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為劣質寵物糧“買單”？

作者 | 張語格

編輯 | 趣解商業消費組

12月8日，據央視《財經調查》欄目報道，在河北省邢臺市的寵物食品市場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包括虛標成分、篡改產地等行為。河北石家莊、河南開封等地的寵物店里充斥著虛標成分表、篡改出廠地的低價寵物糧，有些寵物糧價格甚至低至100元40斤，即2.5元一斤。

目前，邢臺市南和區已開展寵物食品生產銷售行業排查整治，進一步規范市場秩序，嚴厲打擊違法違規行為，保護廣大消費者合法利益。

圖源：微博截圖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河北寵糧第一次“塌房”了，今年“3·15”期間，央視就曾曝光河北邢臺有廠家用劣質原料生產寵物食品。

那么，養寵人究竟該如何辨別劣質寵糧？而隨著寵糧市場規模日益增長，寵物食品品牌們又面臨著哪些挑戰？

01.“參差不齊”的寵糧

據“趣解商業”了解，寵物糧的最大差異點之一在于粗蛋白質和脂肪的含量；而低價糧為了節約成本，首先便會降低粗蛋白質的比重。不良廠商們“成分造假”的手段五花八門，用肉粉代替鮮肉、用玉米麩代替玉米的情況已屢見不鮮；就在今年“3·15”期間，央視還曝光河北邢臺部分工廠用“羽毛粉”“石頭粉”來提高粗蛋白質指標。

圖源：微博截圖

雖然用劣質原料，但在成分表上卻看不出來。生產低價糧的河北瑞諾飼料有限公司對央視記者表示，“會根據商家的需求，隨意標注成分表。”為了防止寵物吃完腹瀉，有的工廠在制作時還會添加止瀉的蒙脫石成分。

有工廠表示，根據原材料的成本，每噸5500元到6000元的價格才能做到符合國家寵物糧最低標準的產品；也就是說，營養達標的寵糧成本就至少要2.75元-3元每斤。

“趣解商業”觀察到，電商平臺上經常出現銷量高達百萬件，價格五六塊、兩三塊每斤的貓糧；有些國內知名品牌例如麥富迪、喵梵思等，部分產品在大促期間，售價也會低于10元/斤。

圖源：淘寶截圖

單價10元/斤以下的寵物糧，在養寵圈層一直爭議較大。家有兩貓的謝文（化名）認為，一分錢一分貨，貴貓糧不一定好，但好貓糧一定不便宜；“一般不會虧待自己的貓。我自己都不會吃十塊錢的火鍋、一兩塊錢的肉，給貓就更不舍得了。”

也有不少自稱“窮養”的養寵人，表示自家貓一直在吃在電商平臺購買的“三無低價寵糧”，“家住農村身邊有10只貓，一天至少消耗10斤貓糧，五六塊一斤的貓糧就很有性價比。”

曾是某高端寵物食品品牌的負責人Erica（化名）表示，在企業保證良心的前提下，20元左右一斤的貓糧一般就可以滿足寵物營養需求了，單價30、40元以上已經屬于偏高端品質。有些大品牌折扣價低，可能是因為生產日期不太新。“至于幾塊錢一斤的糧，絕對滿足不了寵物的日常營養需求，吃不死，但長期一定影響健康。”

被曝光工廠亂象后，河北邢臺市南和區人民政府立刻成立了聯合調查組，目前涉事企業已經暫停生產銷售；同時，邢臺市南和區已開展寵物食品生產銷售行業的排查整治。

有從業者表示，河北的工廠亂象頻發，與河北寵物糧產業帶發展得早有一定關系。河北是畜牧、飼料大省，邢臺很多寵物食品工廠就是從飼料廠轉型而來，“但早年間寵物食品行業的監管標準還不夠完善，給了很多小工廠‘野蠻生長’的機會。”

圖源：視頻截圖

2018年，農業農村部首次制定了《寵物飼料管理辦法》等一系列規章，填補了寵物飼料企業生產和監督管理的空白；如今，弄虛作假的劣質糧生存空間已經愈加狹窄。

Erica提到，寵物糧質量不一定是和產地掛鉤，想要保護毛孩子們的腸胃，消費者還是要學會看配料表；“配料表前三位是最重要的成分，用的是鮮肉還是肉粉；其次配料里如果有玉米和凍干的話也要留意，玉米存儲不當極易產生黃曲霉，凍干通過風干制成，受潮之后細菌含量也容易超標。”

02.高端品牌也“翻車”？

雖然低價糧時常陷入“黑心糧”的質疑，但高價、高端定位的寵糧也不意味著絕對安全。

在國產寵糧品牌崛起之前，很多消費者曾“盲目崇拜”紐頓、皇家等進口大牌；然而，有些進口品牌也會選擇國內工廠代工，或是找代理商分銷，存在“海外版”和“中國特供版”出品不同的問題。

“趣解商業”觀察到，近兩年也有進口寵糧品牌在品控問題上“翻車”。2021年，加拿大品牌“GO！九種肉”就被曝出食用后導致貓咪腹瀉、嘔吐、便血、肝腎損傷甚至死亡；還有加拿大高端品牌“渴望”和“愛肯拿”在國內代理商頻頻更換，也常陷入臨期售賣、更改保質期的質疑。

圖源：小紅書截圖

進口品牌的信任危機，讓不少養寵人對洋貨“祛魅”，轉向國產品牌。養寵人謝文（化名）提到，幾年前在小紅書上分享購買國產貓糧，還會遭到“給流浪貓才吃這個”的吐槽，但現在如果你說自己只買進口糧，反而會遭到各種“不認真做功課”的嘲笑。

