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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蘇州河而行·循聲|在不夜城綠地尋找童謠及其他
在我第一次走入尋謠計劃的演出現場時,沒有任何預期和準備,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就像愛麗絲掉進了兔子洞,進入了一個奇幻的世界——在法租界洋房花園的廣玉蘭大樹下,我和一院子素未相識的人,一起度過了一個“奢侈”的下午。這也是我在今年疫情緩和后,參加的第一個有人群聚集的公共活動。
2020年6月,“海上尋謠第一回”音樂現場在雍福會花園內舉辦。 視頻截圖
當晚回家后,腦子還處于尋謠音樂現場帶來的持續震蕩中(尋謠上海微信群里,網友把這種感覺描述為“尋謠PTSD”,我覺得非常精準),循環回放著剛剛學到的“搖籃曲”。我能想到的最適合描述這一體驗的詞就是“奢侈”:在剛剛進入梅雨季的6月中旬,悶熱的空氣和不能摘掉的口罩讓人喘不上氣。在音樂現場摘掉口罩,腦袋放空,嘴巴自由地呼吸和歌唱,耳邊是即興美妙的旋律,眼前是一群享受當下美好時光的男女老少。這似乎是在漫長的因疫情而自我封閉后的一次放縱,而這種體驗很可能只有一次,可遇而不可求。
尋謠的音樂現場與其說是一次演出,不如說是一次集體創作。人群中央的樂手們和觀眾一樣,也沒有太多事先的排練和準備,而是隨著這個場域和童謠傳唱人帶來的靈感,進行即興伴奏和創作。所有在場的“觀眾”一起在懵懵懂懂中排練這首歌曲,一遍又一遍,直到歌聲和樂聲、不同聲部和聲線之間發出和諧的共振,老人們私人記憶中的兒時旋律,變成未來會植入更多人記憶的新的旋律。
2020年6月,“海上尋謠第三回”音樂現場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舉辦,倪明生爺爺領唱青浦金澤山歌《救枯苗》。 視頻截圖
我對這種集體創作的形式很有親近感,因為我參加了十多年的劇團——北京流火帳篷劇社也是采用集體創作的方式,大家一起在空地上搭起一個帳篷,制作舞臺和道具,然后邀請觀眾走進帳篷,成為帳篷場域的一份子。觀眾看到的是最美的盛開過程,而背后是搭起帳篷的所有參與者的汗水和寄托。
所以,我也非常好奇,尋謠的過程是怎樣的?借著城市漫步“沿蘇州河而行”與尋謠計劃的合作,我體驗了一次尋謠。
2020年6月23日,不夜城綠地公園,尋謠小分隊一上來就遇到了幾位穿綠馬甲的阿姨。 澎湃新聞記者 沈健文 圖
尋謠有什么方法?
小河說,一種方法是先觀察,看到合適的人了,先去聊天,然后慢慢切入正題;另一種方法是直接問,這是尋謠團隊的四旬常用的方法;還有一種方法是“招蜂引蝶”,小河會坐在公園椅子上彈奏阮,感興趣的人就會自動找上門。
小河還說,尋謠不是為了找到一首童謠,而是用音樂建立一個連結的通道。聽他這么說,我就放下了“采訪”任務,索性當自己是一個觀察者,反正我喜歡看公園里做各種活動的人。
不夜城綠地公園一角 曠四旬 圖
馮婧:“老人有的還是挺想跟別人聊天的。本地人和本地人會坐在一起(講方言),外地的老人會坐在一邊。”
亞萍:“男性和女性(老爺爺和老奶奶)可能有一些區別。”
越洲:“我收集到兩段紅色歌曲,那段記憶可能對他比較深刻。”
公園一角,開理發攤的阿姨和顧客。 澎湃新聞記者 沈健文 圖
理發阿姨結束了上午的工作,把全部家當放上自行車就回家做飯了。 曠四旬 圖
在不夜城公園的角落,我們看到了一位開理發攤的阿姨,她技術嫻熟,10元一次的公道價格滿足了周圍不少居民的理發需求,不斷有人來排隊,顧客們甚至為了順序而爭執。
理發攤旁有個小廣場,圍坐著一群爺叔,我們搭訕了一個爺爺,他是上世紀50年代從山西隨鐵路單位來到上海的,他想不起什么童謠,最后對著我們的鏡頭唱了《康定情歌》。
公園里還有很多孩子,他們騎著單車到處穿梭,還特別喜歡湊熱鬧,呼嘯地穿過太極拳陣列。家長們希望,他們旺盛的精力能在公園里多消耗一些,大概回家后就會安靜些。
“沿蘇州河而行”錄音志愿者王越洲采訪小河 曠四旬 圖
劉睿:“每次公園尋謠都容易遇到老三樣。”
健文:“公園前面的大馬路以前是馬路菜場。”“烏鎮路橋附近以前有糞碼頭。”
越洲:“公園里有一面墻是‘閘北區’的‘遺跡’。”
亞萍:“我們互相在彼此身上尋了一下謠,突然想了一下尋謠到底是為什么,如果我們自己去尋的話到底尋的是什么。”
馮婧:“小時候跳皮筋的歌,可能是未來我能想到的‘童謠’吧。”
鑫培:“我住的小區樓就像一個村莊,樓里的長輩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
小河:“尋謠其實就是想讓人們從急功近利當中稍微抽離一點。”“我們所有的行為其實是觀念主導的,觀念決定了我們的行為模式。有沒有意識讓自己的固有觀念得到開發、轉換和新的演化,其實是這個項目隱藏的最好的功能,它會打破你以前持有的觀念。”“你可以尋很多東西,不一定是‘謠’,你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有這種狀態,那是最好的。”
劉睿:“整個上海我們收集了100多首,但是其實我們能篩選出來(做錄音和音樂現場)的也就是10首。”
公園一角 曠四旬 圖
公園里的孩子 曠四旬 圖
偶遇白色小狗 曠四旬 圖
看著這些活動的人們,我們快忘記了“尋謠”的任務,開始討論,為什么要尋謠?小時候我們唱過什么童謠呢?我腦海里第一個出現的竟然是“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這個有些令人震驚的答案。
我猜,尋謠打開不同個體的歷史記憶和當下體驗,讓它們彼此打個招呼,敘敘舊,想想未來。某種程度上,沿蘇州河而行的城市漫步也是,大家把個體的經驗貢獻出來,在蘇州河邊的空間里重新塑形,再傳遞給更多人。
這讓我想起帳篷劇場的一個方法論:在舞臺上,你不是在表現自己,而是把你身體里背負著的成千上萬的人帶上舞臺。
小河在公園長凳上彈唱 曠四旬 圖
????小河手機里的《泉水》歌譜
《泉水》
詞、曲:邱望湘
唱:小河
看泉水出山口,急急忙忙向前流,朝朝夜夜流不休。
岸上垂楊柳,倒曳垂絲想挽留,無奈泉水總是不回頭。
小鳥聲啁啁,似不勝憂愁,因為它將失去好朋友。
橫想留,豎想留,竭力囀歌喉,無奈泉水總是不回頭。
橫想留,豎想留,竭力囀歌喉,無奈泉水總是不回頭。
沿蘇州河而行第三及第四次行走都與音樂有關 陳鑫培 繪圖
(實習生劉懿琛對文本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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