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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觀潮|韓少功:下海闖海南,退休回湖南
【編者按】
改革開放后,一批“文化人”出走體制內,投入到市場經濟的大時代,開始重新設計人生下半場。
在大時代下,這些“文化人”的個人命運發生了怎樣的轉折?作者張英在澎湃新聞·請講欄目推出“文化觀潮”系列口述。講述“文化人”所經歷的洶涌澎湃的改革大潮。
今天刊發的是作家韓少功的口述,講述他下海闖海南辦《海南紀實》《天涯》的經歷及退休后回湖南的生活狀態。
韓少功近照在中國的作家里,韓少功是個少見的行動主義者。他本是長沙城里人,年輕時下鄉做知青當農民。
1988年,35歲的韓少功離開長沙,攜家帶口,和妻子帶著8歲的女兒,成為“十萬人才下海南”大軍的一員。他放棄了湖南省青聯副主席和湖南省政協常委的仕途,放棄了湖南作協穩定、安逸的工作,確立剛剛成立連辦公室都沒有的海南作協。
2001年,韓少功辭去省作協主席、《天涯》雜志社社長的職務,回到湖南,在插隊的汨羅縣偏遠山區,依山傍水而居,過起了養雞種田的生活。
他奔波在湖南和海南之間,天氣暖和的日子,呆在湖南鄉下,澆水種菜,天氣寒冷就回海南,讀書寫作。
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里的作家蔣子丹感嘆說,“我認識韓少功差不多40年,親眼見證了他從小韓變成了如今的老韓。他的人生修改過程,是我目力所及的人群中,很少有人能達到的成功過程。”
蔣子丹認為,韓少功的成功,不是官職高低,多大名氣,賺了多少錢,而是韓少功活得純粹,堅持理想,不忘初心,活得安穩,人生有定力,精神世界一直是熱血青年,沒有被外在世界改變。
“就回湖南下鄉蓋房子這件事,我不知道聽多少作家朋友興致大發地宣講過,但真去農村蓋了房子去過日子的人很少,而且沒虛度這些日子的人,更絕無僅有。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以流水般的剛毅和柔韌,朝著預定的方向堅定不移地前行,最后抵達自己的人生目標,不容易。從這個意義上說,韓少功不成功,誰人可稱成功?”
2016年7月,作者對韓少功進行了一次深度采訪,講述他的人生過往。
跨越過海闖海南
1988年,我離開長沙,一家三口,女兒那個時候才8歲,去了剛剛成立的海南。
我和老婆、丫頭,帶著被褥、臉盆、熱水瓶,乘上從長沙到湛江的火車。其實那個時候,老婆連工作都沒有,還沒有找到接受單位。大年初三那天,我們坐船到了??谛阌⒏鄞a頭。我沒有給自己留后路。
我喜歡海南。之前,我們參加《鐘山》雜志組織的筆會,第一次來到了海南島,就被這里藍天白云大海所吸引了。我在一篇文章里寫過我對海南的印象:海南地處中國最南方,孤懸海外,天遠地偏,對于中國文化熱鬧而喧囂的大陸中原來說,它從來就像一個后排觀眾,一顆似乎將要脫離引力墮入太空的流星,隱在遠遠的暗處。
盡管那時候的海南街市破敗,缺水缺電,空蕩蕩的道路,連一個像樣的交通標志燈也找不到,但它仍然在水天深處引誘著我。我回長沙不久,聽說海南特區即將成立,將作為國家改革開放的試驗區,我就心動了,便鼓動葉蔚林等朋友一起前來創業。
當時很多人不理解我。我29歲的時候,就因為文學創作的成績,先后當選湖南省青聯副主席和湖南省政協常委,也是當時“干部年輕化”和“第三梯隊”接班人選。如果留在長沙,按部就班,再等幾年,前途會很光明。
