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武毅楠，Diinsider非洲發展研究助理，原載于公眾號“Diinsider草根創變者”。

全球能源轉型正在深刻影響國際采礦業的發展格局。隨著全球對清潔能源技術的需求快速增長，銅、鈷等關鍵礦物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剛果民主共和國作為世界上主要的銅和鈷生產國之一，面臨著監管、技術、經濟和公正轉型等多重挑戰，但其擁有豐富的礦產資源和清潔的水力能源基礎，在全球能源轉型背景下將迎來新的發展機遇。

一、剛果金礦業發展的經濟機遇與挑戰

1. 礦物需求增長與經濟推動力

全球對“電池礦物”的需求，尤其是銅和鈷，預計將在未來十年大幅增加。根據全球汽車制造商公開數據及預測分析顯示，到2030年，電池總產量預計將達到5819 GWh，汽車產量將增至5500萬輛，總投資規模約為1.2萬億美元。對于某些關鍵礦物而言，這意味著到2040年，其需求量及供應量相比2020年將顯著增長。剛果金憑借其豐富的銅和鈷資源，有望滿足這部分增長需求，為國家經濟帶來巨大的推動力。根據世界銀行于2023年發布的《剛果民主共和國國家經濟備忘錄》顯示，采礦業是剛果金GDP的重要組成部分，2017年占全國GDP的17.4%、政府總收入的55%、出口總額的99.3%。然而，剛果金礦業仍然面臨基礎設施不足和技術落后的挑戰，例如運輸網絡的缺乏和電力供應的不穩定。雖然其銅礦的礦石品位（平均為2%～3%之間）遠高于全球平均水平（約0.8%），但交通瓶頸嚴重限制了銅的出口效率。此外，國際市場價格波動的風險也可能影響剛果金在全球礦業市場中的競爭力。

表1. 2018-2022年剛果(金)部分礦產品產量；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

2. 吸引外資與產業升級

剛果金的礦業潛力也吸引了大量外資（FDI），特別是在電池礦物的開發和開采上。中國企業在剛果金礦業的積極參與，為本地經濟帶來了技術支持和資本注入。2024年1月，中國華剛礦業宣布，將在剛果金投資最多70億美元的基礎設施項目。華剛礦業股份有限公司是由中國中鐵、中國電建、浙江華友組成的中方企業集團，與剛果（金）政府代表剛果（金）礦業總公司在當地共同發起設立的國際化礦業公司，中國企業負責融資，并實施剛果（金）當地的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但是，產業鏈的整合并不容易。基礎設施建設的滯后和技術創新的缺乏使得剛果金在提升附加值和技術水平方面面臨很大困難。另外，外資合作也面臨政策不確定性和投資環境不穩定的挑戰。

二、綠色發展與環境可持續性

1. 水力能源助力綠色礦業

剛果金的水力資源為礦業提供了清潔能源，幫助降低礦產的碳足跡，符合國際市場對可持續發展的要求。全球對綠色礦物的需求進一步推動了剛果金礦產品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然而，綠色轉型并非沒有挑戰。雖然水力能源的使用降低了碳排放，但礦業開發可能帶來土地破壞、生態污染等問題。環境治理仍需加強，特別是在礦區的水資源管理和土地復原方面。此外，剛果金的技術基礎相對薄弱，水電站的發展仍處于起步階段。例如，2021年中國參與援建的布桑加水電站項目位于盧本巴希河下游，總容量為12.98億立方米。然而，這一項目的建設進展并未完全解決剛果金對可持續能源的需求問題，主要由于缺乏足夠的技術支持和設備。此外，類似的水電項目也面臨著與技術實施和維護相關的困難，例如缺乏高質量的工程人才和本地技術支持，這使得項目難以長期有效運行。除了技術問題外，剛果金的能源開發還面臨著重要的社區溝通問題。許多建設項目并未充分考慮當地社區的需求和擔憂，導致居民的反對和社會沖突。解決這些問題不僅需要技術上的突破，還需要改善項目實施過程中的社區參與和溝通策略。

圖1：布桑加水電站；來源：中國國資委

2. 環境監管與國際標準的適應

綠色發展面臨的另一個挑戰是環境監管的薄弱和國際市場對環保要求的不斷提高。剛果金的環境法規執行能力有限，礦業開發過程中可能出現不符合國際環保標準的情況，這可能影響剛果金礦產在國際市場的“綠色”認同。例如，剛果金缺乏專門的環境法庭，許多環境違法行為只能通過普通法庭進行審判，這導致一些環境違法行為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此外，剛果金礦業發展中的環境影響評估程序也存在漏洞，部分礦山項目未能進行充分的環境影響評估，進一步加劇了生態破壞的問題。

