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轟炸南苑機場

作者 黃曉霓 熊學藝

在一次偶然機會中，我看到一段關于南苑保衛戰的內容，感到震驚。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后，居然有1500余名青年學生參加28日南苑保衛戰，近千人犧牲！

這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年輕人呀，那個年代青年知識分子還是很少的，在一次戰斗中竟犧牲了這么多！他們是怎么組建的？如何戰斗？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后，日本帝國主義開始全面侵華。26日，日軍決定全面進攻，主要目標就是擁有300萬人口的北平城，日軍已從東、西、北三面合圍北平，只有南面由于29軍堅決防守盧溝橋和宛平城，尚未突破。

由于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漢奸潘毓桂把29軍反攻的全部計劃向日本人和盤托出，日軍決定主攻南苑西南角戰斗力最弱的29軍軍事訓練團陣地。

為什么會有學生軍？

1936年底，為應對日軍的突然進攻，29軍軍長宋哲元決定成立一個軍事訓練團，以充實部隊骨干力量，培訓后備干部。軍訓團由宋哲元兼任團長，佟麟閣任副團長，特任命張壽齡為教育長。

1937年1月，軍訓團正式開學，校址設在北平南苑，教育口號為“誓雪國恥，報國雪恨”。軍訓團共設3個大隊，12個中隊，共有學員1500余人，學制為3年，學員畢業后在29軍充任下級軍官。

學員們每日進行束槍、打拳、劈刀等技術訓練。劈刀就用古式的單刀，動作套路是從中國傳統武術中精選出來的，很適合突擊、近戰和夜戰，動起來動作敏捷，實戰性強。而在1933年喜峰口戰役中，29軍用大刀片打垮日本精銳部隊，從此大刀隊名揚中外，刀法訓練也成了軍訓團的必修課。

29軍大刀隊使用的大刀

由于要求嚴格，旅長何基灃被學兵背地里叫“何閻王”，張自忠被稱為“張扒皮”。比如，訓練時如果有人想去廁所，先得向班長報名，班長說：“去吧!”學員一溜兒小跑，先跑到單杠區，至少拔3個杠子，再來個腰部回轉，然后才能上廁所。文化課老師聘的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教國文、數學、物理、化學、外國語（英語和日語）。

起初軍訓團沒發給學員真槍，訓練時用木槍代替。隨著局勢急劇惡化，軍事訓練團組織少量刺殺、射擊訓練以及修筑工事和急救訓練。七七事變后，29軍緊急從南苑庫房中拿出軍火武裝這批學兵，但也不過是每人一支步槍、一袋子彈（幾十發）、四個手榴彈和一把大刀（有的是刺刀）。

學兵們的戰斗熱情很高，宋哲元本來覺得他們缺乏實戰經驗，準備讓他們轉移到后方。但學兵們不愿意撤，他們推選代表，再三向宋哲元、佟麟閣請求留在南苑戰斗。宋哲元見狀只能同意，但仍沒有準備安排他們在一線作戰，而是駐扎在兵營內繼續訓練。

在日軍向南苑發起進攻時，南苑守軍僅有37師一部、佟麟閣副軍長率領的軍部機關人員、軍官教育團、特務旅孫玉田部兩個團、騎九師鄭大章部的一個騎兵團和學兵軍事訓練團，共7000余人。

駐守宛平城的中國軍隊奔赴盧溝橋抵抗日軍

打垮日軍三次沖鋒

南苑防御陣地有正面的南邊、東邊、西面和西南角。佟麟閣分析，日軍不太可能從西南方向進攻，所以讓學兵們防守這個地域。豈料，漢奸潘毓桂卻將南苑軍事部署泄漏給日軍。

彼時正值北方盛夏，南苑附近是一望無際的青紗帳高粱地。為掃清射界，戰前南苑守軍砍倒了圍墻附近一部分高粱，但做得并不完全。清理出來的區域多的不過400米，少的只有十幾米。

27日下午，幾個日軍騎兵沖入南苑附近偵查，甚至一度接近圍墻。學兵立即開槍射擊，亂槍之下打死兩三個騎兵。曾是學兵一員的榮相頤在《回憶南苑保衛戰》一文中回憶道：槍聲停息后，我們回到陣地上，學兵們興高采烈，暢榮森同學揮舞著大刀，義憤地說:“還得讓敵人嘗嘗我們大刀的滋味，‘怒恨饑餐敵寇肉，笑談渴飲鬼子血。’”

