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報社記者老張 醬爆

吳鳳琴和汪連海的兒子飛飛是一名心智障礙人士，這讓他們的家庭變得特殊。小學、初中、高中、工作……夫妻倆撫育飛飛比一般孩子困難更多，感悟也更多。

2012年起，吳鳳琴和汪連海先后辭去原本優渥的工作，全職在飛飛上班的智慧樹咖啡工作。8年來他們不但見證到兒子在工作過程中的成長，也同時照顧著其他在“智慧樹”工作、實習的心智障礙青少年們。

他們的樂觀、善良、堅強令每一位家長、老師動容。溫柔又負責的他們，被孩子們親切地稱作“飛爸、飛媽”。

Part.1 | 我虧欠了他

△這位是飛媽，像太陽，總是笑盈盈地鼓勵著別人。

小學四五年級，飛飛開始大幅度跟不上課程進度，經常和同學、老師鬧矛盾。去醫院檢查后飛媽才知道，飛飛有心智障礙，大腦發育遲緩。

這樣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讓原本開朗健談的飛媽變得沉默寡言。平時同事閑聊不免會談及家庭，可當別人問及飛飛，她只能用“他成績不好，沒什么好聊的”搪塞過去。

“待產的時候，我看別的孩子都這么活潑，我想我這十個月滿胎都很健康的，誰知道飛飛會出這種事情。我一直覺得是我虧欠了他，沒給他一個健康的人生。我覺得很自卑，不想和別人說飛飛，朋友也越來越少。”

在發現飛飛問題的前幾年，飛媽的思想包袱特別重，想不開，甚至還會埋怨飛爸。是飛爸的行動和一番話，讓飛媽漸漸走了出來。

“盡管我們的孩子有些缺陷，但性格和身體都很健康。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不該一味自責，而是要向前看，為飛飛創造一個適合的未來。”

之后，他們把飛飛轉學到杭州市楊綾子學校，這是一所專門接收并提供專業特殊教育的培智學校。在這里，飛飛遇到了好老師、好同學，飛媽飛爸也逐漸看到了那個“適合飛飛的未來”。

Part.2 | 畢業后，我的孩子怎么辦

△這位是飛飛，大個敦厚，喜歡工作。

幾乎所有特殊孩子的家長都會說“在學校的時候是最幸福的”。是啊，在學校有老師教育、有同學陪伴，孩子們總是快快樂樂的，家長可以平平穩穩地把心放下。可是一畢業，就意味著離開了這個“伊甸園”。

心智障礙青少年在畢業之后非常難就業，一方面是能力問題，一方面是社會接納程度。2012年，飛飛職高畢業了。是讓他待在家里，還是放入社會？飛媽選擇讓兒子出去鍛煉。

在一段并不容易的求職過程之后，飛飛得到一個搬運貨物的工作崗位。但是好景不長，一次公司領導巡查時，覺得他腦子笨、不適合工作，還斥責了招聘飛飛的經理。

“他認為自己給別人添了麻煩，從此就不再去工作。”看著兒子在家整日悶悶不樂，飛媽第一想到的就是找學校，找那些理解飛飛的人。“楊綾子學校有個茶吧，能不能讓飛飛去那里工作，沒有酬勞也沒關系，我可以全職陪護，不給學校增加麻煩。”

2014年，茶吧升級為上城區智慧樹殘疾人服務社，也就是“智慧樹”咖啡廳。2016年，隨著“智慧樹”的壯大，飛爸也全職在“智慧樹”工作。飛媽原本是一家服裝廠的倉庫高層管理員，飛爸也是月收入過萬，兩個人都辭職對家庭影響不小。為此，倆人開專門開過一個家庭會議。

“我們都有擔憂過生計問題，但是和飛飛的未來相比，其他都是次要的。現在，靠著我倆和飛飛在‘智慧樹’的工資，飛飛的妹妹也獨立了，一家人過得很幸福。”

