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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瑪麗:都鐸王朝第一位女性統治者
1516年2月18日,也是一個星期一。在英國的格林威治,亨利八世的第一個女兒瑪麗·都鐸(瑪麗一世)誕生了。成年后的她試圖將英格蘭送回天主教會,并通過與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子結婚來激起叛亂。但她最為人所知的是因為異端邪說而焚燒了近300名英國新教徒,這使她獲得了“血腥瑪麗”的綽號。
作為公主的瑪麗瑪麗·都鐸出生于1516年2月18日。她是亨利八世和他的王后阿拉貢的凱瑟琳的第五個孩子,卻是唯一 一個沒有夭折的孩子。
6歲時,她與西班牙國王和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訂婚。三年后,查理取消了婚約,但與她終身都是盟友。亨利拼命想要一個兒子作為繼承人,并尋求羅馬教皇的許可,以結束他的婚姻。教皇革利免七世拒絕批準,亨利宣布不服從教皇的權威,聲稱英格蘭國王應該是其教會的唯一領導人。
1533年,亨利八世與安妮·博林結婚,后者給他生了一個女兒,未來的伊麗莎白一世。瑪麗被她的家庭趕了出去,被迫與她尚為嬰兒的同父異母的妹妹一起居住。1536年,阿拉貢的凱瑟琳在劍橋郡的城堡去世,安妮·博林被指控叛國并被處決,瑪麗被迫否認教皇的權威和她自己的合法性。
亨利在1547年去世前已經結婚四次。他與第三任妻子簡·西摩生下了兒子,得到了他渴望的男性繼承人,就是后來的愛德華六世。在亨利去世后,正式的繼承順序是愛德華,其次是瑪麗,然后是伊麗莎白。
早在亨利八世臨終前,他就對都鐸家族成員的繼承順序做了安排,根據1544年《王位繼承法》,如果愛德華六世無嗣早逝,王位將由瑪麗繼承,其次是伊麗莎白公主和亨利八世姐姐瑪格麗特·都鐸的女兒弗朗西斯·布蘭登,最后是布蘭登的女兒簡·格雷。但是,愛德華六世在15歲臨終前改變了規則,他剝奪了兩位異母姐姐的繼承權,王位將由簡·格雷繼承。1553年7月10日,瑪麗作為繼位者,她在支持者的簇擁下開進倫敦,走上權力的巔峰,在她心里,這是上帝對她二十年不公命運和虔誠信仰的報償。這場政治事件的最大受害者是她可憐的外甥女格雷郡主——一位年僅17歲的少女。她先是被關進倫敦塔,后被秘密處死,在位僅九天,史稱“九日女王”。諾森伯蘭和他的支持者也走上了斷臺頭。瑪麗的統治以一場血腥的政治沖突拉開了序幕。
都鐸王朝第四任君主
瑪麗統治了僅僅5年就死于胃癌。但是她完美地結合了都鐸家族鋼鐵般的堅強意志,以及她的西班牙母親傳承給她的虔誠的天主教信仰。盡管她的父親和弟弟給她施加了巨大的壓力,但她始終拒絕放棄自己的信仰,并相信帶領英格蘭恢復傳統宗教信仰是她的使命。她剛一登基,所有新教主教,包括胡珀、里德利和克蘭默等都被撤職,取而代之的是亨利八世在位期間“信仰天主教的”主教——這些人之前都已經在監牢里受盡了苦楚。
瑪麗讓英格蘭回歸羅馬教皇統治的舉動沒有遭到激烈的反對,其原因也在于財產。她也很好地繼承了都鐸王室的務實精神,所以實施新政時同意人們不必將修道院土地歸還給教會。加上16世紀中葉新教主義信仰在英格蘭根基尚淺,所以讓國家恢復原來的羅馬天主教信仰一事,沒有遇到什么波折就實現了。這一年的晚些時候,瑪麗的表親、教皇的使節樞機主教波爾,結束了多年來流亡羅馬的生活,回到英格蘭,廢除了亨利的宗教改革運動。波爾成為坎特伯雷大主教。
1554年,瑪麗決定與她表兄查理五世的兒子結婚,她的這位表侄當時是王子身份,后來成為西班牙的國王腓力二世(Philip Ⅱ)。她的這個決定引起了議會、樞密院乃至整個國家的激烈反對。不過她已經下定決心了,因為西班牙的一切都讓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當西班牙大使雷納(Renard)提議她嫁給腓力時,她甚至都沒見過對方,就不由自主地陷入興奮與欣喜之中,立刻鄭重地承諾她不會嫁給任何別的人。詩人之子托馬斯·懷亞特爵士領導了幾場暴動和叛亂,他的目的是將伊麗莎白公主送上王位。
