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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白云一樣,想念趙忠祥
原創 謝明宏 娛樂硬糖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1999年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中,為了賭氣黑土,白云大媽高呼:“我十分想見趙忠祥。”
大爺大媽有眼光,兩人的“夢中情人”倪萍和趙忠祥,都是中國主持界標桿式的人物。后者更因為《動物世界》,成為幾代人揮之不去的“自然記憶”。春將回大地,萬物待復蘇,又到了某種動物繁衍的好時節。只是這標配的聲音早已離我們遠去,1月16日趙方公布了趙忠祥的離世消息。很多人不知道,“趙方”這個名字曾是趙忠祥自己的筆名。
剛進入中央電視臺時,趙忠祥給自己起了“趙方”的名字,希望隨著播音傳遍全國。不料,那時電視上的播音員從不報自己名字,這筆名也就擱置十數年。直到兒子出生,趙忠祥方把筆名贈送,寄托了無限厚望。事與愿違,當趙方把英國計算機專業的錄取通知書帶回家時,趙忠祥半天沒有說話。后來他放棄了“子承父志”的想法,對趙方說:“只要你自己喜歡,開心就行。”
趙忠祥曾經感慨春晚不夠悲情,他說:“載歌載舞的歡樂場面并不一定讓人們感到歡樂,除了歡樂,還該有一些對過去一年得失的總結,甚至帶有一些遺憾的憂傷”。
如果先走一步的李詠,留給觀眾的是砸金蛋式的幽默。那么永遠字正腔圓的趙忠祥,留下的是自矜自持的憂傷。以2004年為分水嶺,他的人生被裁剪成色彩鮮明的兩段。前一段,是電視圈德藝雙馨的播音鼻祖,不但令白云大媽魂牽夢縈,更讓草原動物欲望勃興;后一段,是“饒穎事件”后的凌亂身影。隨著錄音門、五億門、代言門的連續爆發,他原本無暇的形象變得渾濁,在時代洪流里成為曖昧不明的軀殼。
他不止一次表達對毛主席的崇敬之情,艷羨“在天翻地覆的變化中,在任何時候都能贏得人心。”然后玩味的是,從一線崗位退下后,他數十年的形象不斷被支解破碎。夠不著晚節不保,但留下太多遺憾,并不如那“背后”的聲音完美。
打滿了全場
“夜色不知不覺的降臨了。雄性斑馬警覺地聆聽了一會兒遠處的動靜,逐漸輕松起來。雌性斑馬蜷縮在一旁,等待著回到雄性身邊。很快,他們嬉戲起來,忘掉了周圍的一切。”每當這個男低音飄入耳朵,觀眾就知道《動物世界》開始了。
趙忠祥為何矚目,大概是很簡單的。中央電視臺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只有一位男新聞播音員出現在電視屏幕上,只有一套可供飯后消閑的《動物世界》。這個“刷屏”的播音員,每天都在“積攢”大眾流量。《動物世界》教育了很多人,趙忠祥也始料未及。他的環保與人文關懷,本身也是在錄節目時慢慢培養,但觀眾無意識地接受程度可能還要“超過”趙忠祥本身。
那是一個批評相對溫和的年代,觀眾寫信給趙忠祥糾正“攝氏20度”的念法不對。趙忠祥查閱資料后回信,改正了播報錯誤。因為播音員的稀缺,他們獲得了更多包容和耐心。而當后來這種耐心化為質疑,緋聞纏身的趙忠祥無暇自顧,對記者說:“你們好好寫吧!我的命運已經交給社會了。”
聽來是氣話,可卻暗合了趙忠祥成名的“機竅”。他的主流,源于對前輩的復制與特定的文娛環境。由老一代播音員齊越、夏青他們創造地正襟危坐、大義凜然播音聲勢,被趙忠祥給繼承下來。“你是一個大國呀,你要代表你的一個國家”,嗯啦嗯啦的含混發音,在他的眼里就是“成何體統”!
承接延安革命廣播時期的風格,“繼承者”趙忠祥播《新聞聯播》25年,主持央視春晚15年,并以《動物世界》和《正大綜藝》收獲廣泛的社會贊譽。幾乎所有的重大場景,都不能遺漏他的聲和影。參加國慶十一周年直播、國慶三十五周年直播、國慶五十周年直播;1979年隨鄧小平訪美,成為第一個進入白宮的新中國記者;還主持了香港、澳門回歸等大型晚會。不能說與娛樂絕緣,但那也是端莊的幽默,是國家化的娛樂。
民間話語對趙忠祥的崇拜,在宋丹丹那句“十分想見”后達到高潮。2006年,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評選中國電視主持人25年25星。在2萬多位主持人中,趙忠祥以最高票數獲得“中國電視主持人25年杰出貢獻大獎”。他的感言只有一句:“感謝觀眾允許我像一個運動員一樣打滿了全場!”
