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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林:“顏色革命”不是捕風捉影
摘要:防范“顏色革命”的前提就是要有底線思維,要對外部危險保持足夠警惕性,進而在此基礎上采取相應舉措。在某種意義上,對外部威脅保持警惕性,乃是一個民族和國家走向成熟的基本標志。只有幼稚天真者才會對潛在威脅毫無知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個國家更應如此。在當前“顏色革命”無處不在的復雜環境下,提高警惕,保持敵情意識和底線思維顯得尤其重要。
圖源:網絡
正像健康是個人生存的前提,平安是家庭幸福的前提,穩定和安全也是國家繁榮的前提。國家的安全與和平猶如空氣與陽光,其存在時絲毫不覺,一旦失去才倍感重要和珍貴。雖然道理很簡單,但認識到這點并不容易。很多人能夠理解“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表象聯系,卻認識不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隱性因果。“顏色革命”恰好屬于后者。因此,但凡有人提醒要警惕“顏色革命”,有人就馬上出來斥之為是“陰謀論”,并自動從視野中屏蔽。幸運的是,中信出版社出版的《阿拉伯“革命”隱藏的另一面》一書,為“顏色革命”現出原形提供了難得的案例范本。
“顏色革命”是“殺人不見血”的軟刀子
人們總是希望“化劍為犁”,但世界上的矛盾和沖突一天都沒有停歇,西方大國從來沒有放慢征服世界的步伐。冷戰結束以來,西方大國已經連續發動過多場地區戰爭,而除戰爭之外無所不用其極的混合戰爭,更是無處不在。這其中,以政權更替為目標的“顏色革命”,無疑是極具隱蔽性,同時危害性極強的混合戰手段。
環顧世界,形形色色的“顏色革命”無處不在,愈演愈烈。從20世紀90年代初蘇東劇變(“天鵝絨革命”)到2003年格魯吉亞“玫瑰革命”,從2004年烏克蘭“橙色革命”到2005年吉爾吉斯的“郁金香革命”,從2011年“阿拉伯之春”到2014年烏克蘭“二次顏色革命”,都是“顏色革命”的典型案例。還有一些國家發生過未遂的“顏色革命”,如2005年3月白俄羅斯“雪花革命”、2005年6月阿塞拜疆“橙色風暴”、2005年黎巴嫩“雪松革命”、2007年緬甸“藏紅花革命”、2009年伊朗“綠色革命”等等。如果從冷戰時代算起,帶有“顏色革命”色彩的政權更替事件更是數不勝數。據統計,數十年來,美國中情局至少推翻或試圖推翻了超過50個外國政府(中情局只承認7起)。另有統計表明,1946-2000年間,美國曾81次試圖對45個國家的選舉施加影響,借以實現政權更替。“顏色革命”日漸成為威脅第三世界政權安全的最大動蕩源。據統計,近三十年來,所謂“非暴力革命”推翻的政權占政權垮臺總數的90%以上。西方大國如此熱衷“顏色革命”,主要有幾個原因。
首先,它是西方大國實現霸權利益的有效工具。“顏色革命”的打擊對象總是那些不肯聽從號令、臣服于西方的第三世界國家。西方國家對其進行文化滲透,目的是通過軟實力和公共外交,培養馴服的親美精英,“重塑”當地社會政治秩序,將“人民革命”轉型為“美國革命”。尤其近幾十年來,隨著西方經濟的日益金融化,其對外戰略就更加熱衷于在非西方世界制造“可控混亂”,目的是通過“制造災難”實現國家間的財富再分配。“顏色革命”就是西方大國制造“可控混亂”的絕佳方式。
其次,相比于發動戰爭,“顏色革命”主要是通過間接手段實現政權更替,成本更低,收益更大。2004年底的烏克蘭“橙色革命”,美國通過“國家民主基金會”和“開放社會研究所”等民間組織向烏克蘭反對派提供了6500萬美元政治資金。與伊拉克戰爭數萬億美元相比,這筆開支不及其萬分之一。“顏色革命”經常使受到沖擊的政府處于兩難境地:如果當權者使用武力鎮壓民眾抗議(這些充當“人體盾牌”的抗議者并不清楚他們已經被政治操控),這些政府便會被西方國家孤立;政府不進行鎮壓,便可能被推翻。
第三,一些往往國內問題眾多的發展中國家,為西方策動“顏色革命”提供溫床和土壤。“蒼蠅不叮無縫蛋”,西方大國熱衷在發展中國家策動“顏色革命”,這些國家自身往往面臨種種問題,如經濟發展緩慢、政治制度失靈、意識形態迷茫、民族宗教矛盾凸顯等。內因固然是導致政局動蕩的重要因素,但如果沒有外部大國推波助瀾,這些國家的矛盾和問題遠不到政權更替的程度。
