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見習記者 朱喆

331天，在亞歐公路上穿越25個國家和地區，一次漫長的自駕出行究竟留下了什么？ 勇敢的旅人、《孤獨星球》作者紀韓、黎瑾夫婦在寫完公路行跡《只有尋找和遇見》后，2019年的6月，把58000公里途中珍藏的一部分物件做了一個小展覽，取名為“公路大巴扎”，澎湃新聞在第一時間去找這對老朋友“淘貨”。

 “公路大巴扎”展覽局部  本文圖均為 澎湃新聞見習記者 朱喆 圖

用黎瑾的話，貼著地面的公路旅行是逐步深入、逐步熱絡的過程，邊看邊走，就像走進一個陌生的巴扎，在游逛中被五花八門的貨品吸引，一定程度上，公路就像一個巴扎，一路收集的物件和它們的故事就是其中的貨品，有著屬于這個巴扎的排列方式、畫面和聲音。

黎瑾在展覽現場

公路巴扎的第一攤叫“亞歐報銷指南”，一張長4米、寬1米的白紙上滿是他們自駕途中很多細碎的票據，像每個月交給財務的報銷單一樣，貼得整整齊齊。

加油票、登陸許可、過境單、修車票、景點門票……在一眾數字票據里，那張寫有中文的筆記本紙分外引人注目，想必一定有個故事。

伊朗搖滾歌手創作的歌曲

“那是我們在伊朗遇到的搖滾歌手寫的一首歌”，黎瑾笑著說起來，“他很喜歡中國，看到我們是中國人，就熱情地要聊天，還帶我們去他朋友的咖啡館，這幾句‘我是一個自由的人’；‘我喜歡中國人’；‘你們的國家有一個偉大的人’就是他即興寫下的歌詞，紀先生在他波斯語和英語版的基礎上寫下了中文，為了是實現他用中文彈唱的心愿，所以還有拼音標示，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志同道合的韓國朋友留下的紀念品

音樂跨越了國界，共同的喜好也讓不語言、種族的人結下了緣分。“報銷指南”上的那張“kee行”就是一對來自韓國的夫婦在土耳其公路上留下的聯系方式，他們開一輛越野車，帶著兩個孩子，實現他們的亞歐公路之旅。“聽上去，自駕環游亞歐好像是很罕見的事，其實在路上我們發現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這也是我們珍惜的人與人相遇的溫暖”，黎瑾動情地說。

第二、三塊展板上的地圖、明信片、手工皮鞋、蘇聯制造兒童防毒面具等等小物品，被夫婦倆歸納為展覽第二部分“東西”。是他們從上海出發，一路向西前行的沿途觀察記。

環亞歐公路行地圖和明信片

全程經過25個國家，每到一處他們就會郵寄一些明信片給自己，展板上錯落地貼著22張造型各異，色彩紛呈的明信片，用細線標對應在他們自駕地圖的每個國家位置上，“還有3個國家呢？”記者禁不住問，“那些就是遺憾吧，沒有寄到的，但是不完美的一種完美”，黎瑾回答。

第二、三塊展板之間，他們巧妙地用一條來自哈薩克斯坦阿拉木圖的氈房用布隔開，用意也很特別。

來自薩克斯坦阿拉木圖的氈房用布

一方面，讓觀眾從第二塊展板上的“紙制品”過渡到第三塊展板的物件，另一方面，想通過這些物件表達環亞歐行一路上的反思和啟示。

展板左右分別掛著藍色、紅色手繪琺瑯盤。黎瑾告訴記者，這不是他們此次環亞歐之旅采購的，而是紀先生在2014年去伊斯法罕的一個巴扎里買下的。

藍色、紅色手繪琺瑯盤

“當他帶我再次到那里，那個攤位已經沒有了影蹤，我們逛遍都沒有看到，這是地道的手工技藝”，她感慨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隨處可見的‘工藝品’”。這種“變味”的過程，就是夫婦倆一路感受頗深的“全球化”與“地方性”的矛盾沖撞。“毋庸置疑，我們一路享受著‘全球化’帶來的便利，但來到一個地方，它的‘地方性’才是其中最迷人的部分吧。

盡管各地的巴扎里仍保留著一些被視作異域珍寶的物件，但它們的數量在減少。地區的差異性在縮小，公路連通了亞歐，全球化在消解異域風情。黎瑾掩不住心中的失落，但她也明白，這是社會發展的進程，他們無意批判，也無需反對。

消逝的不僅是技藝，還有回不去的歷史。黎瑾指著第三塊展板上那些舊玩意說：“雖然有了更現代化的替代品，不再被現代人需要，也就不再被制造。還有一些全新的工藝品，如今并不具備任何的實用性，但它們成為了某個地區、某段歷史、某種文化的標志”。

比如，第一眼看上去就夠可怕的兒童用防毒面具，全新的，來自格魯吉亞的第比利斯。

兒童用防毒面具

第二眼看著很神奇的間諜相機，“相機功能完好，各檔寬門準確，看起來使用次數不多，整體都比較新，可惜現在很難找到適用的110膠卷了……這興許曾經是某位克格勃手中的裝備，但可能還沒來急發揮足夠的功用，便再也沒有蘇聯了”，相機旁貼著黎瑾寫的注解字條。

間諜相機

怎么看都覺得很有“內涵”的俄羅斯套娃，從大到小，5位前蘇聯領袖組成的一段完整的歷史。

俄羅斯套娃

觀展時能聽到音樂，夫婦倆特別設計的“有聲部分”，被稱為“非流行音樂”，過時的黑膠唱片和從古代延續至今的樂器，唱機里播放的曲目是一個時代的記憶。

音樂類展品

展廳最右側掛著游牧部落編織的毯子、工匠印刷的棉布，這條“棉毛之路”是夫婦倆對時代、對手工藝人的致敬，“聯合國證書的印布工坊里的老人正在擔心雙面印刷的技法后繼無人”，黎瑾摸著那條雙面彩色套印的精美棉布感慨萬分。

游牧部落編織的毯子和工匠印刷的棉布

最后，她帶著記者來到了唯一的地面展臺，可以說，這是全場最“宏大”的一件展品。鋪在細膩的克里姆地毯上的是俄羅斯人為夫婦倆制造的底盤裝甲，它也是一個獨一無二的旅程紀念物，觀眾能看見58000公里的道路碰撞的痕跡。同時，觀眾可以把自己的觀展想法寫下來貼在上面，和夫婦倆一起完成一件新的展品：關于穿越亞歐的旅程感受。

底盤裝甲

現場還有更多精彩小物，都藏在上海庫布里克書店里，“公路大巴扎”將持續至7月14日，7月6日還會有專場分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