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書樂

于Z世代乃至更后來的網民來說，BBS已經是一個傳說。

于80后們來說，BBS則已經成為往事，盡管世間還有些許殘留。

據紐約時報報道，BBS（電子公告牌）的發明人——蘭迪·蘇思（Randy Suess），已于12月10日在芝加哥的一家醫院去世，享年74歲。該消息得到了其家屬的證實。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這則消息幾乎晚了半個月，才被世人所知道，其實頗讓人唏噓。尤其是對于蘇思這樣一個，開啟了網絡加速度的昔日帶頭大哥而言。

作為最早的一代社交網絡，BBS似乎已經成為了昨日黃花，盡管時至今日，蘇思發明的第一代BBS系統時至今日依然可以訪問。有道是：

清風笑 竟若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暴風雪成就了新“十日談”

BBS的發明，源于偶然，特別像后來的災難片《后天》。

1978年1月，一場暴風雪襲擊了五大湖地區，積雪封閉了芝加哥這座城市。

結果，芝加哥地區電腦愛好者交流協會(CACHE)的兩個年輕人就想到了通過還很不普及的互聯網來為電腦愛好者們建立更緊密的聯系。

于是乎，為了方便大家遇到暴風雪也能盡情的聊天的BBS，在1個月后誕生。

當時的名字叫做Computer Bulletin Board System（CBBS）。這套系統能讓使用者僅用電話線接入中央計算機，便可發布通告以相互溝通，俱樂部會員由此得以交換關于會議、新想法和新項目的信息。

后來有人研究這一思路的根源，認為可能發端于薄伽丘《十日談》，那個號稱是躲在豪華別墅里預防黑死病的男女們，用來打發寂寞講述出來的各種聊齋。

不管怎么樣，電子公告牌這一物件闖入年輕人的生活后，也就開始不斷的創造出一個個奇跡。尤其是在1990年代末才崛起的中國互聯網江湖上。真可謂：

滄海笑 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第一次親密接觸”的秘密

中國的互聯網大神們，幾乎都從BBS中孵化而來。

盡管，1997年誕生的貓撲，1999年3月成立的天涯，2003年底上線的百度貼吧……如今都已經逐步遠離我們的視野。

但BBS的傳說，卻真的不止是芙蓉姐姐和小月月。不信，隨便說幾個：

1991年一個北京人建立了中國第一個BBS站點：長城站。

瞧這名字起得，根本就是直接將1985年建在南極的長城科考站之名挪用過來。

一年多后，長城站升維，成了CFido（ China FidoNet），結果，一大批現在說名字就能想到長相的大神開始入門。

比如說1993年，丁磊就在寧波建立了CFido分站，后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做網站、搞西游以及養豬。

1994年，馬化騰開啟CFido之路……

至于第一代程序員的王者求伯君，以及當年他的小弟、現在的雷布斯雷軍，據說也是在BBS上開始第一次親密接觸的。

據說雷軍最多一天之內發過四百多個帖子在求伯君的論壇里，現在的所謂一日萬言的網文大神，只怕也要汗顏。

這里咱們就不說在BBS上創作的、非嚴格意義的中國第一個網絡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1998年）了，我自己的電影里的舒淇，其他什么太平洋之類的都忘記了。

曾幾何時，天涯、貓撲、西祠胡同，還有可能2000年上網的大學生記憶深刻的5460同學錄，都開始火爆。

王小波筆下《我的精神家園》開始具象化，沒去過BBS只是瀏覽門戶的千禧年網民們，不是真網民。

對了，漏了個人，方舟子，那個打假斗士，當年他還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就在米國BBS上折騰出了中國第一個網游，圖文MUD《俠客行》。

記得那時候大眾軟件上還每期連載根據游戲故事改編的《苦苦闖天關》，也是BBS上的帖子。

江山笑 煙雨遙

濤浪淘盡 紅塵俗世知多少！

天涯已是天涯，貓撲也是撲街

BBS幾乎屬于精英互聯網時代，很快在社交網絡的沖擊小，成為昨日黃花。

拐點在2009年，據CNNIC的數據顯示，這一年其使用率首次出現下降（2008年為30.7%，2009年為30.5%），之后情況直轉而下。

最受傷的可能不是BBS的斑竹和運營者們，而是信誓旦旦要在BBS上闖出新世界的周鴻祎。

2007年，左手360安全衛士干掉自己種下的流氓軟件、右手紅衣教主就想著BBS了。

看問題一貫精準的周鴻祎當時打出的口號是——BBS社區的價值會超過門戶和搜索。

所以他的奇虎聚合平臺就全力負責挖掘BBS的亮點，并拿出一套廣告系統。

結果，沒啥好說的。后來大家記得周鴻祎，都只是3Q大戰里的周鴻祎了。

2015年，鳳凰論壇、大旗網宣布關閉。

2016年，網易論壇宣布關閉。

2017年，搜狐社區、環球論壇宣布關閉。

至于天涯、貓撲、西祠胡同，盡管還在，但也已經活在了人們的記憶力……

為何BBS會黃？有說是移動互聯網和新一代社交網絡吸引走了流量，有說是過度的廣告和營銷把用戶逼出了論壇，也有說上一代用戶已經不再熱衷，新用戶則在游戲和資訊的世界里逍遙。

答案很多，其實真正的答案只是，BBS沒有死，也沒有凋零，它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模樣。

蒼天笑 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湖永遠都在，只是換個山頭

這一切在說明，BBS這個互聯網最早的社交網絡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嗎？

2010年代真正崛起的豆瓣、果殼、知乎實質上也是一種BBS，是越來越精細化的垂直BBS。

現在互聯網的很多東西都是由BBS衍生出來的，比如像電子商務，它就是以BBS為框架……可誰又會把它當做BBS，只是留個差評先。

其實，傳統的BBS就像一個江湖，時間久了一些老用戶會固定地形成一個圈子，新用戶和草根用戶無法融入，這樣就會造成用戶活躍度的降低，這是每一個傳統BBS都面臨的問題。

于是，新的江湖又在某個山頭，開張了。

這是一個循環。

就如同微博初起之時，人人都是草頭王，大家活躍度都會很高，但當新鮮感過去之后，一部分人走了，當微博上形成了大V、公知和意見領袖說話別人才聽得見時，又走了一大批說話沒人聽的草根。

最后就變得開始有點自娛自樂，以至于大V們也從老江湖，跳到新的江湖里，討活去了。

然后，微信再循環一次，當公號主們基本把池塘里的魚都撈干時，今日頭條、趣頭條以及抖音和各種直播開始了。

它們只是長得不像BBS，但它們其實都是電子公告牌。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

人們在微信里依然發著朋友圈，依然和朋友暢聊著，但對于公眾號的熱情，其實已經淡然。

君不見，曾經從QQ空間發展起來一度極其強大、日訪問動輒百萬的QQ博客們，最終落寞到每天一兩個訪問的境地嗎。那不過又是某個時代BBS的一襟晚照罷了。

這就是一個江湖，一個江湖死了，另一個江湖出現，往復循環。

每一個循環的背后，你都能看到BBS的身影，盡管人們已經不再提起或想起它。

蒼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張書樂 人民網、人民郵電報專欄作者，互聯網和游戲產業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