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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丨杜淳:一開始我不是演這個角色
“我們是去自己爭取的(參演《八佰》)。當時虎哥(導演管虎)就跟我們說,這部戲周期很長,而且是大群戲,能夠來的演員要舍棄很多東西。一開始我不是演這個角色,能夠演謝晉元這個角色,還是很有緣分,這沒辦法用一兩句話說清楚。”日前,演員杜淳在北京接受了澎湃新聞記者的專訪,他在電影《八佰》中飾演帶領“八百壯士”死守四行倉庫的謝晉元。
《八佰》劇照,杜淳飾演謝晉元。本文劇照均由白小妍拍攝。
杜淳介紹說自己同導演管虎接觸了很長時間,“籌備期間,他(管虎)就給我們立下軍規:不許生病,‘從身體到內心,那口氣得頂住。’直到電影馬上要開機了,突然有人通知我來飾演謝團長。啊?!自己都是懵的。”
“謝晉元棄文從武讓我感觸深”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而立之年后,杜淳就在踐行不輟這條律令。在他的個人微博上,經常發張撩衣露出六塊堅實腹肌的硬照。而上某節目,杜淳先是易如反掌地完成了雙手各25公斤的啞鈴飛鳥,又表演了左右兩側各一位男嘉賓,重達140公斤的硬拉挺身,依舊面不改色,氣不長出。雖然也曾自嘲走到哪,練到哪,“拍戲都快成副業了”,但在電影《羅曼蒂克消亡史》公映后接受某健美雜志采訪,他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我覺得硬漢硬朗風,恰恰是我這個年齡段男藝人現在國內市場缺失的一塊,之后想往這個方面去靠。”
杜淳。杜淳工作室 圖
《羅曼蒂克消亡史》里,杜淳是葛優飾演的黑幫大佬身邊的“車夫”,實則是軍統安插在后者身邊的特工,既是扈從也是監控。那部電影片尾,他以戎裝示人,在菲律賓美軍戰俘營里上演了一場鋤奸戲。已經記不清那是他第幾次飾演英武之氣的軍人形象了,但2008年的重拍版《敵營十八年》中杜淳飾演的男主角江波依舊令人印象深刻。那部戲里江波的人設背景是黃埔軍校中的中共秘密黨員,而此次飾演謝晉元,后者是一名黃埔四期生。
2008年的重拍版《敵營十八年》
“江波的角色我演得很成熟,但那時我其實太年輕了。江波是一名潛伏的特工人員,必須要有一種天生的偽裝,可能是制片人看到了我身上亦正亦邪的一面。”杜淳說自己對那部戲也很是懷念,“懷念那時的創作氛圍,大家真正在意地是怎么講好一個故事,更注重劇作內容本身。”《敵營十八年》原版同名電視劇于1981年春節在中央電視臺播出,杜淳就出生在那一年。
這份亦正亦邪的氣質,或許也打動了《八佰》的導演管虎。據說造型指導李宙最初是按照梁朝偉的形象設計謝晉元的造型,后來因為角色人選還考慮過劉德華、張震而做出相應調整,直到開拍前才最終確定杜淳。
管虎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時,曾表示謝晉元這個人物特別難演,“他既是這撥守軍的領袖,也得是能拍人肩膀一起奮戰的戰士。我對杜淳的要求是表現出一種神經質般的疲勞感。”“神經質般的疲勞感”在杜淳看來就是謝晉元目光堅毅背后的那一絲憂郁。
“謝晉元是歷史真實人物,也是八百壯士里記載、記錄最多人物,所以我肯定要先做功課。”認領角色后,杜淳做了許多準備,“當時給我感觸比較深的一點是,謝晉元年輕的時候在國立廣東大學(今中山大學)是學文的,就是感到當時的中國積貧積弱被人欺負,點燃了自己的愛國熱情,棄文從武投考黃埔軍校,之后他參加過北伐戰爭。是一個有文化的愛國者,又有著豐富的軍事斗爭經驗。”
因為謝晉元是一名投筆從戎的儒將,“寫得一手好字,所以我也要專門找師傅練習毛筆字。”杜淳說。
《八佰》劇照,謝晉元寫家書
