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郭蘭心 果殼

最近上線的熱門紀錄片《守護解放西5》里，第一個出場的當事人特別“耀眼”。

他到派出所報案，說被店員打了。但警察回看監控，發現他對女友施暴：掐脖子、推搡、踩女友眼鏡、薅頭發——當事人不以為意，說自己是在“摟”女友。

紀錄片截圖丨《守護解放西5》

警察詢問起“摟”女友一事，當事人再次發作：

因女友不肯與自己“串供”，他在派出所再次掐女友脖子；

女友拒絕“串供”，當事人開始掐女友脖子丨《守護解放西5》

告訴警察自己和女友非常恩愛，剛訂婚，買了270平米的大房子，價值600多萬；

當事人告訴民警婚房價格丨《守護解放西5》

女友表達分手意圖，他輕聲細語問女友，“老婆你要對我起訴嗎”，之后女友放棄追究責任。

表現出溫柔和服軟丨《守護解放西5》

看到當事人自我感覺超好、對戀人忽冷忽熱、毆打辱罵操控戀人，彈幕里有觀眾說“這不就是NPD嗎”。

說到NPD，愛刷社交媒體的朋友肯定不陌生。很多情感求助帖的標題類似“懷疑對象是NPD，要不要分手”，評論中紛紛表示“NPD還不分，留著過年嗎”。

這個網絡上人人喊打、避之不及的NPD到底是什么樣？有多可怕？

NPD就是很自戀嗎？

NPD是自戀型人格障礙（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的縮寫，但“自戀型人格障礙”和“自戀”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自戀的英文“Narcissism”，取自愛上自己水中倒影的英俊少年納西索斯（Narcissus）丨Caravaggio

打個比方，“絕對不自戀”算0分，“頂級自戀”算100分，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得分都在10到90之間，多多少少都自戀，只是程度不同。

擁有程度適中、健康狀態的自戀的人，會既想要外界的關注和認可，也能面對自己真實的需求，具備反思和共情他人的能力，這是成熟自尊的前提。

而過多的、病態的自戀，則會讓一個人過度以自我為中心，導致沒法共情和理解他人，而且為了滿足自己的自戀，還可能情感剝削、操控他人。

上面說的情況發展到比較極端的時候，就成了NPD。真正的NPD在普通人群中占比1%到2%，在精神病學的角度來看，這是一種需要他人贊揚，且缺乏共情的、有自大幻想或行為的普遍行為模式[1]，必要時進行干預和治療。

NPD會有的表現：過度重視自己、經常幻想自己擁有某物、相信自己的優越感、需要贊美等等丨clevelandclinic.org

和NPD談戀愛的3個階段

網上說“NPD狗都不談”“吸血鬼NPD”，是因為NPD伴侶在親密關系中最明顯的特征，就是ta只在乎自己，為了自己的利益，ta會不擇手段從伴侶身上“吸血”，直到榨干伴侶的最后一滴價值。

在社交媒體上，有人會把NPD叫做“吸血鬼”，而NPD的伴侶叫做“血包”丨giphy

有臨床工作者研究了NPD建立的自戀型虐待關系，并將其分為3個階段：蜜月期、沖突積累期、虐待升級期[3]。

蜜月期

這個階段，NPD伴侶表現非常好，甚至會進行“愛意轟炸”。

Ta總是很慷慨，可能會告訴你ta很有錢、很有地位，甚至有很多特權；Ta每天恨不得發1000條消息給你，不停說你是ta的唯一；Ta也可能常常送你禮物，制造驚喜和浪漫。

你覺得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想要和ta進一步發展。

沖突積累期

關系確立了穩固了，ta也開始展露本性了。

Ta很想控制你，讓自己成為你生活中唯一重要的事；

打著愛你、為你好的旗號，做一些讓你不舒服的事，比如經常查你手機，一旦你反抗，ta可能破大防；

Ta常常侵犯你的邊界、不考慮你的感受（比如拒絕避孕）；

貶低、威脅、操縱也出現了，“我前任/同事/朋友比你好多了”這句話出現頻率越來越高，讓你覺得自己哪兒都不好。

近期院線電影《出走的決心》中，原型人物蘇敏講述了自己經歷的自戀型虐待關系：

“（丈夫）是實打實的大男子主義，就想控制所有人，穿鞋子都不讓穿白色的，在他們老家，穿白色等于穿孝，他就覺得是在詛咒他父母早死。”

虐待升級期

Ta在關系中的所作所為變本加厲。

對于你在沖突中表現出的消極情緒，ta越來越排斥、不耐煩；ta覺得你們的關系索然無味，開始尋找下一個自戀供給對象，還會讓其他人覺得分手是你的問題。

而你也沒法輕易脫身。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你不適應；在ta一次次施暴、又一次次哄你的過程中，你知道ta可能有問題卻依戀ta短暫的好，難以離開。

這么一來，ta察覺了你的猶豫，意識到你對ta還有價值，于是又給傷痕累累的你遞了一顆甜棗，告訴你“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接著，你們又進入蜜月期，開啟了下一個循環。

