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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蘇州河而行·循聲|唱橋會——歌曲背后的集體創作
也因此,一千位漫步者心中,有一千條蘇州河。
7月11日是一個星期六,梅雨季的余威還未散去,悶熱與潮濕的天氣里,大家撐著傘開展了一次風雨無阻的“唱橋會”,在綿綿細雨中一路漫步、收集、分享與創作。本次行程從外白渡橋到恒豐路橋,中間途經乍浦路橋、四川路橋、河南路橋、山西路橋、福建路橋、浙江路橋、西藏路橋、烏鎮路橋、新閘橋和成都路橋,總共跨越了12座橋,可以說是大多數參與者迄今為止過橋數量最多的一次沿蘇州河的行走。
江西路橋 本文圖片均為張廷鈺拍攝
一直以來,許多音樂和影視作品都以蘇州河為主題,而本次活動的壓軸項目,也將由領唱人孫大肆收集參與者們關于蘇州河的只言片語,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再加以編曲,創作成一首歌曲,最終帶領所有人在蝴蝶灣公園學習與演唱。這首歌曲關于蘇州河,關于河上的橋,也關于河邊的人。
麗華是大肆本次蘇州河導覽的小助手,活動正式開始前,她和大肆提前踩了點,“當時也不明確自己將會以怎樣的身份來參與這次活動。在踩點時,我對途經的蘇州河上所有的橋梁,包括兩岸的歷史建筑的認識是模糊的,甚至可以說是空白的,這對于我這樣一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來說是有點恐怖的,因為我曾一度以為熱愛這片土地,但當我真正面對她時,卻不能講述更多?!庇谑?,在大肆提議以音頻的方式融入行走的環節后,麗華就負責查找相關的歷史資料和信息,期待以一個“新人”的身份重新認識這座城市。
在橋下空間乘涼的人
過橋的環衛工和他的車
烏鎮路橋入口的復雜地形
活動當天,每到一座橋,大家都會站上橋面,雙手搭著欄桿,面對江風,聽耳機里的女聲細語訴說橋的故事。麗華覺得,這種具有儀式感的形式很有代入感,當她再次站在同一座橋上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刻,會產生同頻共振的感覺。而對于后來大家創作的歌曲,麗華認為這首歌既是集體的也是私人的,既是普遍的也是特殊的,橋還是橋,音樂和你我,也都成了橋。她在書寫自己的“只言片語”時,將蘇州河上的橋置于更為廣闊的時空與歷史向度上,建議人們常去“觀看自我在水中的倒影”,“無論走在橋上的人,他們的面容如何改變,還留有多少訴說的空間,橋永遠是橋,它如一座豐碑,在歷史的物理空間和每個人的記憶里,可以讓我們不斷去印證和觀看自我在宏大宇宙之中的水位線?!被蛟S正如麗華所說,人類應該拋卻某些獨尊的傲氣,謙遜地把自己擺在整個宇宙體系里,去不斷地審視和修正自我的位置。
細細品味歌詞,我們會發現,參與者們由于年齡、性別、性格和職業等方面的個體差異性,歌詞中包含了從不同的角度描繪的蘇州河。
又如鑫培,二十多歲的男孩,蘇州河上的橋使他想起昔日的戀人與好友。其實對于許多90后來說,蘇州河臟臭的過往以及悠久的歷史他們或許未曾經歷,但婁燁的電影《蘇州河》卻能算是年輕一代心目中的愛情經典之一。牡丹飛身從橋上躍下的瞬間和那句不朽的追問“你會像馬達一樣來找我嗎”,都為這條河蒙上一層浪漫的色彩。橋永遠矗立,而一起過橋的人卻永遠是新的,物是人非,沒有什么是可以預知的。于是鑫培寫下了“流水的人,鐵打的橋”這樣浪漫的句子。
有的參與者極具數學和邏輯思維,注意到橋的形態,并由此產生有趣的哲思。我們的行走項目名為“沿蘇州河而行”,參與者btr巧妙地提出了“橋在反對沿蘇州河而行”這樣的觀點。他觀察到,我們行走的路線是平行于河道的,而橫跨蘇河的橋梁卻要與之呈九十度,便賦予了橋梁反對的意愿。“ 我覺得橋是一種虛幻的可能性,就好像有‘另一邊’似的,但另一邊和這一邊其實沒啥兩樣……最后你發現,另一邊和這一邊如果要有差異性,得消滅橋才可以。 ”橋與河,人與橋,平行或垂直,源遠流長的蘇州河也可以啟發現代人產生新潮的哲思。