瑪麗很快采取了應對措施。她騎馬跑到倫敦市政廳,向民眾保證她會推遲與西班牙王子的婚期,直到議會同意為止,這樣才挽回了民意。懷亞特被押上了行刑臺。盡管他在行刑前為伊麗莎白撇清了關系,但是瑪麗并不相信他的話。簡夫人和諾森伯蘭公爵都被處決了。受盡驚嚇、備感憤怒的伊麗莎白被用船送到倫敦塔看押——她的母親就曾被關押在這里,至死都沒有被放出來。在倫敦塔前,伊麗莎白做出了一個著名的舉動:她拒絕走進名為“叛國者之門”(Traitor’s Gate)的入口,而是坐在石板路上,拒絕再往前走。“我坐在這里,馬上要成為一個囚犯,但是我問心無愧。作為一個臣民,我的忠誠比站在臺階上的各位,不差分毫。”她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語氣說道。直到太陽下山,她才終于同意進去,但是沒有人敢再催促她。但是他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可以給伊麗莎白定罪。她不可能蠢到公開地策劃陰謀。她早年的生活養成了她極度謹小慎微的性格,而且她早已知道忍辱負重、韜光養晦的重要性。瑪麗的一些顧問,比如加德納主教等,很早就建議將她收監,因為她極有可能會成為新教勢力陰謀的關鍵人物,那個時候她就不得不跪在女王面前,乞求她不要剝奪自己的自由。盡管伊麗莎白在監牢里度過了幾個月的灰暗時光,而且,由于將簡·格雷夫人殺頭的行刑臺一直沒有拆除,她每一天都在擔心這是不是自己的最后一天,但最終她還是被無罪釋放了。她去了牛津郡的伍德斯托克,后來又搬去倫敦北部的哈特菲爾德,一直過著平靜的生活。“血腥瑪麗”與殉道者
在基督教世界大部分地區,女性都是以攝政的身份統治國家的,但是在不列顛群島,她們自己就是女王。英格蘭的獨特之處在于有三位女王—如果我們把1553年7月在位僅九天的簡女王,又稱簡·格雷女士(Lady Jane Grey),也算進來的話—先后登上王位,半個世紀都是女性在統治。瑪麗·都鐸在位時,新教徒很喜歡攻擊女性掌權,因為她徹底終止了他們的宗教實驗。
當腓力二世來到倫敦時,不僅讓英格蘭徹底回到原先的宗教,而且所有拒絕服從的人都被視作異教徒,遭到迫害。樞機主教波爾設立了一個委員會,調查異端邪說,很快,愛德華時期的所有主教都相繼被判處火刑。第一個被燒死的是圣保羅大教堂的教士約翰·羅杰斯(John Rogers),他因協助完成克蘭默主持的《圣經》翻譯工作而聞名于世。在他之后,格洛斯特主教胡珀也被處決。胡珀的信仰讓他拒絕穿上主教法衣,因為那不是古時候的先賢圣徒的做法。他穿著白色的長衣,被帶到史密斯菲爾德,綁在一根柱子上,柴火在他身邊堆了起來,最后只剩下上半身露出來。火焰慢慢吞噬了他,但是他始終沒有發出一聲叫喊。
英格蘭宗教改革運動早期另外三位最知名的人物——克蘭默、拉蒂默和里德利——都被帶到了牛津,由新上任的天主教派的大主教對他們的信仰進行審查。克蘭默的審判被推遲了,因為他是經過教皇正式任命的大主教,他的案件必須移交羅馬。但是拉蒂默和里德利都由于否認圣餐變體,即所謂的圣餐物在彌撒中變成耶穌的肉體和血,但留有面包和酒的形式的理論,而被判處死刑。他們兩個背靠背地被捆在一起,丟進牛津鎮上的一條污水溝里。隨著火焰升起,他們開始遭受烈火焚身的折磨。里德利疼得不停打滾,素來無畏的拉蒂默對這位和他一起受難的兄弟說:“拿出你的大丈夫氣概來,里德利兄弟。借著上帝的恩典,今天我們將會在英格蘭點亮一支蠟燭,照亮一切蒙昧,我相信它永不會熄滅。”他確實說對了。在那之后的3年里,又有300名殉道者被處死。直到瑪麗政府大規模迫害殉道者之前,新教主義信仰事實上一直都只在極為有限的小部分地區流傳。但是,受文藝復興的文明精神的影響,相比于中世紀,火刑在瑪麗統治時期更容易引起民眾心理上的嚴重不適,因為他們都能看到它給人帶來多么慘烈的痛苦。而且,對異教徒的迫害基本上是由于西班牙方面的影響;自從女王結婚之后,整個國家就籠罩在西班牙的陰影下。西班牙宗教裁判所(Spanish Inquisition)已經令西班牙飽受詬病,后來出版的《福克斯殉道者名錄》一書中,對之也有所描寫。瑪麗的迫害在促使英格蘭人改信新教方面起到的作用,超過了所有新教牧師所做的全部努力。女王本人也因此被人稱為“血腥瑪麗”。