“狗都不談”的NPD，為什么分不掉？

在抱怨伴侶有強烈自戀傾向的帖子下，很多評論都大為不解：ta都這樣了，你為什么不分手？

因為陷入自戀型虐待關系，真的很難脫身啊！

和NPD談戀愛像在吸毒

和典型NPD戀愛、不停經歷3個階段的循環，讓受害者潛意識中把“甜蜜”和“傷害”綁定在了一起，有了一種類似吸毒上癮的感覺[4]。

當相處從甜蜜開始變得令人窒息，受害者還會因為難以適應，會出現認知失調的情況[5]：之前ta那么好，現在關系突然變差，一定是我的問題吧？我努努力，我們的關系就會回暖吧？

為了回到之前的甜蜜，受害者可能會努力改變自己，但用錯了方向的努力，會讓受害者耗盡力氣，越跑越偏。

NPD伴侶努力解決問題，卻往往走錯了方向丨圖蟲創意

和NPD談戀愛像被吸干了血

NPD的戀愛，只以自己為中心，所有的回報都流向了NPD自己，而NPD的伴侶卻幾乎得不到任何滋養、成長和來自對方的支持。

經年累月，NPD戀愛的受害者會感到抑郁焦慮，甚至有羞恥感、產生自我厭惡等應激障礙[5]，這些情緒問題困住了受害者，削弱了受害者的決斷力和行動力，就像腿受傷的人，哪能說跑就跑呢？

圖丨圖蟲創意

我伴侶像是NPD，怎么辦？

如果你懷疑自己的伴侶有NPD傾向，或正在經歷情感操縱帶來的不適、難過、痛苦，那這個戀愛是應該趕緊分了，還是能搶救一下呢？

先溝通試試

如果伴侶的一些自戀做法讓你不舒服，可以先試試坦誠說說自己的不快體驗。如果對方愿意溝通、一起面對，那這段關系還可以搶救一下。

你們可以聊的話題有：你的不適從何而來？ta做這些事時是什么感覺？在尊重彼此的前提下，你們可以做一些什么改變？

要知道，NPD或者有NPD傾向的人客觀上也是可憐人，畢竟NPD是一種心理障礙（當然，作為伴侶沒義務承受這一切），沒必要把NPD無差別打死。

溝通不成，努力逃離

如果對方拒絕溝通，因為你的坦誠而破防，甚至開始更多地打壓你、操縱你——這樣的伴侶可以扔了，你值得更好的。

我知道離開很難，但在一次次循環中，你的內心已經反復發出了預警，你知道你應該朝著關系結束的方向去努力。

你可以試著把自己經歷的事情寫下來，讓自己逐漸有客觀中立的“網友視角”。在這個過程中，你也會逐漸意識到你愛上的是想象中的完美伴侶，而不是現實中總虐待你的那個人。

好好愛自己

結束這段關系后，你可能還會想很多：這個人沒那么糟糕；但ta這么做，我真的很生氣；我當時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雖然很消沉抑郁，但這段關系真的需要結束了。

在這樣的糾結中過了一陣，某一天早上醒來，你發現自己完全接受了關系結束這件事，新生活在眼前徐徐展開[7]。那么，祝賀你度過了關系結束后哀傷的所有階段。

在徹底斷開之前，NPD伴侶很可能反復找你、“吸取”你的能量來滿足ta自身的自戀。你可以找尋求靠譜的朋友家人支持，也可以找擅長處理自戀虐待傷害的咨詢師尋求幫助，不必非得自己一個人撐著。

也可以在網絡上尋求支持丨豆瓣

Guokr

大家說“NPD狗都不談”，但一開始，誰又能料準對方是這樣的人呢？相處慢慢變得痛苦、無奈、荒謬，對方傷害自己而不負責，一切創傷都只能自己承擔和療愈。

好在，任何時候結束糟糕的關系都不算晚。為自己的感受負責、離開過度自戀的人、捍衛自己的邊界，都意味著蛻變與新生。

祝愿大家既有對待自己的溫柔，也有離開的勇氣和出走的決心。

參考文獻

[1]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Ed.) (2013b).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DSM-5 (5th ed.).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10.1176/appi.books.9780890425596

[2]Weinberg, I., & Ronningstam, E. (2022). 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 Progress in understanding and treatment. Focus, 20(4), 368-377.

[3]Gaum, T., & Herring, B. (2020). Cycle of narcissistic abuse. Tanya Gaum, Psychotherapy, https://www.tanyagaum.com/cycleofnarcissisticabuse.

[4]Lancer, D. (2022). Dating, Loving, and Leaving a Narcissist: Essential Tools for Improving or Leaving Narcissistic and Abusive Relationships. Carousel Books.

[5]Shalchian, S. (2022). Clinician’s Recommendations in Treating Victims and Survivors of Narcissistic Abuse.

[6]di Giacomo, E., Andreini, E., Lorusso, O., & Clerici, M. (2023). The dark side of empathy in narcissistic personality disorder. Frontiers in psychiatry, 14, 1074558.

[7]Kubler-Ross, E., & Kessler, D. (2005). On grief and grieving: Finding the meaning of grief through the five stages of loss. Simon and Schuster.

作者：郭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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