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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三訪薩爾茨堡
世界上的很多大都市,車水馬龍、流光溢彩、令人流連忘返。但是也有一些小城鎮,鐘靈毓秀、底蘊深沉、讓人去過之后還想再去,德奧邊境上的小城薩爾茨堡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我曾先后三次探訪薩爾茨堡,對于一個愛樂者來說,那是音樂的圣城,那里有莫扎特、卡拉揚、音樂之聲。
第一次來到薩爾茨堡是在1990年的復活節前,我們到漢諾威之后的第一次旅行,目標是薩爾茨堡-維也納-布達佩斯。在國內時看過多遍電影《音樂之聲》,電影中的每一首插曲幾乎都會唱,影片中的迤邐風光更是令人著迷?!兑魳分暋返娜【暗鼐驮谒_爾茨堡,因此,我們到達后就迫不及待地參加了一次“音樂之聲之旅”,要去領略一番影片中的湖光山色。游覽從市內的米拉貝爾大花園和米拉貝爾宮開始,花園中的彪馬噴泉,就是電影中瑪利亞帶著孩子們歡唱Do-Re-Mi的地方,宮內華麗的大理石大廳號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婚禮殿堂。隨后參觀的里奧波茨克朗宮是電影中馮·特拉普男爵的別墅,這是一座精巧的洛可可建筑。再來到海爾布倫公園的亮泉宮和儂恩伯格的修道院,這是電影中瑪利亞做修女的地方。最后來到圣吉爾根湖區那座黃白色的月亮湖教堂,電影中瑪利亞和男爵的盛大婚禮在這里舉行。坐在湖邊綠茵茵的草地上,眺望遠處的阿爾卑斯山,群山巍峨,峰巒疊嶂,白頭的雪山倒映在碧綠的湖水中,猶如人間仙境。我的腦海里不禁回響起《音樂之聲》的主題曲:群山蘇醒,樂聲回響,美歌妙曲,傳唱千年。
第二次探訪薩爾茨堡是在1991年初夏六月,我和尤格教授去南斯拉夫博萊德(現屬斯洛文尼亞)參加國際計算化學大會,我們駕車一千公里從漢諾威直穿大半個德國前往,途徑薩爾茨堡正好中途住宿休息。和我們同行的還有當時正在我們實驗室訪問的日本東京女子大學細谷功教授夫婦,細谷夫人是一位音樂教師,她對指揮大師卡拉揚很有研究,因此我們這趟順道的薩爾茲堡之行,也是向兩年前剛剛世的這位音樂大師的致敬之旅。一路上,尤格教授準備了幾盤卡拉揚指揮柏林愛樂樂團與美女小提琴家安妮·索菲-穆特合作的小提琴協奏曲卡帶在路上播放。德國的高速公路是不限速的,尤格教授一改往日嚴肅深沉的秉性,成了飆車黨的一員,伴隨著柴可夫斯基《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第三樂章那段疾風驟雨般的快板,他把車速沖到了每小時200公里以上,我緊緊抓住車把手沖著教授喊道:“慢點慢點,再快我們就要飛起來,與卡拉揚在天堂相見啦!”