從最終效果看,“顏色革命”雖然名稱好聽,“顏色革命”組織者也有意將自己包裝成爭取民主人權、維護公民利益的“正義抗爭”,甚至抗議活動和奪權過程也搞得像“嘉年華”運動,但它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社會革命,而是一場由外部策劃、精心偽裝的政變。激進的社會革命首先要有人民大眾的廣泛動員,共同反對占少數的腐朽的反動統治階級,以實現社會的徹底變革和進步(尤其是生產關系的改造)為目標,革命的最終受益者是多數勞動群眾。“顏色革命”則恰恰相反,它主要依靠心懷不滿的市民和學生,沒有明確的政綱,只是滿足于將當權者由令人痛恨的獨裁者或執政黨,替換為符合自由民主原則的領導人或政黨。捷克斯洛伐克、塞爾維亞、烏克蘭、菲律賓、格魯吉亞等就屬于這種情況。就此而言,“顏色革命”只是一場“水過地皮濕”的“假革命”,乃至“殺人不見血”的反革命。“顏色革命”是西方大國實現地緣政治和經濟目標的慣用手段。它以更迭反西方政權為目標,進而使相關國家順從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尤其在經濟領域,經過“顏色革命”后的國家,經濟變革方向無一例外地朝著自由化、私有化方向發展,依附于西方經濟體系,結果是多數民眾利益受損,而少數大資本(包括跨國壟斷資本)則大獲其益。為實現奪權目標,“顏色革命”的策劃者總是不斷煽風點火,甚至人為制造流血事件,目的就是加劇政府與民眾對抗,給政府不斷施壓,最終顛覆政權,將對象國納入西方政治經濟版圖。事實證明,“顏色革命”帶給第三世界國家的乃是無盡的災難與痛苦。
“阿拉伯之春”:一場中東版“顏色革命”
2011年,阿拉伯世界發生了幾十年不遇的政治地震。從表面看,這場劇變完全起于內因,是阿拉伯民眾自發的社會政治運動。其實正如《阿拉伯“革命”隱藏的另一面》所揭示的,這場劇變處處能看到西方插手的痕跡。
一方面,阿拉伯劇變受到西方資助的非政府組織操控。在“阿拉伯之春”運動中,形形色色的“非政府組織”看似各自為戰,實則操作手法都是構思精巧、簡單實用,顯示出極強的策劃組織特征。抗議者采用的所有方式,與發生在東歐、中亞的“顏色革命”的策略如出一轍。例如,各國示威者都是使用簡單而極具煽動性的口號(如“人民希望政權垮臺”、“離開”、“尊嚴”、“結束了”及“該讓我們決定了”等等)。這些類似吉恩·夏普提供的“顏色革命”策略,在埃及、也門、阿爾及利亞、約旦等國數年前就已出現,包括:口號、漫畫、圖標、旗幟、海報、聯絡方式、公開祈禱、諷刺文章、歌舞表演、政治悼念、組織抗議、發表演講、藐視警察權威、政治傾向模糊等。
另一方面,西方大國借助網絡推波助瀾。“阿拉伯之春”發生后,西方國家積極為抗議者提供技術幫助,由此使民眾抗議活動愈演愈烈。例如,為幫助中東國家的抗議者保持聯絡,同時避免被跟蹤和抓捕,西方公司研發出一種可以接入網絡又不留痕跡的TOR技術(洋蔥路由技術,The Onion Router)。這種服務器可以為所有信息加密,用戶可以通過它匿名上網。該項目由美國企業推出后,免費向伊朗人、突尼斯人、埃及人提供,目的就是讓那些“想動搖本國政府統治的異見青年”在搞活動時,能躲避政府的審查和監視。為確保突尼斯、埃及活動分子在斷網情況下與外界保持聯系,谷歌、推特迅速推出一款名為“Speak2Tweet”的服務。這項應用允許用戶免費撥號,上傳語音留言,該留言被自動轉換成推文后再傳至因特網。蘭德公司還花費數年研發出被稱為“蜂擁”的非傳統政權更迭技術。這些技術被用來協助通過互聯網聯接的大量年輕人加入“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流動性抗議活動。此外,美國國務院將研發“反審查”信息系統作為重要任務,并為該項目注資超過3000萬美元。美國還在研發一款名為“暴動”的軟件,其允許100%獨立的無線寬帶網絡;頻繁提供Wi-Fi網絡;不依賴任何實質器械,無須電話、電纜或衛星連接,因此能躲過任何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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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正是借助網絡技術的幫助,阿拉伯抗議民眾才得以有效組織,并使“阿拉伯之春”的火種最終星火燎原。正如一位抗議者所說:“Facebook用來確定日程,Twitter用來協調行動,YouTube 用來昭告天下。”因此,“阿拉伯之春”也被稱為“Facebook革命”、“Twitter起義”、“鍵盤敲擊出來的革命”。
