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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山城重慶,體驗棒棒大軍的日與夜

2019-07-02 08:0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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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煙雨平生

《最后的棒棒》紀錄電影劇照

-職 業故事-

拿著100的酬勞,我不由得聞了聞上面的汗臭味,第一次覺得真是香,這才是人民幣該有的味道,以前高三找父母要生活費的時候壓根沒想過這些。

故事練習生習作 第 7 篇

2019年初大寒那天,我從長沙來到重慶采風。

下火車的時候正是早上6點左右,天空飄著薄霧。我站在出站口,通過電話向家人報了平安。身處山城水潤薄霧中的我,得知星城正陽光明媚,不由得有點想念家鄉的晴朗。

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選擇了千里之外的重慶,又獨自一人坐了一個晚上的硬座,就是為了找尋只屬于重慶的風景——棒棒。

1

十萬,這是現今重慶棒棒的保守估計數目。

密集的車流和人潮里,四處可見的棒棒軍們穿著破舊的迷彩服,肩扛扁擔,繩子打成了漂亮的花結,似乎是在向擦肩而過的人們證明他們是“下力”的勞動者而非乞丐。手頭寬裕的棒棒還會拽著一輛簡易拖車,松松垮垮的零部件因缺少機油的潤滑,在不平的路上發出丁零哐啷的響聲,似乎要和車水馬龍的嘈雜平分秋色,然而不多時便敗下陣來——棒棒擔心顛簸壞了拖車而收了起來。

在經久不息的車流里,棒棒極少抬頭注視車流,更多時候他們只是肩挑背扛著貨物,看著腳下的路,一步一個腳印前行。他們如果抬起頭來,就一定是在找尋活計和雇主,他們的眼神和肢體動作以及裝扮,都在切切實實地告訴別人自己棒棒的身份,也在無形之中向大眾里的潛在客戶傳遞出這樣一個信息——“要拉貨,找我們”。

單良,今年65歲,重慶江津人,1992年加入山城棒棒大軍,是一名有著22年棒齡的資深棒棒哥。因為一次邂逅我們一見如故,也許是早已習慣了卑微,面對我禮貌的“單叔單叔”的稱呼,老單有些受寵若驚。

在得知我的來由后,老單用像看怪物的眼神盯著我,我感到有點渾身不自在,在我買給他的黃芙蓉的煙霧繚繞中,老單半晌沒有搭話,似乎請求他帶我的計劃要泡湯了。就在一輛八路車剛剛開出漢渝路站臺的時候,老單發話了:“娃兒,把手伸出來。”我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一雙普通的學生的手掌展現在這位老棒棒眼前,他拿起來細細打量了一番,說:“還真是學生。”最后他終于答應帶我,前提是賺的錢的四分之三要歸他,我爽快地答應了。

2

和老單上午談妥,中午就準備逐步進入角色。我緊隨老黃走進南街,恍若一腳踏進了美麗渝中一個正在流膿的傷疤。

南街與三峽廣場直線距離不到300米,街上的人沒有人清楚它始建于哪年哪月,只有幾個老人知道他們住進南街的時候還沒有三峽廣場。或許南街里來住的都是小商小販和手藝人,勤勞節儉,自力更生。南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和《北京的胡同》一文中的“皮匠兒胡同”同屬一類。

今天的南街似乎已經走到了歷史的拐點,據說這里作為沙坪壩區舊城改造最后的攻堅目標之一,已經納入了未來金融街的規劃圖。拆遷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展開,只是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矛盾難以調和,進展比較緩慢。而今居住在這里的人大多是外來農民工,他們無需關心南街的未來,只在乎眼下房租的實惠。

從亮堂的主干道踏入昏暗的南街,我有點緊張,又感到未知的興奮。老單提醒我:“扶著欄桿走,慢點。”通過復雜崎嶇的二樓通道,老單那七平方米的隔間里擺著一張嘎吱作響的老床,鄧麗君的海報就歪歪斜斜地貼在床頭,因為灰塵遮擋,我已看不清她明眸里的笑意。

條件不算好,但我不希求什么,畢竟在來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吃苦的準備。

一個胡子拉碴、頭發微白的中年男人從三樓慢慢探身下來,身上的深藍色工裝早已變成了黑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油亮。

老單介紹說這是老程,為表禮貌我先開口:“我是單師傅的徒弟,以后請多多關照。”對面的漢子微笑著點點頭。我伸出手去打招呼:“老兄怎么稱呼?”漢子略帶拘謹地笑道:“程信,叫程叔或者老程就好。”