中國企業參與剛果金礦業的同時，也面臨著國內外對環保和社會責任的雙重壓力。這要求剛果金和外國企業共同推動更嚴格的環保措施，確保礦業在滿足全球綠色發展標準的同時，也能有效保護本地生態環境，從而增強礦產在國際市場的綠色競爭力。

三、公正轉型與社會公平的挑戰

1. 公平的經濟分配與社會發展

剛果金礦業雖然為國家帶來可觀的財政收入，但社會貧困問題依然嚴峻，尤其是在礦區周邊地區。礦業帶來的經濟利益未能有效分配，基層社區未能從中獲益，導致社會不公平加劇。為了應對這一問題，剛果金政府在新《采礦法》實施方面做出了一些努力，尤其是2018年和2022年出臺的《采礦法》，旨在提高礦業透明度，促進下游采礦業的本地化發展，并提高采礦特許權使用費。這些措施的核心目標是確保更多的礦業收益能留在本地，支持社會發展和改善民生。此外，剛果金還采用了ICGLR（國際大湖區政府間組織）區域認證機制（RCM）手冊，以促進礦業供應鏈的高效管理和透明度，加強對礦業活動的監督和治理。然而，盡管這些政策在理論上具有積極作用，但實際執行過程中，監管能力不足和執法缺失使得政策效果受限。加強礦業收益的地方分配，提高基層社區的經濟發展，將是剛果金實現公正轉型的關鍵。

圖2：國際大湖區政府間組織區域認證機制手冊；來源：ICGLR

2. 勞動權益保障

剛果金礦業的勞工權益問題，尤其是童工和惡劣工作條件，一直是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礦業發展不僅需推動經濟增長，更應關注勞動者的基本權益。近年來，中國企業在剛果金的礦業開發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并在勞工權益保障方面作出了一些努力。特別是在ESG（環境、社會與治理）理念日益受到關注的背景下，中國企業在全球化過程中顯著加強了對勞工問題的關注。

中國企業參與的礦業發展模式主要包括“開發主義模式”和“資源開采型模式”。“開發主義模式”由中央國有企業和政策金融機構主導，旨在通過資源換基礎設施，促進剛果金國家和地方的發展，盡管這一模式面臨效率低下的問題。而“資源開采型模式”則由私人企業主導，更注重短期利潤，且面臨著負責任采購和社區關系等挑戰。盡管這兩種模式存在各自的不足，它們在推動剛果金發展方面具有互補性。中國企業在礦業開發過程中，逐漸認識到勞工權益和社會責任的重要性，特別是在面對剛果金不穩定的治理環境時。這也為確保礦業發展中的勞工權益保護提供了重要經驗，進一步推動了公平轉型的進程。

具體而言，中國企業的參與推動了礦區工作條件的改善，但不平等現象依然存在，特別是在工人的安全保障和待遇上。剛果金政府和國際投資者需要共同努力，確保礦業發展過程中，勞工權益得到有效保護，改善工作條件，提升礦工的生活水平。

四、結論與展望

全球能源轉型為剛果金礦業帶來了巨大機遇，也提出了復雜的挑戰。銅、鈷等關鍵礦物的需求激增，推動了經濟增長和外資，尤其是中國企業的參與，促進了產業鏈升級與基礎設施建設。然而，剛果金仍面臨基礎設施薄弱、監管不完善以及社會公平等問題。綠色發展方面，豐富的水力資源為礦業提供了清潔能源支持，提升了國際競爭力，但環境監管和生態保護仍需進一步加強。

未來，剛果金應加大交通與能源基礎設施建設，推動技術創新，強化環境治理，并深化國際合作。特別是要加強礦產收益的公平分配，提升基層社區的生活水平，從而實現經濟增長、綠色發展和社會公平的平衡。同時，剛果金應加強環境法治建設，推動環境法庭的設立，提高環保執法效率，確保礦業開發符合國際環保標準。為了提高礦產資源的附加值，剛果金還應推動礦產加工業和綠色技術的本地化發展，創造更多就業機會，并減少對原材料出口的依賴。

此外，剛果金需要進一步加強勞工權益保護，推動礦區社會保障體系建設，確保礦工的基本生活條件和工作安全。通過與國際社會和企業的合作，剛果金能夠在提升礦業行業透明度、加強社會責任和環保意識的同時，推動礦業的可持續發展。最終，剛果金應以綠色礦業為基礎，探索多元化經濟發展路徑，走向更加公正、平衡和可持續的未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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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2024.7.29），IIGF觀點 | 沈威、歐陽安利：關于中非“資源換基建”投融資模式的思考：擺脫“資源詛咒”和重塑發展路徑的機遇與挑戰，https://iigf.cufe.edu.cn/info/1012/901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