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下單的羊毛黨們，太會利用平臺規(guī)則灰色地帶？

這幾天，在小紅書上看到一個帖子，一位網友發(fā)帖詢問——“在斐樂買100雙鞋子會發(fā)貨嗎？”有人在評論區(qū)問他，“買這么多當工作鞋嗎？”這位匿名的帖主的回答讓人大跌眼鏡——“拒收買著玩”。

點開這位網友的主頁，發(fā)現(xiàn)似乎事出有因。

圖源：小紅書

據這位網友描述，其在淘寶的斐樂官方旗艦店購買衣物要求換貨，但因為已經退了定金，沒有了線上換貨入口，于是只得線下?lián)Q貨。但等了十天后對方仍未發(fā)貨，于是一氣之下連拍數(shù)百件鞋子、衣服，下單金額達到20多萬元，據他在帖子下方透露，后續(xù)客服表示已經開始換貨后，他選擇了退款。

和該帖主不同，不少商家告訴我們，有一些人是真的在通過這種方法不斷撈金。

一：買家“惡意下單”，商家有苦難言

小單告訴新識研究所，她在平臺上做一件代發(fā)，遇到了同時間多個小號蜂擁而上一起下單的情況。

“一上來100多個小號同時拍100多件，都是不同地址一看就不正常。”

在這之前，她的店鋪已經被同樣的招數(shù)扣過幾次錢了。買家往往是一看到發(fā)貨就立刻申請退款，但她如果不發(fā)貨又會被判賠付延時發(fā)貨違約金，“有時候貨在路上，部分快遞能被攔截，部分沒有攔截到就直接到下單人那里了，要招回來就得我自己出運費，有時付的運費還比商品本身價格都貴。”

圖源：商家小單提供

這種情況發(fā)生了幾次以后，小單提高了警惕。但依然沒起多大作用。

“我明知道對方是惡意下單，提前向平臺小二報備了，結果他還是要我發(fā)訂單，給出的理由是證據不充分，要疑罪從無，我就只能在明知道要被坑的情況下，在‘兩瓶毒藥’之中選一瓶。”

王雯同樣是第一次開店，她告訴新識研究所，最近被人惡意下單的事情煩得她睡不著覺。

“新手不太懂，一上來設置了最大庫存20件，結果人家一上來就買20個，而且非要要求發(fā)指定的快遞，我說發(fā)不了，買家也不退款，就等著我的訂單發(fā)貨超時。”

開店幾個月以來，別的沒有學到太多，但惡意下單的特征倒是被她總結了出來。

據她總結，幾乎同一時間段用同樣金額下單同一鏈接的時候，就要開始警惕了。“問的問題很奇怪，比如賣化妝品，很少人會問‘質量怎么樣’，而且惡意下單的經常發(fā)消息不讀不回。”另外，團購的往往是幫家人、同事或者學生買的，所以一般不會是唯一一次購買，而這些小號ID往往都是“名字+數(shù)字”的形式，且一般沒有設置頭像。

除此之外，還可以從性別、年齡等維度去評判，像年紀小的男生大量買女裝的，或者年紀小的女生大量買同款衣服的，就一定要小心了，這些一般都是買了就會退，或者要求賠償?shù)摹?/p>

圖源：商家提供

“有次打電話過去，對方一開始狡辯說可能是他同學買的，后來又說我發(fā)的是空包裹，然后東扯西扯，直接掛電話，還不停在后臺騷擾我，要我馬上退款，不退款就多投訴幾遍，都已經把我的500塊錢扣給他了，他還要。”

她也沒想到，在平臺上賣個東西居然還要懂行為心理學。

二：靠惡意下單，有人8個月賺了315萬元

去年3月，有電商平臺上幾十家品牌旗艦店突遭大量不明身份人員集中“炸店”，一些品牌店為了自保不得不暫時歇業(yè)，以避免進一步損失。

“炸店”指的是同時間對店鋪進行集中下單，然后閃退差評，甚至還夾雜著辱罵客服人員，等同于“線上打砸”店鋪。

在這起事件中，被曝出有專人組織，在電商運營群中發(fā)布炸店任務，完成任務有獎勵，套路一般包括：密集催發(fā)貨，將地址設置到新疆、內蒙古等偏遠地區(qū)，一單店鋪發(fā)貨到物流中轉站，就申請退款，物流鏈路長，商品追回易流失，導致店鋪錢財兩空。