夜宿薩爾茨河畔的薩赫大酒店,酒店對面一路之隔的一棟白房子,就是卡拉揚的出生地。1908年4月5日,赫伯特·馮·卡拉揚就出生在這里。薩爾茲堡似乎是專門出產音樂神童的地方,卡拉揚四歲開始學習鋼琴,八歲就以獨奏家的身份登臺演出。由于練琴過度,他的手指腱鞘嚴重受傷,鋼琴家之路戛然而止,只能轉向指揮發展,在其后的六十多年間,他活躍在指揮舞臺上,指揮過歐洲眾多的頂尖樂團,特別是與柏林愛樂樂團34年的合作,令他享有“指揮大帝”的美稱??ɡ瓝P的父親曾經是當地醫院的院長,從這棟四層的方形大樓的規模上就可以看出他們家境的殷實。由于當時大師剛剛去世不久,這棟大樓還沒有任何與卡拉揚有關的銘牌或雕像,要不是細谷夫人事先做足了功課,我們可能就與這處紀念地擦肩而過了。
樹高千尺,葉落歸根,晚年的卡拉揚在走遍了全世界之后,又回到了薩爾茲堡,定居在郊外亮泉宮附近的小村安尼弗(Anif)。1989年7月16日,卡拉揚心臟病突發去世,隨后安葬在安尼弗教堂旁邊的公墓里。在駕車離開薩爾茨堡轉上高速公路之前,我們特意來到安尼弗祭拜大師。卡拉揚的墓地十分簡樸,與周圍的墓地沒有什么差別,一圈白色的石頭圍出一個長方形的墓床,墓床內種滿了綠蘿和鮮花,床頭一塊小小的石碑上刻著他的名字和生卒年份。墓前有幾束鮮花和一些燭瓶,看來是像我們這樣的崇拜者來敬獻的。細谷夫人也將一束白色的滿天星花擺在了墓床前,并深深鞠了一躬??ɡ瓝P對古典音樂作品的精彩演繹,并通過現代音像技術讓這些作品走進千家萬戶廣為流傳,他值得全世界樂迷一聲深深的道謝。
第三次拜謁薩爾茨堡已經是15年后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們已是四口之家,家中的兩個小琴童正在學習彈奏莫扎特那首最簡單又是最著名的《C大調鋼琴奏鳴曲K545》,奏鳴曲中行云流水般的旋律令他們對莫扎特也有了初步的感覺。2006年仲夏的德奧行,薩爾茨堡就是必停的一站。在游覽完古堡要塞之后,我們來到了蓋特萊德大街9號的莫扎特出生地,讓小琴童們沾一點音樂大師的仙氣和靈氣。
蓋特萊德大街是一條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商業街,臨街一棟六層的黃色小樓,當年莫扎特一家租住在小樓中的三樓,1756年1月17日,莫扎特在三樓出生并在此度過了人生的前17年。這里現在已經辟為莫扎特紀念館,館內陳列著莫扎特當年用過的小提琴、鋼琴和家具,還有莫扎特的親筆書信和樂譜,最為珍貴的是還珍藏著一縷莫扎特的金發和他的最后一幅畫像。聽到我們講普通話,紀念館內一位志愿者劉先生主動走過來和我們攀談,這位劉先生來自臺灣,他的妻子在城內的莫扎特音樂學院進修,他來陪讀,閑時就來這里做志愿者,接待講漢語的訪客。他指導兩位小琴童去仔細閱讀莫扎特的曲譜原稿,還給他們介紹了那個時代的羽管鍵琴與現代鋼琴的區別。分手的時候,劉先生指著墻壁上畫著的一輛馬車的背影和一條道路,告訴我們,莫扎特就是沿著這條路,在17歲時離開這里奔向維也納。
在我們參觀的時候,紀念館的背景音樂輕輕地播放著莫扎特的《C大調第21號鋼琴協奏曲K467》第二樂章的行板,那如泣如訴的旋律直透心扉。莫扎特在36歲短短的人生中雖然歷經苦難,卻天才地創作了600多部音樂作品,涵蓋了幾乎所有的音樂形式,他的作品旋律優美、字字璣珠,是上蒼賜給人類的精神食糧。記得著名音樂評論家陳宗群先生在《西方音樂欣賞》課上曾借用“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那句名言,形容莫扎特“吃的是苦難擠出來的是歡樂”。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似乎越來越能夠品味莫扎特的優美,有時郁悶難當,聽一段莫扎特的樂曲總有神奇的舒緩排解作用,當這些華美樂章響起時,我的腦海里浮想出的那種感覺只能用弘一法師的偈語來形容: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離開莫扎特故居,我們來到薩爾茲堡火車站,登上東去的列車,沿著多瑙河,沿著當年莫扎特走過的路,向維也納奔去。
(作者:黎健 市歐美同學會會員,上海藥明康德新藥開發有限公司副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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