片中就有在戰斗的間歇,“小湖北”(張俊一)給謝晉元研墨,謝晉元端坐在案前給妻子凌維誠寫家信的片段,“巧英吾妻愛鑒:日內即將率部進入滬淞參戰,特修寸箋以慰遠念。我神州半壁河山,日遭蠶食,亡國滅種之禍,發之他人,操之在我,一不留心,子孫無噍類矣。為國殺敵,是革命軍人素志也;而軍人不宜有家室,我今既有之,且復門衰祚薄,親者丁稀,我心非鐵石,能無眷然乎!但職責所在,為國當不能顧家也……”
軍事訓練“開小灶”,用槍得像長在身上一樣
因為此次要飾演一位職業軍人,開拍前劇組幾乎全員進行了“戰備動員”。“在四行倉庫駐守的那四百多人是八十八師精銳中的精銳,這個師在整個淞滬會戰期間從頭打到尾,這撥戰士更是挺到了最后。他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正兒八經的德械師團,接受過德國教官訓練。我們飾演這樣的軍人當然要事先經過軍事訓練,千源哥(王千源)、武哥(姜武)他們飾演的散兵游勇,相對而言可能不需要那么多軍事訓練。虎哥(管虎)對我們的要求就是,往那站成一排,誰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職業軍人,誰是保安團的,全要一眼能讓普通觀眾辨認出來。”杜淳回憶說。
《八佰》劇照
由于飾演的是守軍主官,杜淳開了“小灶”單練,“我大概訓練了一周多,劇組請到一名專門的軍事教練一對一訓我。我想這和角色有關,謝晉元是八百壯士的主心骨,是他們的長官,一方面愛兵如子,另一方面和下屬之間還是要保有那么一點距離感。軍事教練主要是訓練我端槍,片中我大概只有兩場戲用到了步槍,槍一上手,那就得像長在身上一樣(熟練),端槍、卡槍,(子彈)怎么上膛、卸彈,這是一整套動作,而且還要按照那個年代的操典來訓練。”
說到電影中對應的情節,撤退沖橋那場戲拍了十五天,大隊人馬也熬了十五個晚上,“都是‘大夜’(通宵拍戲),那真是巨大的工作量,攝影、炸點,人和人之間都要講配合,一個人出點差錯就得再來一遍。”片中謝晉元一馬當先,領軍沖橋,“他回過頭還要扛起一名受傷的戰士,我反復跑了幾遍,腿都是軟的。”
累歸累,片場上同行之間還是會開開玩笑,活躍下氣氛。杜淳介紹說,為了顯示謝晉元四天四夜沒合眼的疲憊感,劇組專門從英國給他進口了一副帶血絲的特效美瞳,“它跟平常戴的隱形眼鏡不大一樣,是全瞳覆蓋的而且很厚,說實話戴上后非常不舒服,戴兩個小時頭就暈,眼前發花,離得近看東西還湊合,離遠了看就模糊一片。拍戲期間一直得戴著,一戴十幾個小時,摩(擦)得眼眶很疼。后來歐豪(片中飾演端午)聽說了,也找導演弄了一副,戴過一次就摘了,‘不行,戴上就演不了戲了。’”
“但我別的化妝還好。每天開拍前,我化妝40分鐘完事兒,去了只要給‘弄臟’就行了。演散兵游勇的這撥人就慘了,動不動就得四五個小時起,臉上的小細節,比如武哥(姜武)臉上有貫穿傷。化妝師專門做了一把噴槍,他們化完妝還得坐那,最后一道工序是對著臉‘嘭’一聲,噴一臉土。”杜淳嘿嘿一笑。
《八佰》劇照
在《八佰》片場,受罪的不止是人,那場謝晉元和日本侵略軍戰地指揮官近衛勛(中泉英雄飾演)身騎戰馬,在兩軍陣前對壘談判的戲一連拍了四天,“我已經習慣了那個狀態,但那匹白馬也被‘要求’必須紋絲不動,馬的眼都不能眨一下,氣勢上要和謝晉元一樣,不能輸給對方。可我們也不能強求它啊,該吃吃、該嚼嚼,只能找它狀態最好的那一條。”
“有些臺詞稍微‘含著’一點說,更有分量”
除了外形上貼靠角色,言行貌心終歸要落在一句“我將無我”。對于北方人杜淳來說,此次在《八佰》中謝晉元一張嘴一口廣東普通話著實難住了他。“劇組簡直就像個‘方言大會’,比如千源哥(王千源)、余皚磊他們戲里都是說方言,劇組里也配了方言老師。片中謝晉元到底說方言還是普通話,我們討論了很久,最后決定說廣東普通話。謝團長是廣東梅州人,還要有點客家話的口音。而我的戲大部分都是戰前動員,面對幾百號人講話,如果純粹用方言,可能人就聽不懂。一開始是先找到一位廣東朋友,把我的臺詞用廣東話說一遍,錄成音頻,我進組前反復聽。”