這時老單從柜子里摸出一根油亮的實心木棒,撫摸了一番才向我遞過來。我用如同戰士收刀入鞘的豪情接過了老單為我準備的棒棒——從這一刻開始,我有了新的身份。

《最后的棒棒》紀錄電影 劇照

3

老單在南街的鄰居都是棒棒,程信住在老單的樓上,今年47歲,到重慶已經二十余年。前十七年他在街頭當棒棒,后幾年給幾個工地廚房幫廚,一個多月前因為老板單方面再次下調工資,無法滿足自己的期望,與老板發生了矛盾,失業至今。最近又重拾棒棒,以求生存。

南街的二房東老劉說,自己記得很清楚,24歲就來到了這里。老劉是重慶合川人,除了家鄉,這里就是他印象最深的地方。最近幾年南街的兩個房主嫌每月收房租很麻煩,就以較低的租金把房子委托給老劉代管,于是老劉就成了南街棒棒的房東。

據說老劉在長江彼岸有一個比較幸福的家,還有比較賺錢的生意,街口的劉記米店就是老劉的產業,雖然利潤微薄但到底比當棒棒掙得多,棒棒已經成為他的兼職。談到老劉,老單的眼里滿是羨慕,但卻沒有效仿的念頭,他只想安穩地過完一生。“咱這一輩子就這樣了,還能折騰啥呢?”老單如是說。

老單說,進城這22年,因為拆遷他搬過很多次家,南街的條件是最好的,也不知道還能住多久。說這話時,他眼里滿是困惑和迷茫。

我在南街安頓完畢的時候,山城之夜也悄然綻放。走在重慶繁華的街頭,滿目的喧囂讓我無所適從,只見得洪崖洞的燈火通明宛如《千與千尋》里那個美妙的神靈世界,解放碑更是游人如織,兩岸的霓虹燈閃耀著奪目的光芒,讓我這個從昏暗里走出的人一陣陣頭暈目眩。

我開始有點明白,“熱鬧是他們的,和我們毫不相干。”

4

第二天一大早,我換上解放鞋,扛起棒棒,跟著老單從南街行走到三峽廣場,感覺一步就邁過了這個城市的七十年。

這里的每個區域似乎都早已被棒棒們認領,路人可能感覺不出來,因為他們大多行色匆匆,但是棒棒之間卻一直共同遵守著這規則:沒有老單老程二人的允許,其他棒棒不得到這里攬活。這條道理在三峽廣場、解放碑、朝天門等地一樣適用,大家不敢不遵守。這算是無言的行規,沒有人敢輕易逾越這條底線。

老單在三峽廣場的“邊界線”上守候每一個潛在的雇主。人來人往里,老單有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在遇到拉滿貨物的小貨車的時候,看似渾濁的雙眼會突然變得光亮有神。

然后老單和伙伴老程就會毫不遲疑地拿上家伙什走向正在停車的貨車司機,大多時候都不會空手而歸。20余年的棒棒生涯,讓老單和老程練就了職業敏感和看人眼光。這樣的老資格也讓他們名正言順地“占據”著此地。

直到現在,只要貨主步入這塊區域,棒棒們便會圍攏過來,如果運氣不好,在推拉扯皮中出了邊界,到別的地方去了,在那一瞬間,剛剛還言辭懇切的棒棒便會立馬收住話頭,再不言語,轉身離去。不多時,相同的一幕又會發生在另一個區域。

在老單的這片活計區域里,我很隨意地拎著棒棒跟在他身后,他不時提醒我棒棒要扛在肩膀上。老單說,隨便拿根棍子找飯吃的是叫花子,棍子是打狗的工具,而我們的棒棒是干活的家伙什,這是最本質的區別。老單極其看重這種區別。

雖然很不喜歡棒棒這個帶有戲謔性的稱呼,但我依然期待這樣的召喚,猶如學生期待下課的鈴聲。但沒有想到,一上午四處打轉都無人問津,大家陷入了某種迷惘的狀態。

下午回到漢渝路的路口,繼續等活,在老程百無聊賴地盯著頭頂高樓大廈發呆的時候,我開始環視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小型勞動力市場,也是老單蹲守了20多年的大本營。這里,木匠石匠泥水匠,電工漆工管道工,有活干活,沒活打牌。

遠處的藥店門口在做某種保健藥物的促銷,買一送五的口號對老單這種身體機能江河日下的人來說極具誘惑力。他不顧我的反對,執意要去湊湊熱鬧。師傅這么說,徒弟只能跟隨。

好不容易擠進前列,臺上主持人正舉著一盒藥物興奮地演講,眉飛色舞的樣子顯然帶動了全場氣氛,伴隨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老套話,一波波的中老年人開始如潮水一般涌去購買,唯恐落下。