克蘭默不久之后也在火刑場上迎來自己的死亡。這位曾經的大主教一直以來身體都比較弱,雖然擁有極高的文學天賦,但性格卻并不強韌堅定,如今更已垂垂老矣。在被關押了5 個月之后,他的精神就崩潰了。他同意放棄自己先前的宗教主張,聽從樞機主教波爾的建議,在各種認罪文書上簽了字。這些文書把他描述成自亨利八世時期起在這個國家流傳的一切罪惡的制造者。但克蘭默是宗教改革運動的主要設計師之一,是新教教派的重要人物,所以樞機主教波爾和女王瑪麗要求他正式地、公開地聲明改變他的新教立場。按他們的安排,他將會在牛津的圣瑪麗教堂(St Mary’s Church)當眾做出這項聲明。
但令人吃驚的是,站在布道壇上的克蘭默突然顯示出前所未有的勇氣,沒有人想到過他竟會如此勇敢。他用堅定的聲音批判教皇是反基督的惡徒,批判教皇堅持的教義信條不是真理,乃是謬論。他還沒講完,惱羞成怒的天主教徒就將他拖下布道壇,匆匆地綁到外面的火刑柱上。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用自己的智計打擊了對手。克蘭默將自己的右手伸進火里,大聲地說:“就是這只沒用的手,寫下了謊言和放棄信仰的聲明,它應該先被燒掉。”
盡管人們普遍認為當時會有那么多人被判處火刑,主要是由于瑪麗女王受到了西班牙顧問的影響,但事實上瑪麗本人也從火刑中獲得巨大的滿足。她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強健,而且常常胃口
很差,但是每次有人被執行火刑之后,她當天晚上都會吃得比平常豐盛。從迫害異教徒中獲得精神上的滿足,是她少有的幾種放松情緒的方式之一。腓力與瑪麗結婚后不久就回到了他自己的王國,只有在需要軍費支持他與法國開戰時,他才會偶爾回到英格蘭,見見他的妻子。
法國瓦盧瓦王室(Valois)的亨利二世(Henry Ⅱ)和哈布斯堡王室的亨利五世之間的敵對呈現出各種令人驚詫的手段和形式。其中之一就是腓力強迫瑪麗向法國宣戰,英格蘭的軍隊也參與了進攻法國的戰爭,并在圣昆廷戰役(Battle of St Quentin)中贏得了勝利。但是瑪麗不管做什么事,最后的結局都慘不忍睹,這次也不例外。公元1558年,法國的最高統帥發動了一場針鋒相對的報復行動,襲擊了英格蘭在法國的最后一塊領地——港口兼貨物轉運重鎮加來。盡管加來的總督反復強調他沒有足夠的食物和士兵保衛這座城鎮,但瑪麗政府還是沒有充分認識到形勢之危急。
最后,援軍終于抵達,但已經太晚了。對法開戰是完全違背民意的行動。民眾對腓力和瑪麗本人的厭惡讓議會不再對君主俯首帖耳、言聽計從,所以在征納稅賦供給軍需的問題上,議會拒絕再投贊成票。這意味著,政府只能通過強制貸款或非法征收關稅等方式來籌措軍費。這或許是援軍遲遲不到的原因之一。加來淪陷的消息傳來,仿佛晴空霹靂一般震驚了整個英格蘭;瑪麗的身體本就已經每況愈下,這個消息更是給了她致命的一擊。她之前剛剛流產過一次,如今,她在胃腫瘤的折磨之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可憐的是,之前的好幾個月里,她還一直錯把那腫瘤當成自己懷孕了。當時,她的人民痛恨她,她的丈夫遠在天邊,在她臨終之前,這位不幸的女王說出了一句流傳千古的話:“即便我死了,加來依然是我刻骨銘心的痛苦。”她死于11月17日。同一天,在她死后的幾個小時,另一位捍衛古老信仰的重要人物樞機主教波爾也去世了。與此同時,信使們飛速地打馬跑去哈特菲爾德。25歲的伊麗莎白就住在那里。他們知道既然她的姐姐沒有子息,那么她就是下一任女王。當信使們抵達伊麗莎白的住所時,博聞強識的伊麗莎白正坐在一棵橡樹下讀古典著作,他們歡呼著擁立她為新任女王。片刻之后,她用拉丁語緩緩地說道:“這是上帝的安排,在我等凡人眼中如此不可思議。”時人紛紛議論說,無論如何,讀書的女王總好過燒書的女王。事實證明他們的想法是對的。
參考:
1.《英國人的故事》II 中信出版集團·新思文化,2018年4月
2.《企鵝歐洲史·競逐權力》中信出版集團·新思文化,2018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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