杜淳自言如果老想著口音就會影響到表演,“它沒有成為你的肌肉記憶。拍完戲要配音前,我請了個廣東的男孩,每天在我家樓下的茶館泡功夫茶,一個字一個字地找(音準)。”而到了后期配音階段,保險起見劇組還是請來了廣東客家人出身的演員張頌文,“頌文陪著我一整天摳發音,他給了我很多建議。比如第一遍配的時候,我的口音稍微重一些,他覺得這顯得特別刻意,第二遍配就偏普通一些,有一些必要的發音字詞才用方言。”電影中在四行倉庫樓頂升旗那場戲,杜淳有段臺詞,“東北淪陷了,華北淪陷了,但是上海還在。”“頌文來之前,‘淪陷’這個詞完全是廣東話發音‘Leon haam’,他就建議還是不要,又改回了普通話。”
現在再回想角色,杜淳認為謝晉元在片中最大的作用就是提振士氣。“所以遇到演說鼓動的戲份,我覺得很難演。它不像是和人搭戲,有一個直接同你情感交流的對手,你來我往順下來了。我這個純粹就是,只要一說話大家全閉嘴了,幾百人齊刷刷地看著你。演過了頭的話,會有一種喊口號的感覺。如果情緒不頂上去,又會覺得不夠。”這個度的確挺難拿,管虎肯定是不喜歡喊口號式的表演,“我們倆聊,虎哥就說有些臺詞稍微含著一點,狠著一點說,別人聽來會更扎心,更有分量。比如里面有句臺詞,‘現在我們的民族生病了,讓別人欺負。問問我們自己做得夠好嗎?’其實人真正生氣的時候,并不一定是撕心裂肺地吼,反而會越冷靜,要隨著角色真實的情感變化去走。謝晉元所有情緒有一個基點:從進到四行倉庫那一天起,就沒有想過活著從這里走出去。”
《八佰》有很多地方值得回味
8月14日,《八佰》云首映,杜淳在現場又看了一遍電影。“其實,我這兩天也看了薩姆·門德斯的《1917》,那個電影真正的賣點還是在技術,所謂一鏡到底吧,當然里面的人物也有弧光,但同《八佰》相比,我們這些人的努力,真正想去做的事情就是直擊觀眾的心。”談到自己的觀影體驗,杜淳認為,《八佰》整部戲從鄭愷飾演的陳樹生身上綁滿手榴彈,從樓上跳下去和敵人同歸于盡起,一直到結尾全部都是高潮。“虎哥拍戲有個特點,結尾總是收在你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干脆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八佰》按照戰爭戲來說的話,我想在國內應該算是前無古人。它有很多地方值得回味,天堂地獄一河之隔,就是我那句臺詞,‘活著,活著就是勝利。’想想,很有意味。”
8月22日《八佰》票房破4億元
“其實你演鐵血軍人,應該算是有家傳的。令尊杜志國先生就出演過很多軍人形象,包括在上世紀90年代電影《七七事變》里,他飾演何基灃也是一位愛國將領。你們父子有沒有就此交流過?”專訪最后,記者把這個問題拋給杜淳。
“我還真沒來得及和我爸交流,電影點映他就看了的,但之后各種采訪,我還沒來得及和他通話。我爸就是演軍人的,他有先天條件,之前在天津警備區就是當武警,所以(演軍人)肯定比我有切身經驗。我小時候他就想讓我去當兵,在上大學前,他還曾想讓我去當一年的兵(笑)。今天咱們采訪結束了,我肯定會同他打電話,問問他的觀影感受。未來再有軍人角色,我肯定會繼續演。”
第二天,杜淳轉來父親回復他的一條信息——“我看完了《八佰》,也跟很多觀眾的感受一樣,喜愛、震撼、感動,這是一部很優秀的電影。小淳也會經常和我交流劇組趣事,在這樣濃厚的藝術創作氛圍中工作是很難得的。同時,這次有幸飾演民族英雄謝晉元,是他的至上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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