飛爸說，在“智慧樹”工作以后，飛飛漸漸膽大、開朗起來，不僅工作賣力，生活中看見他和飛媽有小糾紛，還會勸架。“我想，他能有這種轉變，是因為找到了喜歡的事情，并得到他人的認可。”

Part.3 | 我相信，他們一定做得到

△這位是飛爸，像磐石，不言不語，卻默默承擔著一切。

“飛飛是一個非常喜歡工作的孩子。雖然他有缺點，但是有觀察能力和注意力都不錯。每次讓他找東西，他準能拿對。”現在飛媽提起飛飛的時候，總是帶著驕傲和喜悅。她認為，讓心智障礙孩子有尊嚴地工作，首先要讓孩子相信自己可以工作。

“有的家長總是擔心自己的孩子受欺負、做錯事，于是就在一邊偷偷看，甚至還會插手孩子的工作，我覺得這不好。”

“我和飛飛一起工作的時候，是不會特意和他說話的。如果他有什么事做錯了，我就會記下來，回家再講。這樣可以鍛煉他獨立做事的能力，讓他自己去思考如何工作。”

曾經還有家長和飛媽哭訴，看見孩子在餐館工作時，承擔了額外的其他人的工作。這讓她覺得孩子受了委屈，想親自去和領導反應。飛媽當時就把她拉住，告訴她要教孩子自己解決問題。

“我知道，肯定有人會對特殊群體有偏見。但我相信，世界上一定還是好人多。其實像這些特殊孩子都很單純，有時不會意識到不愉快，反而是家長會糾結很久，從而影響到孩子的想法。”

“平時要多鼓勵孩子，不要讓他覺得自己沒有用。飛飛喜歡工作，每次下班回家都是一身汗。我不會覺得他多做了事、吃了虧，反而會夸他‘飛飛真厲害，干了這么多活’。所以飛飛才會更喜歡工作，覺得這是一件快樂的事。”

“我們家長不能護著他們一輩子，所以得學會放手。如果連我們都不放心，那怎么讓社會放心地接納他們呢？所以要相信孩子，讓他們自己走人生的路，自己做決定。”

飛爸飛媽相信，即便在幾十年后的將來，飛飛也能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

△這張照片攝于2018年春天，一次“智慧樹”義賣現場，飛媽和飛爸高興地跳起了舞。

后記

2017年，“醬爆”拍攝了一本關于特殊家庭的紀錄短片，飛爸飛媽和飛飛都參與其中。拍攝中途飛飛怯場離開，飛媽、飛爸、老師一起勸了很久，他才回到拍攝場地。

那天飛媽哭得很傷心。這是我認識她6年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她流淚。“飛飛，媽媽為你付出了多少，你怎么一點話都不聽的啊。其實你都懂的，你什么事都這么膽小，不敢做起來。”

這句話就像一顆洋蔥：初聽是責備飛飛不懂事，但言語中充滿了對兒子的信任，而撥開最里面的那層，是一個母親會背負一生的自責、愧疚和遺憾。

在我的印象中，飛媽像太陽，總是笑盈盈地鼓勵著別人；而飛爸則像磐石，不言不語，卻默默承擔著一切。他們的樂觀、積極和堅強令我敬佩。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們遇到這樣的事情，會做得一樣好嗎？逃避還是積極應對，真是難以想象。

去年開始，我們發起了針對心智障礙青少年的“一萬個太陽”公益計劃，包含藝術、培智教育、特奧體育等很多方面。想法很宏大，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其實，這些所有的工作，最最基本的就是讓特殊家庭的家長和孩子，在巨大壓力的生活和工作中，能照到來自社會的“一縷理解的陽光”，讓他們松口氣、加下油，再接著堅持下去。

文字：張凡

攝影：張凡、金軻

原標題：《飛爸飛媽：我兒子很棒【杭州人的小康故事】》

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