河邊的人
而我則關注到了蘇州河最具代表性的元素之一——氣味。我是一個對氣味很敏感的人,時常有在地鐵上聞到某款熟悉的香水味而想起某位故人的經歷,氣味仿佛一串隱形密碼,在進入我鼻腔的瞬間,“咔”的一聲顯示“密碼正確”,我的大腦便開始檢索與這種氣味匹配的人與故事。在所有的電影、史料與文學作品里,只要提起蘇州河就必定會提起它的氣味,甚至還會有些妖魔化。鑫培的母親也在分享小時候的經歷時說,在外白渡橋下游泳的孩子上岸后都要用香皂搓好久,“蘇—州—河”三個字,一讀出口,好像就使得人們下意識地關聯到一個掩鼻的動作。氣味似乎前幾十年一直是蘇州河并不美好的一面,可正是這種氣味,才將蘇州河與其他任何大大小小的河流有所區分。歌曲的開頭用到的兩句詞,正是我發出的感慨:“如果沒有一點點臭味,蘇州河與其他河有什么不一樣?”如今,蘇州河的臭味已幾乎聞不到,但是對于許多老上海人來說,相信這種氣味是刻在感官里難以抹去的。
除了氣味,與蘇州河有關的奇聞逸事也很有趣。某次和朋友在強家角橋上散步時,我聽聞了一個“鬼故事”,大致是說小時候一所學校的情侶不小心墜河,女生被救了上來,男生的尸體卻消失不見,直到頭七那天,才出人意料地在河流上游被發現。這使我想起許多與鄉村跟河流相關的文學作品里常提到的水鬼,一種與冤屈和復仇有關的生物,但我也想起《蘇州河》中跳橋的牡丹,她會變成水鬼嗎?這樣為愛情不顧一切的單純女孩子,想必就算成了水鬼,也是最溫柔的一個,大概不會忍心拉無辜的人下水。歌詞的末尾便是我替牡丹發聲:“我要做最溫柔的水鬼”。
釣魚的人
南北高架下,一輛帶著漁網的電動車。
整首歌里還有一些細碎而極具畫面感的意象,如“黃梅雨天”、“兩岸摩天樓”、“待售的烏龜”和“釣魚的男子”等,皆為大家在行走途中所見和遇到的人和物。這所有的靈光乍現,在孫大肆的融合下,最終誕生出這首《最溫柔的水鬼/The Suzhou canal shows all of it》。
大肆的外婆更是大半輩子都住在蘇州河邊,1930年她出生于河邊的長康里,婚后又搬到河對岸的廈門路60弄,并在長壽路橋的紡織廠做技術工人。65歲前,外婆的生活軌跡一直都與蘇州河息息相關,直到1995年河岸兩邊拆遷,才搬到現在居住的彭浦新村。生命的曲線與蜿蜒的河道并行著,交織著,裹挾著河邊居住者的生活印記滾滾向前。
蘇州河畔的門面房和延伸到河邊的道路
這樣的經歷也成為大肆為蘇州河創作歌曲的初衷之一。最初,大肆準備專門為線路中的12座橋創作歌曲,也就是本次行走的名稱“唱橋會”的由來。她認為,每個上海人心目中都可能有一座“外婆橋”(來自童謠“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這座橋也許就是蘇州河上的某一座。當大肆真正收集完20份來自參與者的只言片語,她發現大家的感受不僅僅鎖定在橋上,而是沿蘇州河蔓延開來,橋是其中的一部分。人們的往事、情感,也都是它的一部分。
河南路橋上和橋下的人
蘇州河在大家筆下仿佛是具有靈魂的母體,滋養著、容納著、放任著這一切發生。每個人的感受都通過一種平等的、投入的以及不帶壓力的方式融匯進來,而即興創作更使得這首歌真正屬于此時此刻在此地的每一個人。它唱的不只是橋,還有與蘇州河有關的一切。
“我作為帶領者,這時也成為了一座橋,將每個人的能量匯集、融合,再散開,當大家學會并唱出這首歌的時候,大家也同時感受到了彼此。”大肆這樣說道。人造了橋,橋又把人聯結在一起,走過蘇河的一座座橋,彼此分享掌故與回憶,編織出新的感受和記憶,這大概就是本次活動的意義。
“沿蘇州河而行”第三和第四次行走示意海報 制圖:陳鑫培
(作者張廷鈺系上海師范大學本科生,“沿蘇州河而行”項目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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