以在四湖水生態的保護和管理中發揮重要作用。解決四湖水生態問題，應該強化科技在決策中的支撐作用，探討新時期湖泊綜合治理與管理的新思路和新技術，為湖泊生態環境治理和修復提供技術支撐。

我們以鄱陽湖為例，針對鄱陽湖及其流域，建立空天地一體化的監控體系和水生態預測預警系統，可以實時獲得大量監測數據，掌握生命力狀態的變化狀況；可以定期發布生命力研究報告，為針對性保護、修復與合理利用對策的提出提供支撐；可以預測各種指標的時空變化趨勢，對超標指標提出預警；還可以針對長期的、潛在的和緊急的、突發性生態安全風險事件，提供一系列處置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