看到這一幕,寒風中身著單薄西裝依舊筆挺的年輕主持人語氣熱烈地說:“各位叔叔阿姨不要急,人人都有份,我們公司是愛心企業,備貨充足。”老單眼巴巴地看著,卻也只是雙手無意識地摸了摸荷包,就不再激動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老單,只是慶幸貧窮讓他免去了上當。

下午一點多,我們終于等來了期待已久的召喚,漢渝路口的超市有四百斤大米要送到三峽廣場,兩公里左右的路,工錢20塊。

這是一個令雇主糾結的數字,請兩個不劃算,只請一個又于心不忍,于是精明的雇主就想出了辦法——20塊錢雇一個人。老單覺得很劃算,老板省錢,自己咬咬牙,又能多掙5塊。

因為有徒弟的分擔,老單今天輕松了不少,肩上負重,步子就邁得快,這是最本能的反應。前兩百米健步如飛,到第二個兩百米就已經有些為難了,肩部的肌肉已經酸麻脹痛到臨界點,汗水也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旁邊馬路上的各種汽車飛快駛過,輕松地把以噸計的貨物送往朝天門碼頭卸貨。

好不容易送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大串業務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排著隊等著我們去完成:裝修原件送到沙坪壩新裝修的粉店,還有幫人卸貨,幫米店扛大米……幾個活做下來,我感覺自己像是在汗水里浸泡過一樣。

老單說:“力氣是靠壓出來的,在棒棒這個靠力氣吃飯的行業,沒有為你量身定制的業務,只要價錢合適,輕點重點都得干。”

下午五點多,老單和我被一家火鍋店的老板叫住了,老板神色焦急地說,店里缺人,生意卻極好,他希望我和老單能夠頂過晚高峰,工資不會低,老單答應了。那次我和老單在悶熱的廚房里洗碗到七點多,然后又馬不停蹄地進行打雜收尾。

拿著100的酬勞,我不由得聞了聞上面的汗臭味,第一次覺得真是香,這才是人民幣該有的味道,以前高三找父母要生活費的時候壓根沒想過這些。

《最后的棒棒》紀錄電影劇照

5

一天就這么過去了,晚上八點的三樓廚房里,老程正在吃晚餐,他的晚餐是工地老板承包的食堂里,大前天賣不完的稀飯。前天拎回來的時候足有一大桶,現在是連續的第三頓。

老單斷定老程買碼(六合彩)輸了個精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龍和兔子的選擇中終于又選錯了。這些是昨晚老單偷偷告訴我的。

盡管老程郁悶,老單在洗碗的時候卻情不自禁,唱出了歌。歌聲低低的,隱約聽見只言片語里夾雜著江津方言。雖然我聽不懂也聽不清,但是其中多掙了錢的喜悅是顯而易見的。

料理好肚子,拾掇完雜事,老單開始看報。他是南街里最關心國事的人,每半年百余元的訂報費讓他的精神食糧從未中斷。

在稍微亮堂的過道的燈泡下,老單一字一句地指著報紙上的每行字每個標點,他不想錯過任何信息,對于他來說,這似乎是他和世界唯一聯系的紐帶。生活在熱鬧的城市,老單依舊孤獨,只有在看報中,才能舒緩這種感覺。

他喊我一起看,指著一條關于香港住房問題的新聞淡淡地笑著:“看,香港人也不過如此嘛,住的棺材房,我們都要好得多。”

然而看著看著,老單卻又不言語了,我以為他睡著了,一聽沒有鼾聲,細看之下才發現他眼睛紅紅的,打開的版面登著一則尋人啟事,失蹤者是一名幼兒,濃眉大眼的煞是好看。我想他也許是想孫子了。在后來與老程的交談中得知,老單已經七年沒有回家了,不是不想,是不敢,怕丟臉,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么大個人,好意思這樣回去?”

夜深了,伴隨著最后一抹燈光的熄滅,南街正式進入了夢鄉。不管是輸了錢的老程還是想念孫子的老單,還有千千萬萬的棒棒們,都已經鼾聲入夢。

深夜,好像所有的情緒都得到了包容。我躺在狹窄的床上,恍惚間好像聽見了長江和嘉陵江在朝天門交匯時,互相拍擊的江濤聲。聲聲鈍響入夢,和著不夜的山城奏成一首催眠曲,讓我們至少暫時忘記了不快,期待明天能攬到活計。

三十多年來,曾經浩浩蕩蕩的棒棒大軍,十之八九都已改行,只有老單和一些跟他一樣眼睛花了、頭發白了、背駝了的人,還在艱難守候著這個后繼無人的行業,走完他們的“最后一公里”。

(文中人物為化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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