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藥蛋”是什么？土豆！

我小時候特煩它，一點都不愛吃。每次媽媽做燴菜，我都要把土豆挑出來給我爸。因為在山西，山藥蛋既是主食又是蔬菜，蒸煮、熬燉便是飯，煎炒、烹炸便是菜，所以天天吃、頓頓吃，實在是讓人膩煩。

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剛上小學的時候，有一位老師總愛一本正經地開玩笑，他說我們不太聰明，是因為“打小吃太多的山藥蛋蛋，腦子讓淀粉給糊住了。”我信以為真，放學后把這當正經話講給大人聽，但他們不但不接受“山藥蛋不能多吃”的建議，還笑我“確實不太聰明”。

和東北地區挖菜窖囤白菜一樣，我的老家也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用來儲藏土豆的山藥窖。有民歌為證，“想哥哥想得迷了竅，抱柴火跌進了山藥窖。”我沒見誰跌進過山藥窖，但那地方對于我這種“皮孩子”確實著迷。每次需要下窖取山藥蛋時，我都會自告奮勇。我喜歡在黑咕隆咚的山藥窖里鉆來鉆去，撐著兩側石磊的壁洞蕩秋千。

每年四五月份，山藥窖窖門大開，爸媽把留種的山藥蛋搬出來，切成塊狀，為播種做準備。我在窖里玩盡興了，便蹲在一旁看媽媽切種塊。這是一項技術活。每一塊都要適中，長度3至5厘米左右，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關鍵是每塊上都必須留有芽眼兒。一顆顆新的土豆秧苗，就是從這些芽眼兒處萌生的。

山藥蛋不起眼，但一開花，便像蛹化蝶一樣令人驚嘆。土豆花或白或紫，傘形花序，花心處一個金鐘般的黃色花蕊，小巧玲瓏，樸素淡雅。在夏日里盛放，一簇簇的土豆花也能夠爛漫一片。它的花語是“真誠和希望”，很有點浪漫主義的味道。花授粉后會結出葡萄粒大小的綠果果，不能吃，但總惹得我垂涎欲滴。

土豆在十月份成熟。收土豆，形象一點說是“刨山藥蛋”，也是一件充滿樂趣的事情。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一顆秧下有幾顆山藥蛋，或有多么巨大的一顆山藥蛋。我小時候沒有刨山藥蛋的本領，一是力量不夠，二是把握不好分寸，一撅頭下去弄不好就把一個好好的土豆刨成兩半。所以，我只能噘著嘴，跟在爸媽和兩個哥哥后面，負責撿土豆。

剛刨出來的土豆很嬌嫩，不能磕碰，磕破了皮就會影響售賣。要晾在地頭，讓它們經一些日曬和風吹，才能裝袋。裝袋后，用三輪車拉回家，還要搬進山藥窖儲藏好，等有收土豆的商販來村子，再從窖里倒騰出來，任由人家挑揀，剩下的才留著自己吃。山藥蛋死沉死沉的，每折騰這么一次，都把大家累得夠嗆。

現在村子里有了定點收購土豆的場所，一車土豆從山上拉下來直接就賣了，方便了很多。隨著生活的改善，我們家種土豆的土地面積越來越小，我和哥哥們也都已長大成家。小時候吃膩了的山藥蛋搖身一變，成為了寶貴的家鄉特產。每次回老家探親，我們返程時都要拉上兩大口袋！

物以稀為貴，現在我又喜歡上了吃家鄉的山藥蛋，不論是蒸煮、熬燉，還是炸薯條，都比超市買的土豆要好。每次一聽到我把土豆叫山藥蛋，我家人就咯咯咯地笑半天，他們說這個詞會讓人聯想到我傻乎乎的、快樂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