而當時的海南,一窮二白,剛剛建省,人多工作機會少。沒有工業和輕工業的基礎,旅游業沒有起來,唯一的經濟產業就是農業。我把工作關系落在了海南作協籌備組,但當時機構沒有編制,辦公室只有8平米,還是借的省文聯的,一家人暫時借住在姐姐家。
合伙辦《海南紀實》
我帶到海南的積蓄,很快就花得差不多了。
當時,正值文學低谷,文學雜志稿費低,圖書發行量也少。為了謀生,我和幾個湖南去的朋友,找了一個刊號,辦了一份雜志《海南紀實》。開始,我們想要創辦一份名叫《真實中國》的雜志,但最后被管理部門定名為《海南紀實》。
我們當時野心很大。在我們的規劃里,《海南紀實》只是一個起點,接下來還有出版社、函授大學、報紙等等,在申報《海南紀實》雜志社的同時,他們還申報了一家出版社,一家函授學院。只是出版社最終沒有獲得批準。
辦雜志靠一個人是不行的。我和張新奇、林崗、蔣子丹等幾個朋友一起弄的。當時編輯部是租的,在海府路的省干休所內,就一間小房子,兩張辦公桌。
此前,我在湖南省總工會《主人翁》雜志當過四年的編輯。辦雜志,也算是熟門熟路。根據市場調研的結果,我們把《海南紀實》雜志的辦刊方向定為新聞刊物,主打新聞時事和紀實文學。
辦雜志,熱點稿是“大菜”,還有社會問題社會現象的觀察解析,加上幾個頁碼的彩色新聞圖片,很快,憑著內部的樣刊,在全國書刊批發市場跑了一圈,第一期雜志印刷了60萬冊,在期刊市場上一炮而紅。
《海南紀實》一成立就是公司化,股份化運作,幾個員工,責權分明,待遇和個人勞動付出掛鉤。高勞動付出和高收入掛鉤,點燃了雜志員工的熱情,雜志發行人員像打了雞血,在全國各地出差推銷雜志。
我參考了聯合國人權宣言,歐洲人在開往美洲的“五月花”船上簽訂的《紅五月公約》,瑞典的社會主義福利制度等,起草了一份既有共產主義理想色彩,又有資本主義管理規則,并帶有行幫習氣的大雜燴式的《海南紀實雜志社公約》。
我們的第四條規定:“雜志社蔑視和堅決革除舊式‘大鍋飯’的寄生性,所有成員必須辭去原有公職,或留職停薪,或將公薪全部上交雜志社,參加風險共擔的集體承包,以利振奮精神專心致志,保證事業的成功。除特殊情況經主編同意外,任何人不為其他單位兼任實職?!?/p>
很快,我們的雜志就成為暢銷期刊。那時候,人民幣還沒有50元和100元的,最高面額是10元,發行工作人員用大麻袋裝錢。我們沒拿國家一分錢,在一年時間里為國家賺了幾百萬利稅和固定資產。
當時我們去稅務局交稅,當地稅務局說從未從報刊征過稅,不知如何辦。我怕風險,讓我們的財會參照當時的標準,交了幾十萬稅款。雜志發行量破百萬賺錢后,因為利益分配,也導致人際關系出現問題。
1989年,才辦了一年的《海南紀實》,因為當時社會大環境的緣故,最終???。
我當時有點沮喪,但也不悲傷,就回家寫小說去了。辦雜志也累,花時間很多,壓力也很大。
我回到了作協,當專業作家,寫了一些散文,就是《夜行者夢語》《心想》《完美的假定》《南方的自由》《海念》《為什么還要寫作》等文章,在小說之外,開辟了一條道路。
當主席辦《天涯》
1995年,我在家里寫《馬橋詞典》,即將修改完成。
那一年,海南省作家協會主席葉蔚林屆滿退休,主管負責人找我幾番談話,讓我接任主席。我不想當官。做行政管理不是我興趣所在,也沒這種才華。拖了一年多,上級領導找我談幾次,實在沒有辦法,最后才接手。
當時,海南作協一窮二白,就十幾個人。在作家協會的工作中,辦一份好雜志是最有意義的項目,其他的工作都應該為這個實體服務,否則作協幾乎沒有存在的意義。
當時全國的文學類雜志很多,省、地、縣都有文學雜志,普遍情況不太好,除了幾本好雜志發行量好一點,其它的雜志發行量就是一萬以下,無法維持基本生存,基本上靠國家養著,半死不活的。