打滿全場,很容易想起美國隊長的“I can do this all day”(我能打全天)。的確,趙忠祥曾是播音界的“主持隊長”。一個主持人能在一線崗位上,連續工作47年,這無疑是人們集體記憶中的一幕奇觀。三生炸醬面
1984年,趙忠祥首次主持央視春晚,侯寶林作為嘉賓出席。在有限的接觸中,趙忠祥和侯寶林一見如故。別的單位請侯寶林經常被拒絕,唯獨趙忠祥去說十分受用。
他的語氣令人如沐春風:“侯老,明天有個演出,恐怕得讓您老受累跑一趟。”不僅如此,趙忠祥還得到了侯家炸醬面的秘傳。這門手藝本傳兒不傳女,可侯老的三個兒子都不愿意學。趙忠祥不僅學了手藝,還有口訣流傳:“倒熗鍋,兩頭加蒜”。先煸五花肉丁,再放蔥姜蒜末,這是倒熗鍋。臨出鍋再到一次蒜末,這是兩頭加蒜。藝成之后,他家的保留菜式就是炸醬面。
他將十里河橋附近的一幢兩層小樓,改成了聊天敘舊的會客廳。楊瀾、斯琴高娃、王剛、張鐵林均是座上賓。倪萍在《天天向上》吐槽了趙忠祥的“摳門”,“為了不讓你多吃,那面還做得齁咸。”汪涵解圍道:“能夠吃上趙老師做的面,那在主持界的地位得有多高啊。”
老趙做面,自賣自夸。他把趙式炸醬面叫做“三生面”,“吃了這碗面的人,會后悔前半生沒遇到,慶幸今生沒白活,希望來生還能吃到嘴里。”其實他是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包括喜愛畫驢和做格律不對的舊體詩。
畫驢之好,起于趙忠祥的少年時光。當年在農村,每天下地干活。看到姑娘們走不動趴驢背上笑靨如花,艱苦的日子也有了一絲甜意。趙忠祥仰慕黃胄的畫風,因而筆下的驢也樸實可愛。有一幅畫,是趙忠祥和黃胄合作。兩頭驢子,用墨精妙,幾乎分不出哪一頭是趙忠祥畫的。對于這幅得意之作,他曾囑咐兒子,即便自己離世也不能拿它去做買賣。
老干部退休后,一部分去打麻將練氣功,另一部分去學琴棋書畫。趙忠祥是寫起了格律詩,神七發射成功后更是詩興大發,寫下《神七贊》。詩云:“飛船騰焰入云霄,載我英豪舉世驕。”當被魏明倫點出,這是“一首偽七律”時,趙忠祥選擇了無聲的抗議。他在博客上又發表了十八首舊體詩,大有范閑在《慶余年》里“祈年殿斗詩”的義憤。盡管仍然被魏明倫找到7處不妥,但他也承認“趙忠祥是內行有差錯,別人則是外行在瞎寫。”
趙忠祥對傳統的固守與執迷,還體現在他無時無刻的文化抉擇。有一期《正大綜藝,他覺得新聞報紙用“腕兒”是流里流氣的不良現象。“我過去是在舊武俠小說上看過的,鄭證因的《鷹爪王》寫于解放前。那上面有江湖黑話,把有點名聲的人稱為‘萬兒’。不是手腕的‘腕’,而是一萬兩萬的‘萬’。”
夕陽生意經
2004年,女保健醫生饒穎爆出與趙忠祥長達七年的“地下緋聞”,并出示了流產證明和趙親筆所書的欠條。面對控訴,趙忠祥堅持“無中生有,無可奈何”。“主流”瞬間被指“風流”,從此深陷泥潭,出鏡率大幅下降。
其實在他的多次自證中,是有答案的。“我不排除我對某女子有過什么非分之想,甚至于有過情愫上的一種眷戀,我要是把自己撇那么干凈,也不是非常可信的人。”冷眼看世界的趙忠祥,以66歲高齡參加《舞林大會》再次回歸公眾視線。不過,當他用春晚特色“各位父老鄉親”給大家打招呼時,多少露出了停留在90年代的遲滯感。對于這次試水,趙忠祥自信滿滿地表示“我讓《舞林大會》脫了俗。”
他像一條脫離了體制的老馬,沒有“識途”也不“伏櫪”,而是揚起滴滴答答的馬蹄,用笨拙的身體、老式的問候、偶爾失神的目光,貢獻一種無厘頭式的娛樂。不管大眾怎么看“洋相”,至少他自己樂在其中。
憑良心說,我們大多數人到了趙老師的年紀,是絕沒有“自娛”精神的。別管是滑杰克遜的太空步,還是教主持人扭新疆舞的脖子,都有“蹦養生迪”的先驅意識。
2012年,趙忠祥又卷入“五億門”,被爆私人藏品價值連城。這一次的回應特別明晰:“樓是自己的,貨是別人的,價值是外界估算的,大家愛說多少是多少。”去年開始,又有媒體披露了趙忠祥的“老年生意”,從字畫定制到合影留念均有固定價格。
作為爸爸媽媽們的偶像,趙老師“賺零花錢”的新聞讓“五億門”不攻自破。他回應:“我寫故我在,我寫自得趣。”其實這是正常的市場行為,準明星錄口條,不準趙老師給企業送祝福嗎?不過代言風波,趙老師的態度不免不慎重。他代言的幾款保健品曾被點名批評,趙忠祥堅持:“我為一些企業代言,不會主動帶著大家往溝里跳,更不會干傷天害理的事。如果如此慎重卻真出了什么事,我也只有認了。”這樣的標準,于趙老師恐怕是太低了一些。
曾經的國字臉紀錄初代播音員的輝煌,慈和低沉的嗓音穿越萬家燈火,陪無數人辭舊迎新;后來的緋聞轉折,讓他無法回到過去,彷徨之后只留神傷;晚年的自娛自樂和生意經,又時常淪為報端的邊角猛料。如果把趙忠祥的人生倒過來,那是從“不良少年”到“主持泰斗”的勵志故事。而從“播音標桿”到“自娛老者“的正序退化史,或許才是平凡人的一生。不管是自覺還是不自覺地,辭別耀眼的文化坐標,才能找到真實生活的注腳。
原標題:《像白云一樣,想念趙忠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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