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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公布2024年度詞:大 腦 萎 靡
原創 簡單心理
你可能有過這樣一種體驗:
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后,你想要放松片刻,卻不小心熬夜刷手機到很晚。
忘記具體干了什么。只記得不停在各種 app 之間跳來跳去,扣扣搜搜花了很多錢,忙忙叨叨但什么也沒做。
第二天起床后,明顯感覺智商有所下降,主要表現為一種睡眠不足后頻繁懵圈的卡頓癥狀。
放心!你不是一個人。
牛津詞典公布了 2024 年年度詞匯:Brain rot(大腦萎靡)。
它描述的是一種大量消費劣質互聯網內容、視頻后導致的精神萎靡狀態。牛津詞典團隊稱,2023-2024 年間,該術語的使用頻率增加了 230%。
是的。字面意義:腦子爛了。
1854 年,梭羅在其著作《瓦爾登湖》中首次使用了這個詞,來批評當時整個社會貶低和嘲笑復雜性思考,陷入膚淺「奶頭樂」的傾向。
170 年后,人類在梭羅的先見之明中越陷越深。我們有了更繁重的工作,更原子化的人際關系,但也有了更智能的硬件和五花八門的軟件。
有時我們一天之中最唾手可及的放松,就是下班后癱在沙發里一動不動,等待算法把你最感興趣的那部分東西精準投喂到嘴邊,享受一種被照顧的溺愛感,被取悅的退行感。
然而,這種被「沒有營養、沒有效率的劣質內容」所支配的人生,常常使我們陷入困境。
理智上明知道不行,為什么還總是陷入這樣的怪圈?
01
大腦時不時渴望一點精神垃圾,這沒什么
我們大多數人都有幾種「劣質愛好」。
比如,花整個周末追泡沫劇,看「品位堪憂」的網絡小說,大晚上情緒性暴食,或者明明知道還有好多重要的事沒做,卻熬夜玩手機到三四點。
一個朋友曾對我靈魂發問:你為啥總是說工作累累累,一看消消樂打到 1832 關啊?
這種讓人心虛的快樂叫做「罪惡快感(guilty pleasure)」。
香港作家陳冠中形容罪惡快感是「永遠嫌自己不夠瘦的人偷吃哈根達斯」,是「電影學院老師躲在家里看《霹靂嬌娃》」。
它具備 3 個特點:
? 雖然不犯法,但你在道德上認為這種物質/活動是不正常、不恰當、不正確的;
? 你享受(或經常從事)這種物質/活動;
? 你為自己偶爾沉溺于此感到愧疚、心虛、羞恥。
存在一些研究發現,罪惡快感不僅常見,還有諸多好處。比如讓大腦的「意志力肌肉」得到放松,提高耐挫能力,提升長期幸福感。
如果你只是偶爾需要一些「土狗劇」「貓貓 meme」來讓自己喘口氣——別不好意思!只要不傷害別人,愉悅沒有高低之分。
? 我不相信「罪惡快感」的存在。如果你喜歡某樣東西,去喜歡!這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問題所在:「朋克搖滾?你不該喜歡,那不夠酷」「喜歡小甜甜布蘭妮,不酷」「讀垃圾小說,有毒」……去你的!這就是我!——Dave Grohl(圖左)
02
「錯失恐懼」,以及被接納的需要
所有與內容打交道的編輯同行們,也許都會同意:這個時代的信息繭房是如此嚴重。為了聽懂同事的選題,一天不上網都不行。
我們也經常會發現,自己不停刷手機、朋友圈或新聞網站,只是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熱點和流行事物」,或者是為了「和周圍的人有話說」。
研究者們稱之為錯失恐懼癥(Fear of Missing Out,FoMO)。這是一種對錯過重要信息以及建立關系和互動機會的焦慮。
潛藏在焦慮之下的,可能是一種被同伴接納、被社會肯定,以及得到群體歸屬感的強烈需要。
這種焦慮驅使你做出對自己生存有利的行動——不斷看手機,查漏補缺新出的 meme,關注朋友的社交動態,以及確認自己仍然在被關注。這些行動使你確認,你仍然屬于「你們」。
心理學家 Adam Alter 說,如果這些人際紐帶遭到剝奪,人會體驗到一種沉重的痛苦,這種叫作「社會死刑」的感覺會很持久,讓我們回憶起那些被排斥的過往。
