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達：畫筆下的山西古建會說話

2020-06-19 18:1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可以獲得愉悅感。”連達這樣描述自己第一次見到山西平遙古城時激動的心情，撫摸著古老的城磚，他認為找到了作為中國人的一種文化歸屬感。從那時起，連達決定以后每年就要來山西，尋訪這些歷史古建筑。對比大多數人熱門景點式的走馬觀花，他卻對無人問津的荒野古建筑尤為偏愛，因不滿足于欣賞和拍照，索性就拿起畫筆來畫，將這些正在消逝的古建筑的一磚一瓦盡收在一筆一畫中，而這一畫，就是20年。

我就是號稱“最愛山西的東北人”

連達，生長在東北內陸一個與歷史和古跡毫無關聯的小縣城，卻對山西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情結，這一切都起源于一次外出旅行。1999年，連達20歲，他認為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應該到外面闖一闖，于是就揣著3000元，踏上了第一次外出旅行。首站選擇的是北京，到達后聽人說山西古建筑比較多，來不及思考，買了一張火車票趕到了山西平遙古城。

當時的平遙古城北門的城樓剛剛復建完成，西門的城樓還在施工，南門的城樓還沒有。連達很興奮地借了老鄉的一輛自行車，將城里城外、雙林寺、鎮國寺全部轉了一個遍，感受了一遍。

20歲的連達圖源網絡

“記得當時熱血沸騰、激動無比，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久別的家園，置身于這種古樸傳統而幽雅的環境里，身心都無比舒暢，從此迷戀上了古建筑。我意識到，這才是我們自己的文明，是值得我用一生來追尋的目標。”連達這樣描述自己。

連達從小就喜歡聽歷史故事，而當他置身于這些歷史真實發生過的地方的時候，內心像是得到了一種召喚。連達心想自己生活的城鎮中，除了林立的高樓和貼了瓷磚的大瓦房，幾乎看不到歷史文明的痕跡。從此，他就在心里暗下決定，每年如果有時間就一定出來旅行，而且一定要來山西。

別人眼中的“破廟專業戶”

隨著連達對山西古建筑一次次的探訪，欣賞建筑外觀之余，他開始思考這些建筑結構以及背后的故事。

礙于當時經費有限，手中連最廉價的傻瓜相機也沒有，所以沒能留下這些古建筑的照片，不免有些可惜。連達就開始嘗試畫上兩筆，用繪畫的方式記錄他所看到的古建筑。雖然一開始，錯誤百出，畫的圖案難以入目，但他自己堅持系統學習鋼筆手繪、建筑透視、古建筑結構等知識，并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繪畫風格，用清晰的畫稿線條傳遞出古建筑的神韻。

連達所畫《玉皇閣》圖源網絡

“旅行”與“繪畫”的這套行為組合，與普通人煙火氣的生活相距甚遠，更讓人覺得有些詩意，致使很多人不理解連達的行為。為什么將這么多沒用的破廟落在紙上，又沒有什么用，認為這是城里的花花公子，有了錢吃飽了撐得才干的事情。朋友們開玩笑講說連達這是破廟專業戶，而事實上，繪畫古建筑并不是一件什么浪漫的事情。

作畫的連達圖源網絡

山西大多數的古建筑分布在村落之中，周圍鮮有人煙，雜草叢生，一些古建筑旁邊甚至停放著周圍村民的棺材壽木，到了晚上，草木沙沙作響，讓人心生寒意。連達經常一個人背著一個四五十斤重的背包，在這樣荒蕪的環境中進行創作。連達除了要忍受嚴寒酷暑，蚊蟲叮咬，也曾被人誤會成小偷，遭受過打罵。

作畫的連達圖源網絡

辛苦之余，連達也得到了許多山西老鄉的幫助和支持。記得一次初冬時節，在平順車當村畫佛頭寺正殿，已到中午，住在鄰院的大娘請他家一起吃飯；在汾城關帝廟頂著夏天的烈日揮筆正酣時，有圍觀的鄉親拿來西瓜請他解渴，還有人主動幫他撐傘。諸如這樣的經歷還有很多，這也是山西除古建筑之外又一個他深愛的原因。

不畫下來，一個小時就沒了

隨著游歷的廣泛和深入，連達發現除了一些著名的古建筑如華嚴寺、崇福寺、龍門寺、廣勝寺等能夠受到有效保護以外，大量散落在鄉間、名氣不大的古建筑正面臨著迅速的毀滅和凋零：很多古廟宇處于無人保護、自生自滅的狀態；有些古建筑雖然立著國家級或省、市、縣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實際境遇卻是漏水塌方，構架腐朽，缺乏維修和保護，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一天天地衰敗下去。生活在古建筑身邊的許多人至今并沒有意識到它的重要性和深遠意義，也沒有及時改善古建筑本身所面臨的威脅和困境。

據連達回憶，一次他在晉中榆次畫玉皇廟時，正趕上當地正在進行所謂的修繕，人們將原來的正殿推掉，正要拿紅磚與新木料修起來一個正殿，擔心原來的古廟被摧毀，連達急忙就坐在邊上趕快畫，他說：“但是你不把它畫下來，那么不用說明天，它一個小時之后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