當時《天涯》沒有影響,也遭遇了同樣的困境。我們當時查了一下賬,每期大概也就一兩千份,而且大部分是關在倉庫里。面對這種困境,雜志怎么死里求生,只能改版。
中國的文化傳統里是文史哲,不分家?!妒酚洝肥菤v史也是文學,《孟子》是文學也是哲學。英文里的“writer”,指的寫作人,不光是作家。我們要從文體上突破“純文學”的框架,把《天涯》辦成一本真正意義上的“雜”志。
我們也突破“作家”固有概念,凡是寫作的人都是“作家”。這樣,我們就發現“作家”,其實不是指所謂的純文學,其實是包含了所有拿筆寫作的人,是一個很大的群體。很多不同學科的專家學者,慢慢地成為了我們的作者。
我們把一些學者和作家放到一起,就誕生了“作家立場”這個欄目。我們希望展示作家真實的思想和真知灼見,不管是隨筆雜文,專訪對話、會議紀要,只要有品有料就行。
另外,我們把一些來自社會上普通人的寫作,他們日常的文體,比方書信、日記,放到一起,就有了“民間語文”這個欄目,文學并不是文人的事情,老百姓生活里日記、書信、便條,同樣是文學寶貴的一部分。再加上小說、散文、詩歌,注重文學與思想的結合,《天涯》成了一本真正意義上的“雜”志。
1995年底,改版后的第一期《天涯》上市。這一期,有方方、史鐵生、葉兆言、葉舒憲、孫瑜、昆德拉、張承志、李皖、華孚、蘇童、何志云、陳思和、杭之、鐘鳴、南帆、格非、韓東、蔣子龍、薛憶溈、戴錦華等人的作品集體亮相,社會上的反響還不錯。
《天涯》雜志改版第一期的征訂單聲明:“《天涯》不是一本紀實新聞性雜志,更不是時下形形色色的消閑娛樂讀物?!短煅摹芬缘懒x感、人民性、創造力定位,承擔精神解放和文化建設的使命,無意謀求暢銷,拒絕與低俗為伍。”
《天涯》之所以引發知識界的關注,就在于雜志的面貌和定位。海南是很偏遠的一個角落,但你的眼光要盯向全國,乃至全球。你關注的問題,是腳踏實地,是全社會普遍感受到的問題,就會找到感興趣的那部分讀者。
那時候的作協,不是什么參照公務員的管理,是一個面目很模糊的機構,是企業還是社團,還是事業單位,模糊不清。我們當時在體制上也做了一些改進,每個季度,做一次內部的民主考評,無記名互相打分,根據得分多少,與每個人獎金、級別晉升掛鉤,讓大家把工作做好。
我們是在一窮二白的情況下開始辦《天涯》的,從租房子,到籌集雜志的印刷經費,到全國去跑發行渠道,找郵局,跑民營書店代銷雜志,利用到各地開會的機會,去書店和代銷地收賬。什么都靠自己,一針一線、一磚一瓦地做,雜志就是這樣慢慢做出來的。
《天涯》改版兩年,就成為全國著名雜志,在讀書界贏得了“北有《讀書》,南有《天涯》”的口碑,奠定了自身在中國人文知識界的地位,在國外的影響也漸漸蕩漾開來。
退休回湖南種菜
人年紀大了,就越活越簡單,越來越安靜,不喜歡熱鬧喧囂的場所。
2000年,我辭去海南省作協主席和《天涯》雜志社社長職務,和妻子一起,回到當年上山下鄉當知識青年插隊的湖南汨羅農村。讀書、寫作、種菜,一年的大多數時間,在那里一直住到現在。
我是長沙人,父母都是職工,城市人。1968年,上山下鄉運動中,我們作為知識青年去農村插隊,地方在湖南汨羅天井茶場,距離我現在住的地方,有20公里。
我現在記得當時的插隊生活:每天一大早,大喇叭一喊,就要早起集合,和農民一起去黃土地里干活,除了中午吃飯時間外,上午下午都在干活,時間長達十幾個小時,每天都是疲憊不堪,坐著都能入睡。
到農村生活,有些人不一定合適。農村生活條件還是蠻苛刻,比如家里有老人或自己要經常去醫院看病,不方便;如果要有孩子上學,也不合適。我搬到汨羅的時候,孩子已經讀大學,獨立了,也沒有老人需要照顧。