從最終效果看,這場劇變盡管被冠以“阿拉伯之春”的美名,但其給阿拉伯世界造成的浩劫之大,不亞于一場全面地區戰爭。阿拉伯民眾起身造反,經濟困頓是主要動因,而埃及“1.25革命”時,抗議者打出的口號是“面包、自由和公正”。但經過這場“革命”后,經濟形勢并未改善,許多經濟指標甚至趕不上劇變前的水平。幾年前,“阿聯酋戰略論壇”根據世界銀行、聯合國和世貿組織的數據得出結論:“阿拉伯之春”及隨后的政局動蕩,使相關國家付出8300億美元的代價。與此同時,中東劇變還在中東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各種潛在矛盾競相迸發,如教俗矛盾加劇、極端恐怖勢力突起、大量民眾淪為難民。阿拉伯地區人口只占世界總人口的5%,來自阿拉伯世界的難民人數卻占世界難民總數的53%以上。“瞬間天堂,漫長地獄”,這就是“阿拉伯之春”留給中東民眾的最終印象。如今的中東比“阿拉伯之春”之前更不穩定、更看不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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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是,在這場中東劇變中,那些街頭抗議者實際上是替人火中取栗的角色。西方大國策動“顏色革命”的目的是服務于西方和跨國資本,必然以犧牲廣大群眾的根本利益為前提。為了打破現行權力秩序,“顏色革命”的策動者往往提出模棱兩可的理念和主張。2011年中東劇變中,抗議者打出很多看似體現全體人民利益的抗議口號,如“受夠了”、“是時候了”等等抗議口號,這些口號空洞無物,卻頗具感染力和煽動性,很容易打動那些不滿現狀的普通民眾。抗議人數動輒數十萬、數百萬,給當權者造成極大心理壓力,最終屈服下臺。那些街頭政治的狂熱參與者,實際是“顏色革命”策劃者的“炮灰”,看似一場帶有歷史進步意義的群眾性革命運動,實則是“集體無意識”狀態下的民粹運動,這是“阿拉伯之春”的悲劇性所在。
防范“顏色革命”,前提就是破除“陰謀論”迷思
大量事實表明,只要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存在一天,中國就始終面臨“顏色革命”風險。當年毛澤東曾指出:
【“敵人的策略是什么?硬的軟的兩種策略。一是在和平的旗幟下準備戰爭,大搞基地、導彈,準備用戰爭的方法消滅社會主義。這是第一手;二是在和平的旗幟下,大搞腐蝕、演變,用各種辦法包括文化、人員往來等等,以腐蝕、演變的方法消滅社會主義。這是第二手。”】
從歷史軌跡看,當代世界上發生“顏色革命”的地區,基本是按照“東歐—西亞—中亞—東亞/東南亞”的軌跡蔓延。蘇聯解體后,中國成為西方大國 “顏色革命”的重點目標。2019年的香港亂局明顯有外部勢力插手的痕跡,已經具有“顏色革命”的典型特征。
防范“顏色革命”的前提就是要有底線思維,要對外部危險保持足夠警惕性,進而在此基礎上采取相應舉措。在某種意義上,對外部威脅保持警惕性,乃是一個民族和國家走向成熟的基本標志。只有幼稚天真者才會對潛在威脅毫無知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個國家更應如此。在當前“顏色革命”無處不在的復雜環境下,提高警惕,保持敵情意識和底線思維顯得尤其重要。
研究 “顏色革命”問題,最難之處就是找證據。文化滲透本身就是個“潤物細無聲”的過程。長期性宣傳的目標,就是通過大規模催眠誘導,創造某種特定傾向和弱點,以便在需要時加以利用。它就像水管滲水一樣,讓人很難清晰地察覺到,卻能使金屬管道逐漸腐蝕,直到頂不住外部壓力。這種宣傳伎倆一旦被曝光,其宣傳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因而文化滲透注定是個秘而不宣的戰略。法拉戈在《智慧戰》中寫道,宣傳戰的一條重要原則,就是“要求慎重地偽裝好,不要暴露出是宣傳,如果說出是宣傳,就必然會失敗。”