Erica表示，疫情期間買到進口品牌糧不太容易，很多國產品牌抓住了這段空白成長起來了。在“WoWo”品牌負責人周云看來，2018年之前，國際品牌在整個市場上有著壓倒性的份額，天貓上國際品牌的市場份額可能接近七成的比例；但在今年“6·18大促”期間，天貓TOP20寵物品牌榜單中的國產品牌占比已經接近60%。

今年“雙11”期間，天貓寵物品類銷售榜單上位居前列的也多是國產品牌。

圖源：天貓

近兩年，國產寵糧正在從中低端市場慢慢延伸至進口品牌的高端腹地，不僅配方成分越來越卷，價格也一路水漲船高。

馬鮫魚、鹿肉、山林雞、帝王鮭等人類餐桌上少見的高檔食材，愈加頻繁地出現在寵物罐頭的配料表中。很多國產品牌的罐頭價格，已經超過了進口大牌，一個罐頭超過人一頓飯的價格。有不少網友吐槽，現在一袋凍干動輒七八十塊起步，“一天的工資只夠購買兩袋凍干。”

某國產寵物零食品牌的相關負責人邱然（化名）表示，寵物食品做高端，不僅是在食材配料上“卷”，最重要的是做好品控，盡可能不出現質量紕漏。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大部分國內寵物食品品牌仍然以代工模式為主；因此，在很多養寵人心中，“代工”“貼牌”往往和品控不劃上等號。

今年9月，寵糧品牌“金故”創始人鄧峰在社媒發布視頻，聲稱與金故合作的代工廠“源鮮”私自更改了產品配方，將原定的純鮮肉投放比例大幅縮減至25%。據“趣解商業”了解，“源鮮”曾是網易嚴選、喵梵思等國產中高端品牌多次合作的代工廠，在不少養寵人心中有較高信任度；“源鮮”的塌房，再次挑動了許多養寵人的神經。

圖源：界面新聞截圖

為了減少由于代工出現的問題，國內有不少寵物食品品牌已經開始自建工廠。

不過，也有已經建起自有工廠的品牌方表示，品控的問題，并不是由代工廠轉向自有工廠就一定能解決。某國產品牌的相關負責人表示，“其實自建工廠跟代工廠沒有本質上的差異，代工廠可能出現的問題，自建工廠也未必能完全避免。”

圖源：抖音截圖

邱然提到，為了避免“踩雷”，有些養寵人甚至會去扒品牌合作的工廠，看工廠的資質、參保人數等，但工廠的規模、資質，都不是寵糧質量的決定性因素，“主要還是取決于管控力度和自我約束；品控的投入，不止包括找到可靠的供應商、多輪質檢。”邱然表示，食品生產鏈條很長，從原材料的采購、運輸到加工，一些人為干預的環節，如果監控不到位或是不仔細都可能會影響到成品的口感和新鮮度。

“比如鮮肉運到了工廠，搬運的工人戴手套不戴手套、有沒有碰到肉，對肉的品質都會產生影響。這時候，就要看品牌愿不愿意加大投入，找到足夠專業的人來把控這些環節。”邱然表示。

03.寵物食品面臨洗牌？

代工模式的另一明顯弊端，是品牌之間的差異化越來越難做。

生骨肉配方專家品牌“帕特”的品牌負責人楊香田提到，“如今國內寵物糧同質化很嚴重，在代工模式之下，很多公司會用同一條生產線，配方和食材相似度較高，不利于品牌建立起用戶粘性。”

圖源：罐頭圖庫

“艾瑞咨詢”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寵物行業規模達5928億元，同比增長了20.1%，預計2025年將達到8114億元。較低的制作門檻和迅速增長的市場，吸引了不少食品企業跨界入局；據“趣解商業”了解，諸如伊利、好利來等品牌都陸續推出了自己的寵物牛奶或寵物蛋糕子品牌。

入局者的增多和較低的技術壁壘，讓品牌們不得不通過營銷和價格戰來爭奪市場份額，這也讓寵物食品行業逐漸顯露出“重營銷、輕研發”的趨勢。A股上市寵物公司里，有不少公司的營銷費用率都在15%以上，而研發費用率能達到這一比例的卻很少。Wind數據顯示，中寵股份、乖寶寵物和路斯股份，今年第三季度研發費用率分別為1.6%、1.63%和3.24%。

圖源：中寵股份財報截圖

Erica表示，人類食品公司做寵物品牌，在供應鏈上就是降維打擊。“人類食品品牌通常在食材原料上有穩定的供應，采購量大也更有議價權。不過，寵物和人類不同的地方在于，細分需求會更多，如果人類食品品牌想在寵物領域深耕，售后服務需要更專業、更有耐心一些。”

Erica還提到，寵糧本質上屬于快消行業，并不是靠技術驅動的行業，“再怎么研發，能用的肉源種類也就那么多。未來如果細分需求漲得快，對配方要求更高的功能糧可能會多一些，照顧一些有尿路、腸道疾病或者老年的寵物群體。”

圖源：罐頭圖庫

今年的亞寵展上，京東超市寵物業務部負責人提到，過去一年，行業產能增加了21%，但全網寵物消費者件單價下滑了10%。這意味著行業已經顯現出“供過于求”的態勢。Erica認為，現在就是寵物食品行業最好的時機了，因為人口在下降，養寵家庭的增長未來也會放緩，未來國產寵物品牌之間的競爭一定會更加激烈。

國產寵糧品牌大多是近兩年才逐漸壯大的新秀，雖然已經收獲了認可度，但想要進一步提升品牌口碑和用戶粘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只有增強對供應鏈的把控，在大品牌入侵之下穩住規模和銷售體系，后入局的寵物品牌們才能真正長久地留在牌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