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佳宇：嶄新的世界和早就想做的事

上海是一個移民城市，楊浦區(qū)聚集了大量蘇北移民。我從小在崇明長大，大學畢業(yè)才來到上海市區(qū)。而從歷史淵源上，崇明與江蘇更親近。

崇明1958年前隸屬江蘇，后劃分至上海，在生活方式、習俗、方言上也與江蘇更相近。我從小在田野里抓蟲子長大，對大眾普遍對“上海現(xiàn)代繁華都市”的認知是陌生的，有疏離感的。在過去的老上海看來，“崇明的”和“蘇北的“沒有區(qū)別，就像我們“崇明的”和“蘇北的”又和全國別的地方的人一起共享著對“大上海”的刻板印象。

2016年大學畢業(yè)后，因為從事歷史建筑保護工作，開始關注上海的發(fā)展與保護城市文化遺產(chǎn)之間的矛盾。我對“上海”這座城市，或者說這個概念，越來越好奇。我開始拍攝上海，記錄那些繁華表皮下被人忽視遺忘的城市角落，城市邊緣的人物從未因城市發(fā)展而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這些帶著上個世紀的氣質(zhì)活脫脫地展現(xiàn)在我面前，我又轉(zhuǎn)頭在狹窄幽暗的棚戶中穿梭。因此，具有同樣特質(zhì)的淮劇——蘇北人帶入上海的蘇北小戲，偶然掉入了我的視野，就符合邏輯。

通過查閱楊子老師的文章，我開始了解淮劇民間戲班這樣一個特殊群體。淮劇在上海的歷史隨著蘇北人進入上海而發(fā)展。自19世紀80年代開始，楊浦工業(yè)開始萌芽，淮劇藝人服務于從事工業(yè)、紡織、碼頭、運輸?shù)拿癖姡跅钇殖掷m(xù)得到滋養(yǎng)。新中國成立之后，特別是在對工人身份較為重視的年代，淮劇得到了時代眷顧；也因來到大上海，藝人之間產(chǎn)生更多交流，不同劇組、劇種、戲班相互學習和競爭，使得淮劇發(fā)展為楊浦工人階級具有代表性的消遣方式。

淮劇是一種生根于基層的劇種，練功以及表演的條件都十分艱苦，與工人階級的精神氣質(zhì)相輔相成。工人階級在淮劇中尋找精神世界，淮劇也為工人創(chuàng)造了一個共情的平臺。可惜，短短幾十年中社會發(fā)生巨變，逐步進入商品時代，而民間淮劇沒能跟上步伐。再加上，上海的城市發(fā)展需要動遷改造，稀釋了其受眾，而鐵桿戲迷，尤其是老一輩的淮劇觀眾逐漸離世，于是在青黃不接之下，現(xiàn)在上海的民間淮劇團僅剩下兩家。

這些對我而言是嶄新的世界。得益于朋友相助，我得以進入他們僅存的表演劇場。想不到，在這個滿是老年觀眾的劇場，我一個年輕人竟沒有什么違和感。沒有人在意鏡頭。唱完戲，老板娘對著還在拘束著的我說，多拍拍，讓更多人來看。我覺得一切都蠻好，適合長待，但我不知道該做什么。

恰好王昀拉我做這個項目（當時內(nèi)心是拒絕的），在對楊浦沒有什么特別想法的時候，淮劇就在腦海里舉了舉手。于是我開始了早就想做，但一直沒做的事。盡管還是不知道怎么做，不過第一步總算是踏出去了。

伍惠源：一個引子

當時王昀也把我拉進來做這個項目，理由特別充分而牽強——“你們認識+你們都是拍照的。”

我一個外地人，對上海都不了解，更別說楊浦這么具體的地方。于是跟同樣覺得自己是外地人的施佳宇聊了聊，想了想，走了走，還是覺得，不如做淮劇吧！不瞞你說，因為最快最直接最方便。

我指的快是，這個題可以很容易勾勒出一個只要做了就有點收獲的框架。我曾經(jīng)做過關于自己家鄉(xiāng)的小作（zuō），利用老照片、具象與意象化的照片，來建構出一種陳述方式。這種介入路徑也可用在這個項目上，作為一個半探索收集半梳理表達的開始。

經(jīng)過幾次踩點，我和施佳宇聊起了吸引彼此的東西。施佳宇很關注懷舊式的美感，關注他們平淡如水但不斷堅持的日常，特別是，淮劇藝人們面對著看似注定要消逝的結局，依然在堅持，投入每一次的表演中，戲唱罷，卸了妝，投入到各自的現(xiàn)實生活，閑聊幾句買菜做飯，與世無爭。我關注的是其中所有似是而非的關系：人與物品之間的，人與人之間的，人與時空之間的。我想，我們兩個不管做出什么，應該都可以玩得很愉快。

我們倆有很多事情沒做，就畫了很多大餅。在這里留個懸念，看慢慢走著能實現(xiàn)多少（其實是因為到時候搞砸了你們也不知道嘿嘿嘿）。

我們想做的只是一個引子，引出這個話題，得到見證或討論，或延續(xù)，或別的什么。更重要的是，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新項目的開始。這場展覽展出的，就像是我們剛剛找到了一塊可雕琢的石頭之后，暫時大刀霍霍出來一個模糊的輪廓。但希望，這個輪廓對我們來說，接下來從任何一個部分精細打磨都可以，對觀眾來說，也是個有感知的開始。

施佳宇，生于1994年1月21日，上海崇明。

歷史建筑保護從業(yè)者，紀實攝影愛好者。喜歡在無聊生活中尋找刺激。

伍惠源，生于1988年7月24日，廣東臺山。

澎湃新聞Sixth Tone多媒體記者。新時代懶蛋。

關于2019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

為進一步促進上海的轉(zhuǎn)型發(fā)展，提升城市公共空間品質(zhì)，推動城市更新工作的開展，以“文化興市，藝術建城”為理念，上海市規(guī)劃和自然資源管理局、上海市文化和旅游局、上海市楊浦區(qū)人民政府共同主辦的2019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SUSAS 2019），已于2019年9月29日在楊浦濱江拉開帷幕，活動持續(xù)至2019年11月30日。

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是市政府批準舉辦的大型城市公共活動，旨在通過“展覽與實踐”相結合的方式，將城市建設中的實踐項目引入展覽，將展覽成果應用于建設實踐，從而倡導城市公共空間理念、提升城市魅力。

本屆空間藝術季以展現(xiàn)上海城市濱水公共空間的建設成就為背景，將楊浦濱江南段5.5公里濱水公共空間作為主展場，邀請世界各地藝術家結合工業(yè)遺產(chǎn)和場地特色，在地創(chuàng)作一批公共藝術作品留存于濱江，豐富濱江景觀；將原上海船廠的兩座船塢開放，為人們帶來大構造空間魅力的震撼體驗。

關于“楊浦七夢”

2019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SUSAS學院的項目之一，由澎湃新聞市政廳與復旦大學信息與傳播研究中心發(fā)起，希望借助七組研究和創(chuàng)作，勾勒出曾經(jīng)生活、工作在此地的人們，與此發(fā)生過怎樣的故事，如今又對此懷有怎樣的夢想。成果將于9月底至11月底在原煙草倉庫的“綠之丘”展出，并期待納入更多觀展者的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