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9月27日，大導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耗費40年心血完成的最新作品《大都會》（Megalopolis）終于在北美各大院線與觀眾見面。不過，從目前的票房數據來看，這部制作成本高達1.2億美元的作品，首周末開畫票房可能只有500萬美元至700萬美元。因為找不到投資商的關系，基本都由導演本人自費拍攝，其中絕大部分來自他2021年出售名下葡萄酒莊園股份所得。

《大都會》海報

性騷擾羅生門或訴諸公堂

相比商業上的失敗，更讓85歲的科波拉傷心的，恐怕還是媒體對于新作《大都會》的抵觸情緒。雖說影片之前在法國戛納電影節上全球首映時，曾贏得現場嘉賓長達七分鐘的起立鼓掌，但媒體記者和影評人的掌聲顯然更多是出于禮節。在影評搜集網站“爛番茄”上，目前《大都會》僅有50%的好評率，按慣例會被歸入爛片行列。

法國當地時間2024年5月17日，第77屆戛納電影節期間，《大都會》發布會。視覺中國 圖

除在影評文章中大肆批評《大都會》之外，媒體針對該片的“惡意”還延展到了作品之外。早在該片舉行戛納首映禮的數日之前，英國《衛報》便刊發了一則爆炸性報道，稱導演科波拉“在拍攝現場強行親吻一些上身赤裸、衣著暴露的女演員”，借口則是“為幫助她們進入狀態”。該文引用匿名人士的爆料，抱怨85歲的老導演缺乏職業素養，甚至暗示曾經拍出過《教父》《現代啟示錄》等影史經典的他，已經不怎么懂得該如何拍電影了。

對此指控，科波拉委托制片人在第一時間予以否認，但仍然無法平息爭議。

科波拉在《大都會》拍攝現場

到了7月26日，影視娛樂媒體《綜藝》率先放出了科波拉在《大都會》拍攝現場親吻群眾演員的兩段視頻，據稱這是由一名劇組人員在去年該片拍攝一場夜總會狂歡戲時拍到的。而且，《綜藝》還援引知情人士的說法，批評科波拉欠缺職業精神，做出這些舉動前并未獲得對方的允許。

對此，《大都會》的執行制片人達倫·德米特里（Darren Demetre）和副導演瑪麗拉·科米蒂尼（Mariela Comitini）又都第一時間做出回應，強調導演確實在那場夜總會戲拍攝時親切擁抱和親吻演員臉頰，但目的只是營造氣氛、調動演員的情緒。并且，他們強調整個拍攝過程中，從未聽說任何關于騷擾或不良行為的投訴。

但是，按《綜藝》的說法，之所以沒人投訴，那是因為受害者根本投訴無門。因為《大都會》由科波拉自籌資金拍攝，他就是最高負責人；出了狀況，底下人無法像參與拍攝好萊塢制片廠作品時那樣，可以找上級部門或公司高層投訴。

7月30日，26歲的演員雷娜·門茲（Rayna Menz）在社交媒體上發帖，聲稱自己就是那兩段視頻中出現的群眾演員，并為科波拉做了辯護，稱他“沒做任何讓我或片場其他任何人感到不舒服的事情”。門茲還指出，當時大家是在封閉片場進行拍攝，事先說好所有人禁用手機，所以竟然會有手機偷拍視頻流出，讓她覺得這件事恐怕并不簡單。

8月2日，《綜藝》刊發另一位群眾演員勞倫·帕戈內（Lauren Pagone）的說辭，指出她才是視頻中被科波拉親吻的當事人，而她當時的感覺就是“猝不及防、大感震驚、超級怪異、整個人都不舒服”。她說自己之所以選擇發聲，主要是因為反感雷娜·門茲以偏概全，拿個人感受代替全體演職人員的獨斷做法。時至9月9日，帕戈內干脆將科波拉以及制片公司告上了佐治亞州的民事法庭，指控導演在2023年2月14日《大都會》拍攝期間，未經同意對其進行親吻、觸碰，犯下了性騷擾罪行，要求經濟賠償。

8月底，在接受《滾石》雜志采訪時，科波拉公開否認勞倫·帕戈內的說法，強調相關報道都是在故意破壞影片上映?！斑@一切都很荒謬，看看《衛報》那篇文章的發表時間，就是在我們的影片即將在戛納首映之前。他們純粹只是想破壞這部電影?！?/p>