28日，日軍先是飛機大炮猛轟，學兵防御陣地被摧毀大半。學兵們驚魂未定，日本步兵已經從高粱地里沖了過來。學兵有些人被炸斷手腳，血流滿地，一些年紀很小的學兵目睹此慘狀，嚇得手足無措，全身發抖。但在日軍沖鋒上來的時候，學兵們恢復了勇氣，在戰壕中拼命射擊。

大部分學兵是第一次開槍射擊，槍法并不佳，很多子彈都打到天上去了。不過學兵們的阻擊相當頑強，日軍以坦克掩護連續沖鋒兩次，居然都被擊退。一些沖鋒陷陣的日軍士兵紛紛中彈倒地，余下紛紛后撤到高粱地。

學兵們打垮了日軍三次沖鋒，但南苑已經守不下去了，日軍除了主攻學兵陣地以外，還從其它各處進攻，南苑營區的防御陣地大部分被毀，29軍已傷亡1000多人，更糟糕的是通訊被切斷，指揮陷入混亂。

上刺刀，舉大刀，準備肉搏戰

身處北平城的宋哲元得知南苑情況危急，由于南苑沒有堅固工事，又沒有適合防御的地形，難以守住，就下達全軍總撤退的命令。

與此同時，日軍也在重新部署。日軍第20師團師團長川岸文三郎隨即親赴南苑附近指揮，集中兵力再作一次沖鋒。

這次沖鋒最是猛烈。據當年學兵回憶，最前面是日軍的坦克，坦克后面是黑壓壓的日軍沖鋒部隊，稍遠處則是日軍重機槍和步兵炮的掩護部隊。

學兵的殘余火力已擋不住日軍的全面沖鋒。眼見日軍沖入陣地前，教官們立即下令上刺刀，舉大刀，準備肉搏戰。此時佟麟閣下達了撤退令，二線學兵已經撤走，但一線學兵和日軍陷入膠著戰。

佟麟閣親率軍官教導團側擊進攻的日軍，試圖將學兵接應下來。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此時日軍已經沖入學兵陣地前。學兵們躍出戰壕迎擊日軍，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

這場肉搏戰，可謂平津一線最為壯烈的戰斗之一。

雙方實力明顯懸殊。就刺殺技術和心理準備來說，日軍顯然比僅練過幾天的學兵強大太多。裝備上，日軍的30式刺刀加上38式步槍長達1.6米，比學兵手中的毛瑟步槍加刺刀普遍長出10到20厘米，更不用說只有1米長的大刀了。

僅受過十幾天刺殺訓練的學兵完全不是日軍對手。一個日軍士兵左突右刺，往往能對付三四個學兵。而學兵們一刀刺過去往往刀尖亂晃，就算刺到日軍也不會造成致命傷，且學兵多不是重體力勞動者，入伍剛剛半年，訓練不夠，臂力體力也都不足，兩把刺刀一碰，學兵的刺刀就脫手飛了。

在這場幾乎是單方面的屠殺中，學兵上百人被日軍刺中倒地，鮮血浸染了南苑的土地，但就算接二連三被刺倒，無人退卻。

有的學兵緊緊抓住刺入身體的刺刀刀刃，不讓日軍拔出，當戰友刺死這個日軍后，發現同儕早已戰死。還有一些學兵倒地口噴鮮血，還拼命向日軍爬去，奮力廝打，試圖抱住日本士兵雙腿，好讓戰友伺機刺倒對方。

日軍華北駐屯軍第1大隊大隊長一木清直后來回憶，南苑守軍“面對面地死戰也不肯退卻”，“甚至負傷幾次依然沖上來拼殺”。

在緊要關頭，佟麟閣率領的軍官教導團終于殺入日軍側翼。日軍側面受敵，沖鋒部隊頓時不敢繼續突進，只得再次向后撤去。學兵們終于找到機會，迅速撤退。

不幸的是，中國守軍的撤退路線又被漢奸潘毓桂以“最快的速度”出賣給日軍。28號下午4時，南苑守軍撤退到大紅門一帶就落入日軍萱島聯隊的伏擊圈。日軍以機關槍、迫擊炮等武器猛烈射擊，守軍遭到重創，佟麟閣、趙登禹兩位將軍壯烈殉國，活著回到北平城的軍事訓練團成員僅剩五六百人。

近千名青年學生軍戰死南苑，許多人成了無名英雄。當年，軍事訓練團教育長張壽齡帶領著1000多名學兵，唱著他寫的戰歌，舉著大刀沖向敵人，那首歌是這樣唱的：

風云惡，陸將沉，狂瀾挽轉在軍人。

扶正氣，厲精神，誠真正平樹本根。

鍛煉體魄，涵養學問，

胸中熱血，掌中利刃。

同心同德，報國雪恨，

復興民族振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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