圖源：澎湃新聞

這次事件出現(xiàn)后，平臺稱要加強對商家的保護，但實際效果并不明顯，反而因為“僅退款”等政策的推出，進一步將商家營商環(huán)境惡劣化。

盡管此后沒有如此這般集中爆發(fā)的惡性事件，但零星的惡意下單從未停止過，之所以有人這么做，一方面，是因為有利可圖，比如可以直接騙取店鋪紅包。

當商家加入網購平臺時，需繳納一定金額的保證金。若消費者購買商品后，商家未能在規(guī)定時間內發(fā)貨，消費者有權投訴。一旦投訴成立且經平臺審核屬實，消費者將獲得來自商家保證金的賠償。以拼多多為例，在拼多多開店，需要繳納500元的店鋪保證金，這也就成了這些惡意買手們的“獎金池”，如果未正常發(fā)貨，賠償額度通常為訂單總價值的30%，平臺以電子紅包的形式發(fā)放給消費者。

當然，這種方式不可能一直長久，因為同一個賬號操作多了會被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異常。于是，就有人在網上找人購買“降權號”，這種賬號一般是買家因為違規(guī)，被限制了部分權限，因此在二手交易平臺流動性很大。再用這些號挑選銷量低、排名靠后、客服長久不回復的店鋪下單，從而牟取保證金紅包，再用此紅包購買商品、回收變現(xiàn)。

在浙江永康市檢察院披露的一起案件中，被告人鄭某就通過這種方式專找符合條件店鋪，并用紅包購買原價500元的手機，然后轉手賣掉，在共計290多個賬號的惡意下單，他在短短8個月的時間中非法獲利43萬余元。不止如此，為自己或他人套現(xiàn)的金額，更是超過315萬元。

圖源：永康市人民檢察院官網

除了“利己”，還有的惡意下單者純粹為了“損人”。

此前深圳龍崗區(qū)人民法院披露的一起案件中，被告人和網店公司存在私怨，隨即通過惡意下單累計交易額超過54萬余元，該網店明知其是惡意下單，每次有可疑下單都仔細甄別，在此情況下，依然損失了超過3200元。如果沒有防備，損失可想而知。

在小紅書上，有商家發(fā)帖貼出了一張被人在電商平臺上下單幾千單同款商品的圖片，而顧客離其工廠只有一公里。下單后就被退款了。“應該是同行，我們周邊都是生產這種彩燈的。光是推廣費就扣了我2000塊。隔三差五來這么一出，長此以往下去誰受得了？”

據悉，根據一些電商平臺的平臺交易規(guī)則，買家下單支付又申請退款后，貨款將原路返回支付人賬號，但平臺會根據交易額向商家收取一定的服務費，這也就給了惡性競爭的同行們可乘之機。

此前，有消息稱拉夫勞倫此次在淘寶的“雙11”的GMV超過16億，但退貨率卻達到了驚人的95%，知名品牌尚且如此，庫存管理能力、流動性管理能力更弱的中小商家恐怕就更難了。

圖源：新華報業(yè)網

有商家算了一筆賬，顧客下單后“秒退”且未發(fā)貨時，商家?guī)缀鯖]有損失。但若包裹已發(fā)出再退貨，商家會面臨3至14元的運費損失，不論物流是否成功攔截。若顧客收貨后申請“僅退款”，商家將承擔商品價款加運費的全部損失，并可能因溝通問題收到差評。此外，還有打包、材料和時間成本。

目前，也有部分平臺正在意識到這個問題，日前一度傳出快手電商“廢止僅退款”的消息，雖然最后被證實并非完全拒絕僅退款，而是為觸發(fā)該條款設置了更高的門檻，但顯然，在雙12到來前夕，如何更好維護好商家的利益，是平臺們應該考慮也正在考慮的要務。

對于商家們來說，在平臺上交易無非就圖一個安全穩(wěn)定，自身合法權益有保障的營商環(huán)境，但如果這個基礎都滿足不了，那長此以往下去，像此前商家頻繁沖擊拼多多大樓的一幕，恐怕難說不會重演。

注：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作者：朱永康

編輯：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