策動“顏色革命”更是典型的“黑箱操作”。無論2011年“阿拉伯之春”,還是在世界其他地方的“顏色革命”,西方國家都不可能將其不為人知的伎倆主動公諸天下。況且,政權更替事件一旦發生,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事后諸葛亮”沒有任何價值。
而研究此類問題,恰恰需要尋找“新聞背后的新聞”,挖掘“內幕背后的內幕”。這使文化滲透研究需要“讀無字之書,聞弦外之音”,研究難度可想而知。好在文化滲透并非無跡可尋,相反,它經常會“露出狐貍的尾巴”。如果說非得等到打開“黑箱”才算真相大白,我們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但由于信息的輸入和輸出過程是可見的,因此由“前因”和“后果”,不難推測出“黑箱”里到底有些什么。評估是否存在文化滲透戰略,同樣可以從結果進行逆推。
美國中情局前局長杜勒斯提出的“中情局十誡”,就是西方實施文化滲透的基本法則。驗證“中情局十誡”是否真實存在,除了等待檔案解密,還可以看西方國家推行的是何種文化政策,以及這些政策是否產生了現實危害。正所謂“窺一斑而見全豹”,通過拼組局部真相碎片,同樣能夠還原出西方文化滲透戰略的大體輪廓。
遺憾的是,很多人并未做好應對“顏色革命”的心理準備。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外部環境有所改善,致使很多人誤將“和平與發展”的時代訴求當成了時代特征,并由此放松敵情意識,乃至滋生出“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和平麻痹思想。在知識精英中,“去革命化”、“去意識形態化”成為流行時尚;普通民眾更是“不無西東”,“跟著感覺走”。
在此背景下,很多人至今對西方大國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對日趨迫近的危險視而不見,“不見棺材不掉淚”:只要危險暫時沒發生,就當它不存在。但凡有人對西方大國的種種敵對舉動做出預警,對發現的蛛絲馬跡進行合理推測,統統被冠以“陰謀論”的惡名。
事實上,“陰謀論”本身就是西方大國刻意炮制的意識形態陷阱。他們將所有提醒人們對西方暗戰手段保持警惕的意見和行動,統統斥之為“陰謀論”,并固化為不證自明的原理性觀念。許多人為了避免被扣上“陰謀論者”的帽子,自動消解了從敵情意識思考問題的方法論基礎。恰恰是在這一過程中,這些人墜入了西方國家精心設置的意識形態陷阱。就此而言,“陰謀論”是推動“顏色革命”的障眼法和理論幫兇。
對多數人來說,應對和防范“顏色革命”,僅靠正面教育還不夠,反面教材往往更有教育意義。1991年蘇聯解體,已為中國防止類似悲劇提供了歷史鏡鑒。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又為我們防范“顏色革命”提供了新版教科書。《阿拉伯“革命”隱藏的另一面》一書堪為研究“阿拉伯之春”問題的標桿之作。該書由法國情報中心組織編著,書中披露了許多有關“阿拉伯之春”鮮為人知的內幕資料,許多報道來自現場目擊者,信息量極大,沖擊力很強。幾年前,筆者有幸讀到該書的翻譯稿,讀來觸目驚心,事后細思恐極。時至今日,盡管“阿拉伯之春”已經快十年了,但書中內容并沒有過時,在當前中美博弈日趨激烈、新版“顏色革命”箭在弦上之際,這本書的出版對中國讀者可謂恰逢其時。它就像喚醒沉睡者的響鼓重槌,使國人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與去路。
《阿拉伯“革命”隱藏的另一面》,作者:埃里克·德納塞等,譯者王朔,周豪譚,中信出版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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