我家坐落在一處三面環水的水庫邊。房子是兩層小樓,上上下下七八間房,一個大涼臺?;藘汕K錢買了一片荒地,自己找當地農村施工隊蓋房,入鄉隨俗,蓋成與農民老房子,紅磚墻、黑瓦、木頭門窗。屋里的家具,都原生態的,樹皮沒有刨去。
院子里搭起了架子,還種了楊梅樹、橘樹,也有黃瓜。讀書寫作累了,就穿上膠鞋,開荒種地,不打農藥,不施化肥,自己去當地學校公共廁所的糞池,挑糞澆水施肥。蔬菜長蟲了,戴上老花鏡,用手捉蟲子,然后養雞、喂鴨。
我現在半年在湖南鄉下,半年在海口家里。我在鄉下也上網、打電話、讀報紙,和外界聯系。每天早上6點左右起床,喂貓,喂雞,把這些吵著要吃的家伙侍候好。白天遇到干旱或漬澇,就得常常挑著糞桶潑菜,施肥。有時地上沒有太多的事,或者天下雨沒法上地,我就可以整整一天,在家讀書寫作。
幾十年的改革開放,中國農村發生了很大變化,經濟上富裕了,生產工具、生活水準、交通條件等各個方面,都比以前好太多了。當然,也有問題:當年的鄉村社會結構也趨于解體,青年人大都出外打工,村里缺乏活力,鄉村文化處于凋敝中。
最先幾年,住在鄉下,地方又偏僻,也擔心安全。當地有幾個小混混,整天干些偷雞摸狗的事,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便警告說,別人家你們去得,但韓嗲(村里人稱韓少功為韓嗲)家你們絕對不準去。我這里就非常安寧了。
有些貧困鎮,就應該去想辦法幫幫忙。比如我們那里有幾個村的基本設施不行,很多地方都不通路。這十多年,我想了很多辦法幫他們找扶貧單位,把基本建設搞好,當時農民就很高興。
村民們經常來我家串門。他們聊天的時候,不管什么神神鬼鬼的事,都會說給我聽。張家說有一種辣椒特別好,問你要不要苗。李家會問你海南什么樣,國外怎么樣。王家閨女要考大學了,問你哪個大學好,或者問能不能開個后門……
開始大家都不認識,但一來二去就熟了。我老婆對種菜、養雞、栽花弄草什么都非常有興趣,夏天也下水游泳,八景水庫的水好得不得了。當地農民問我,為啥這么喜歡游泳,我回答,在城里游泳價格貴,水質堪憂,水庫游泳又不花錢,游一次就賺一次,感覺好得不得了。
除了水庫里的水質好以外,我們生活用水更好,從對面山上引下來的山泉水,清涼甘甜,城里的水簡直沒法比。我們在這里種菜、種樹、養雞,旱了要抗旱,澇了要排澇,經常忙不過來。
農村的經濟發展快,現在很多農民開私家車,農村的人也不會營養不足,都是發胖、糖尿病、脂肪肝等以前富人營養過剩帶來的病。我看到的另一個問題,世道人心,道德淪喪,當然這個問題不光是鄉村,城市也有,笑貧不笑娼、笑貧不笑貪。
住在農村,要耐得住寂寞。長沙一位書商到我家來過后,被山水風情迷住,在我旁邊蓋了一個房子,花了將近100萬元,但前后只住了60天,書商的老婆實在忍受不了鄉村的簡單生活,賣了房子舉家逃離農村,回長沙去了。
提前退休,無官一身輕
2011年2月,我卸任海南省文聯主席和黨組書記兩職,57歲那年提前退休,無官一身輕。
我開始當海南省文聯主席是名譽性的職務,不用管實事,后來兼黨組書記就很實職。我就想,要為這個單位做幾件事,其實都是硬件設施建設,比如房子問題、位置問題、票子問題,我叫它們“五子登科”的事情。
三年以后,幾件事情都做完了,我再干就是混了,就跟省委提出要走了。他們說你還沒到退休年齡。我說我已經當了十年,按照你們規矩連續兩屆也夠了,最重要的是我能干的都做完了,再做就是混官了,不要害我。他們也開通,尊重我的意見,所以我57歲就退下了。
