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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任何為夢想而努力的人,都值得被尊重
第一次在豆瓣閱讀上讀到三七的作品時,頗為驚喜與意外,不僅是因為如今他舉家定居的布里斯班是我曾經留學的城市,也因為我們同為懸疑類型的發燒友。當時我自己正在創作一部以布里斯班為背景的長篇懸疑小說,動用了不少我留學時期的人物和素材,投入真情實感的同時,也在水深火熱之中舉步維艱。那部失敗的長篇不知不覺已經斷更兩年,而三七依然筆耕不輟地發表作品,去年的中篇《不速之客》獲得豆瓣閱讀“小雅獎”的最佳作品獎,新作《詭鎮》也參與豆瓣閱讀的首屆長篇連載拉力賽,并且隨著比賽的落幕,作品也順利完結,獲得9.6的高分:“每次寫上全文完,都像走完一段漫長的路,疲憊失落,不過讓我興奮的是又可以開始一段全新的旅程,只有在路上,才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和三七談及我那胎死腹中的長篇,他語氣很豪邁地安慰我:“誰還沒寫廢過幾萬字!”盡管移居海外近十年,依舊不改東北漢子的爽直,并且主動透露,他在豆瓣閱讀上發表第一部長篇《鏡子》之前,曾經被豆瓣閱讀退稿多次,權且當這是對我善意的安慰了。三七本名叫王一,“三七”這個筆名有兩重含義,一是有種“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沖勁和狠勁,面對生活的重重阻礙可以一往無前地披荊斬棘,二則是“二十一”拼起來,正好就是本名王一。無獨有偶,三七的處女作《鏡子》的上線日期,正好就是2016年3月7日。
《鏡子》紙書《鏡子》由一個家庭里的兩宗失蹤案勾連而成:在玻璃廠供職的劉青山某日發現他上小學的兒子劉夏失蹤了,而在立案調查的過程中,他不由地懷疑,劉夏的失蹤案是否和十年前劉青山父親劉永住的失蹤有關。《鏡子》背景設置在一個落寞的北方縣城,三七坦言,為了追求故事場景的逼真和具象化,他選用了自己熟悉的場景,而那個場景來自于他生長了將近二十年的故鄉——黑龍江省肇州縣。
對于自己的故鄉,三七的描繪是:“地圖上就是一個小圓點,那不過是個騎著自行車一個小時就能繞環城路一圈的地方,沒山沒水沒火車,遠郊是一望無際的泛白的鹽堿地,近郊四周都是農田,有的部分就是玉米地,夏天的時候濃郁茂密,冬天的時候一片蕭瑟。縣城里的人們按部就班,像機器一樣日復一日的運轉。”這樣的背景,讓有限的人物在封閉的環境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看似波瀾不驚的平靜生活實則暗流涌動。但細讀下去便會發現,“鏡子”實際上還是個隱喻:“《鏡子》里面講的是一種掙脫,這種掙脫在故事中具象為擺脫真實世界的束縛,但實際上或多或少映射了我個人生活經歷。”《鏡子》后來經由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了實體書,并于去年年底售出影視版權。
三七部分作品的豆瓣閱讀信息《鏡子》之后,三七又接連發表了《致命樂章》《盲村》《被偷走的人生》《不速之客》等幾個篇幅不一的懸疑故事。比起一些將筆力著墨于詭計的設置的懸疑作者,三七的故事里,沒有特別硬核的推理色彩,盡管他的故事也會命案發生,但謀殺和詭計并非他故事里的側重點,他的故事里常常會有一個顯著的“梗”——《被偷走的人生》是關于身份的遺失和掉包,《詭鎮》則有關虛擬世界,懸疑電影里常見的人格分裂、平行世界,也會不期然地在他的作品中出現。
對于如何把一個“梗”發展為一個完整的故事,三七坦言并沒有捷徑,邂逅“梗”靠的是靈感,發展成故事則靠的是死磕:“《鏡子》是我看到公司電梯里面通透的鏡子,《被偷走的人生》是我從‘如何證明我是我’這個概念引發的,但是那不足以使我動筆開始寫。有了這個梗以后,我一般會情節先行,能讓人讀下去,必然會有一個自始至終的懸念吸引著讀者。而后我才會加上人物,他有什么樣的性格,有時候這樣的人物又會反過來影響之前設置好的情節。但這樣的過程不是公式化的,有時候反過來,先有人物后有情節,創作是個很情緒化的東西,起碼在初始階段是這樣的。”