03
你可能在逃避一些重要議題
如果你總是抱著手機刷到深夜,但其實也并沒有很想這么做時——精神分析師 David Morgan 認為,這也可能是為了分散注意力,為了「離自己遠一點」。
因為「人們已經習慣于尋找分散注意力的東西,以至于無法忍受和自己共度一個晚上。這是一種隱藏自我的方式,因為洞察自己需要心理空間」。
人們總是發明各種各樣的方法來回避面對重大議題。我的觀察是,很多這么做的人,其實對「自己正在逃避什么」心知肚明。
如果一個人平時懶得做家務,卻突然開始行動力爆棚地刷馬桶——那多半是因為他有一個更害怕面對的 DDL 即將到來。
? 《天氣預報員》
04
自我概念和「被比較的陷阱」
一家心理健康網站指出,Brain rot 還可能是一種自我價值感被損害的結果。因為「精裝修」朋友圈和不真實的炫耀,可能導致人們焦慮和抑郁程度加劇。
在互聯網上,我們很容易以單向度的方式來記住一個人。比如:心理博主、裝修愛好者等等。
心理治療師 Michelle Maidenberg 認為,「這可能會讓人摒棄或否認與我們自我形象其余部分不一致的部分,從而降低自我認同感。
「身份」是多維的、復雜的、不斷變化的,不僅僅是外貌、工作、品味……這些被賦予很大社會期望的東西,當然也不僅僅是那些被精雕細琢過的濾鏡擺拍。
當我們愿意更用更復雜的維度(而不僅僅是社交媒體上看起來怎樣)去了解一個人時,我們就完成了一次短暫的邊界設定行為,并允許自己描述一個更復雜、更立體的我(當然也更真實)。
05
成癮性設計:很少的精神能量,不可預測的獎勵
沉溺于刷段子、劣質短視頻內容后一段時間,我們常常會自責不已:又是不自律的一天,我好差勁。
但這也許并不是一個和意志力有關的問題。
心理學博士 Adam Alter 在《欲罷不能》一書中認為:數字時代的環境和氛圍,比人類歷史上的任何時代都更讓人容易成癮。在電子屏幕另一端,有數千人在努力讓自己所制造的產品「無法抵擋」,目的就是破壞你的自律。
換句話說,我們在當下所消費的大多數娛樂和科技產品,本身就是為了成癮而設計的。
人們有時會評價某個 app 說:雖然很多內容低俗、重復,但偶爾也會發現一兩個好笑的(你懂我的笑點),一兩個有用的(我就說能學到東西吧)。
這聽起來很耳熟:小額入場成本,即時反饋,以及有獎勵(但不確定)。這就是上癮裝置的設計——如果你去觀察拉斯維加斯賭場,成癮性最強的就是那種「支持以一分錢面值下注」的老虎機。
? 人類學家 Natasha Dow Schüll 在《運氣的誘餌》一書中展現了對成癮性設計的全景式調查
心理學家 Skinner 在 1938 年做過一組著名實驗。當小鼠按下杠桿就可以得到食物時,它們學習了如何按下杠桿。當獎勵變得不確定時,它們變得更瘋狂。即使食物掉落的概率變得極低,小鼠仍然會在杠桿那頭沉迷很長一段時間。
當我們消費在線低劣內容時,它的成癮性首先表現在「觸手可及」,幾乎不需要成本(不管是精神層面,還是物質層面)。
其次是獎勵的不確定:可能刷 50 條短視頻,你才能開懷大笑 1 次。但如果你處于一個容易成癮的狀況中,也許 1 次就夠了——畢竟,上癮的本質不是獎勵,而是「渴望」。
雖然成癮物質/行為可以在瞬間讓你進入高多巴胺狀態,但迄今的許多研究發現,多巴胺的不正常高分泌,最終會導致多巴胺缺乏。這是因為,上癮會劫持、破壞「欲望多巴胺」回路,所以成癮者會發現自己需要的刺激越來越多,但收獲的快感卻越來越少了。
提示:對于碎片化社交媒體和短視頻成癮風險高的人,研究者觀察到一種獨特的「時間扭曲(time distortion)」現象。即:過度消費短視頻的人,往往能夠意識到他們花費了太多時間(并高估自己花費的時間)。短視頻使用頻率越高,這種時間扭曲就越嚴重。
如果你感到長時間的失控、不安,或沉迷某件物質/行為給生活造成了嚴重痛苦,請及時尋求專業幫助。
作者:江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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