至于背后的更深層意圖，科波拉認為那是對他這種特立獨行者的懲罰?！昂萌R塢有一種普遍傾向，也就是說，如果你遵守我們的規則，你就會有更大的成功機會。而我這個人，向來就不遵守他們的規則，所以他們會說，你瞧，他這人一定會失敗的。”

9月13日，科波拉方面索性將《綜藝》雜志及記者布倫特·朗（Brent Lang）、塔蒂亞娜·西格爾（Tatiana Siegel）告上了洛杉磯高等法院，控訴他們7月26日刊發的文章對他構成誹謗，要求賠償1500萬美元?！霸谖?0多年的職業生涯中，沒有任何事能與將《大都會》最終拍成這件事相提并論的了。從群眾演員到參演明星，這是數百位藝術家通力合作的結果，但是我們的集體努力，現在卻被虛假、魯莽和不負責任的媒體報道所玷污，這讓我非常痛心?！笨撇ɡ谄涔俜铰暶髦袑懙?，“任何出版物，尤其是傳統媒體行業，都不該為追求自身經濟利益而濫用偷拍所得的視頻和匿名的消息來源。雖然我向來無意對媒體提起訴訟，但這次我會積極捍衛聲譽，并且相信法院會追究他們的責任?！?/p>

據悉，在訴諸法律之前，科波拉方面曾聯系過《綜藝》，提供己方說法，要求后者更正并撤稿。但《綜藝》拒絕了這項要求。

目前，不管是女演員訴科波拉還是科波拉訴《綜藝》雜志，兩起案件都還在調查取證階段，未來究竟會如何發展，是要走到對簿公堂的一步，還是會選擇低調庭外和解，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大都會》劇照

發行商難尋，預告片翻車

導演的性騷擾羅生門還不是《大都會》所需面對的唯一難題。該片尋找發行商的過程，也可謂是困難重重。在戛納電影節上，科波拉曾為大量買家安排了《大都會》的專場放映，但或許是曲高和寡的緣故，一時間根本就無人產生興趣。最終，與科波拉有著長期合作關系的獅門影業趁機出手，談下的發行合同對于科波拉方面而言，可謂條件相當苛刻：獅門影業不承擔任何營銷宣傳費用，也不分擔制作成本，只會從最終票房里拿出一小部分支付給科波拉方面。換句話說，這部時長2小時18分鐘的史詩片，無論票房如何慘淡，獅門影業都不會虧錢，反而還能獲利數百萬美元。

至于科波拉方面，除了制作影片的1.2億美元早已花了出去，過去幾個月里，又追加支付了大約1500萬美元至2000萬美元的營銷宣傳費用。當然，這已經是在《大都會》降低上映規模和宣傳攻勢后的開銷了。原本，科波拉也曾對自己這部作品信心滿滿，以為會有好萊塢大廠樂意合作，將其大面積鋪開上映。按照他當時的想法，該片的北美宣發費用應為4000萬美元級別，全球宣發費用則可上看1億美元。

或許是因為沒有自己花錢宣發的關系，獅門影業在宣傳《大都會》時，似乎也有些不夠上心。8月21日，他們推出了該片的第一款正式預告片，主打的是“悔不當初有眼不識泰山”的戲謔風格。片中大量引用寶琳·凱爾（Pauline Kael）、安德魯·薩里斯（Andrew Sarris）、羅杰·伊伯特（Roger Ebert）等一眾美國影史知名影評人當年批評科波拉的作品如《教父》《現代啟示錄》《驚情四百年》的毒舌評語，目的是要告訴受眾，別看影評人現在不看好《大都會》，再過幾年、幾十年回頭來看，就會意識到《大都會》也是經典。

不過，有細心網友稍一查閱，便發現所謂的毒舌評語，有些是憑空杜撰或移花接木。例如預告片中所謂的羅杰·伊伯特點評《驚情四百年》“徒有風格，欠缺實質”，其實來自伊伯特為蒂姆·伯頓執導的《蝙蝠俠》所寫的評論。

《大都會》預告片中出現的多條影評人對于科波拉過往作品的評論或憑空杜撰或移花接木。

當天下午，獅門影業就下架了預告片，并向相關影評人以及科波拉本人致以誠摯歉意，還解雇了負責預告片制作的資深營銷顧問埃迪·伊根（Eddie Egan）。據稱，這些虛假的評語均由ChatGPT等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生成，而包括伊根在內的負責經手人也都沒有好好復查，導致本就爭議纏身的《大都會》再次卷入口舌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