我現在每天早上6點起床,晚上11點之前睡覺,就像一個鄉下人一樣。讀書、上網、寫作,串門聊天。在鄉下,我寫出了《暗示》《山南水北》《革命后記》《日夜書》等眾多小說和散文隨筆。
《修改過程》是我最新的作品,也是給大學同學們的禮物,是一本寫給同學們、同時代人看的小說。這本小說最早源于當年湖南師范大學讀書時同學們的建議。我的同學們老鼓勵我,寫寫我們大學的同學,20年前我也寫過,甚至寫過8萬字,后來覺得不行,就把它廢掉了。
年紀大了,沒有了家務和工作的困擾,人到了耳順之年,大學班級的同學會,開得格外勤,班級同學聚會也多了。好多人幾十年不見,都很珍惜彼此見面的機會。短短幾天里,就把同學們這幾十年的工作和生活,人生的變化都了解了。
77屆大學生的人生軌跡,暗合了新中國與時俱進的巨變,一起相伴相隨走下來,社會天翻地覆的變化,人生歷程里的跌宕起伏、酸甜苦辣,全部都經歷了。這些是我經驗中的一塊,丟掉有點可惜。
我現在年紀大了,經常回憶往事,《修改過程》是以幾個人物的故事,來寫我們這代人的命運變遷,表現歷史的嬗變和人們的真切感受。作為社會人的角色扮演者,到我們這個時候是謝幕的時候了。
回想一下,我們這代人,除了個別掌握重要權力外,紛紛退回到自己的私人空間,退回到兒孫滿堂或者是獨自面對的孤獨寂寞,包括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愛恨情仇,都到了做總結的時候。
我的《日夜書》和《修改過程》寫的就是這代人陸續退場階段的故事。
我們這一代人,大多數人生于上世紀五十年代初,青春期經歷了“文革”、知青上山下鄉,改革開放恢復高考,又幸運地上了大學。畢業工作以后,趕上了出國留學、打工移民,體制改革社會巨變,國有鐵飯碗被打破,有人下海經商成巨富,有人官場春風得意,有人下崗吃低保。
從沒有書讀到知識大爆炸,從點油燈寫信到移動互聯網時代,從糧票、布票、肉票吃不飽肚子,從物質匱乏到豐盛過剩,自己要管父母養老送終,自己的孩子卻大多數都散落天涯,逢年過節才能見面。
人到了60歲以后,對世界、家國、人生的看法可能會有反思,檢討。原來非常莊嚴、神圣的事物,現在看來沒有什么了不起,原來微不足道的不起眼的人和事,現在可能覺得有意義、有趣味。原來特別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評價,現在可能真覺得無所謂了。
我在鄉下住了快二十年,我漸漸融入當地的生活,和當地幾公里村落里的老人、兒童都認識了。當地政府會請我給村干部講課,當地的小學初中請我去講寫作,這些年,我還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給周圍的村莊搭橋修路。
這些年,城市化發展很快,農村的改革停滯不前,年輕人和中青年骨干勞動力都進入了城市,只剩下年紀大的老人和還在接受九年制義務教育讀書的孩子。中國69%的人口和90%以上的土地還在農村,他們的未來會不會變得更好?“新農村建設”和“城鎮化運動”能否解決農村的可持續發展?這些都是我關心的現實問題。
農村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農業生產的附加值偏低,種地收入太低,導致農村人才流失,而且年輕人不愿意回農村,這是農村現在最大問題。歸根到底,鄉村振興需要經濟建設、文化建設,都需要高素質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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