盡管故事起源于腦洞,但是同濟大學計算機系的學術訓練和多年IT工程師從業經歷為他錘煉了理工科學生獨到的嚴密和謹慎,還是讓他對故事把關甚嚴,讓他花費最多時間和腦力的,還是人物的動機和敘事的邏輯,以及線索的鋪排:“有時候呈現一部作品給讀者,更像是在做一個游戲,不經意的一句話有的讀者可以仔細思考,得出‘這句話不簡單,可能有深意’的結論,這時候我會有種‘嗯,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的快感。”
短篇小說《致命樂章》是三七目前所有的作品中,唯一一個用詭計殺人的作品,換言之,這是三七目前的作品中最接近本格推理的一部。故事以古典音樂會上,久負盛名的指揮家突然暴斃于臺上為開端,負責調查的警察正好也是一名古典樂迷,他通過網絡直播觀看這場演出時,憑借他的音樂素養察覺到這起命案的不尋常,因而著手展開調查。三七在生活中也是個樂迷,他的豆瓣音樂人小站上,還有他自創自彈自唱的幾首歌,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正好他在研究怎么用一款軟件進行編曲和配器,而他的兒子正好也在學習某種樂器,此時他突發奇想將這種樂器作為殺人兇器,并以此為核心詭計創作了《致命樂章》。
盡管在布里斯班定居已經將近十年,可是創作的故事依舊植根于中國本土,三七表示某種程度上實屬無奈之舉:首先自己的生活圈子相對狹小,無法獲取第一手資料,其次是描寫海外環境時,母語和外語的轉化是個客觀存在的技術性難題。和他說起我那個流產的留學生題材懸疑故事時,三七表示自己也寫過留學生為了居留權而不惜以身試法去做代購、替考等游走于法律邊緣的事情,寫得不成功,三七歸因為這是他理工科思維作祟,用他的話說“情商低,不會寫情感”。
澳大利亞的生活簡單而隨性,這也成了三七可以自由寫作的先決條件。決心寫作是2015年的事情,當時家離公司12公里,每天騎車上下班的時間,成了他構思故事的黃金時段。IT工程師的老本行并未給他提供多少素材,但是寬裕的工作環境為他提供寫作時間,回家后,他便開始書寫上下班構思好的故事。去年他辭職離開了工作八年的公司,和朋友一起開壽司店后,生活有了巨大變化。開店是體力活,每天回到家里就累得無法動彈,他只好規律地早起寫作,然后再去店里上班。每天六點起床是他頭腦最清醒的時候,喝上小半杯咖啡便能文思泉涌。“在路上”也成了他如今的生活狀態——隨遇而安、不懼怕變化。
三七的全家福,他和太太、兒子、女兒旅行時拍的海外華人作家喜歡書寫文化沖突,尤其是代際溝通的文化沖突。三七有兩個孩子,大兒子七年級,小女兒一年級,盡管年紀尚小,但是文化沖突在他們身上已經時有體現,他要求他們在家說中文,可是他們總是不自覺地蹦出英文。但三七覺得文化沖突在孩子們身上的體現還不足以強烈到讓他用來當寫作素材,要說他和家人最大的沖突,那可能就是他剛開始選擇寫作的時候,妻子和孩子們都表示不看好。三七自我調侃說:“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時候太多了,堅持寫了兩三年,我太太才開始看我寫的東西,從來都是夸獎,大概怕說實話會打擊我的自尊心。只是我經常借著寫作的借口偷懶,這是她無法容忍的。”三七把出版的《鏡子》樣書給兒子看,他看了幾章就看不下去,對此三七的態度是:“等他長大了再說吧。”
三七抱著女兒布里斯班為寫作者提供了還算豐富的渠道和資源,比如昆士蘭州立圖書館會不定期為寫作愛好者開辦各種寫作大師班和工作坊,并且會為了滿足不同寫作愛好者的需求而細化活動目標。三七說自己還真認識一個澳籍匈牙利本土作家,他叫Peter Koevari,和三七曾經是鄰居,也是搞IT出身,他們坐同一輛公交車上班時,三七總會看到Peter在iPad上不停打字,Peter告訴三七他在寫小說,根據最新消息,Peter的系列小說Legends of Marithia已經出了三本,并且開始籌劃拍攝電影了(我私自揣測不知會不會是經由昆士蘭州立圖書館寫作中心的孵化)。Peter追求夢想的執著給了三七很大的動力:“任何為夢想而努力的人都值得被尊重,不管他的夢想是成真了還是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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