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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讀|“阿基琉斯之盾”的城市文明意象
談到古代希臘,畢達哥拉斯、希波克拉底、索??死账埂⑻K格拉底等一長串人名,就會從曾經的數學、生物、語文、哲學等學科的課本上跳出來,再加上奧林匹克、擲鐵餅者、雅典衛城、民主政治等一系列專有名詞,就組合成一個“言必稱希臘”的“古希臘”(前800年-前146年羅馬征服)印象。
上述人物和事物都出現在古希臘古風-古典時期,這其實是希臘歷史上很短的一段時間(前800年-前336年亞歷山大大帝繼位)。許多作家都選擇從這個時間段開始寫希臘史,日本著名作家鹽野七生的《希臘人的故事》,和英國學者格羅特的巨著《希臘史》一樣,把書寫的起點放在第一屆奧林匹克運動會(前776年)。古風-古典時期的確是古代希臘最為輝煌的階段,但在這之前,希臘已經出現了早期城市文明。
荷馬史詩的故事一直被認為是虛構的,直到德國商人施里曼憑借一腔狂熱愛好,以史詩文本為線索,于19世紀末發現了特洛伊遺址和邁錫尼遺址——世人才驚覺《伊利亞特》所描寫的那場偉大戰爭竟言之有物。
《伊利亞特》書影,【古希臘】荷馬 著,陳中梅 譯在《伊利亞特》(以下簡稱“史詩”)一萬五千多行詩句構成的龐大世界中,最吸引筆者的不是那些英雄人物的傳奇故事,而是在第十八卷才出現的“阿基琉斯之盾”。它與史詩的關系是,既與之休戚相關,又抽離其中。史詩用一種視覺化的語言,栩栩如生地描述了神匠赫法伊斯托斯為英雄阿基琉斯所造的這枚戰盾,引發了后世無窮的想像與解析,許多人嘗試用“畫”的形式還原它,文字解讀更不勝枚舉。筆者擬從史詩描述本身出發,梳理其中隱藏的希臘早期城市文明的發展線索,嘗試解析“阿基琉斯之盾”中隱現的城市文明意象。
寫在前面
關于“城市文明”?!拔拿鳌焙汀俺鞘小?,都屬于難以一言蔽之的概念。我們把時間往前推,一直推到“文明”在世界各地最早出現的臨界點,會發現在那個時刻——如在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約公元前3500年出現蘇美爾文明——“文明”和“城市”幾乎是同義詞。
“文明”有一個關鍵特征:它是由陌生人合作創造的。而“城市”正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陌生人合作共同體,故“文明”產生于“城市”,而非以親緣關系為基礎的“村落”。英文中的文明(Civilization)一詞源于拉丁文“Civilis”,一部分的意思就是“城市化”。為盡量減少歧義,本文使用“城市文明”作為關鍵詞,以平衡具象與抽象之間的關系。
關于史詩的故事時間與成文時間?!兑晾麃喬亍匪鑼懙奶芈逡翍馉幇l生在公元前13-12世紀,為希臘青銅時代晚期,亦即邁錫尼文明后期;而史詩成文于公元前8世紀,為黑暗時代之后的鐵器時代早期,亦屬于古希臘古風時期(前800年-前480年)。史詩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口頭傳頌,最后成文,跨越了三個時代,是一部承前啟后的作品。
計算機工程師、平面藝術家kathleen vail還原的“阿基琉斯之盾”,來源:https://theshieldofachilles.net/疲倦的太陽和盈滿溜圓的月亮,
以及眾多的星宿,像增色天穹的花環,
普雷阿得斯、華得斯和強有力的俄里昂,
還有大熊座,人們亦稱之為“車座”,
總在一個地方旋轉,注視著俄里昂;
眾星中,惟有大熊座從不下沉沐浴,在俄開阿諾斯的水流。
……
他還鑄出俄開阿諾斯河磅礴的水流,
奔騰在堅不可摧的戰盾的邊沿。
(本文中史詩譯文皆選自《伊利亞特》,【古希臘】荷馬 著,陳中梅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8月出版)
史詩其他部分關于俄開阿諾斯河的描寫具有強烈的浪漫色彩。作為扁平大地的邊界,日月星辰從水中升起再落入其中,比如太陽,“從微波靜漾、水流深森的俄開阿諾斯河升起,踏上登空的階梯?!彼摹霸杏惫δ茱@而易見,世界從中誕生,又回歸其中,一日一日周而復始;這種空間上的畫面感又很容易讓人聯系到抽象的“時間”概念。談到希臘文明的自然環境基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愛琴海,俄開阿諾斯河“孕育”出的世界,同愛琴海“孕育”出的希臘文明,是神話和現實的呼應。而現實中的“孕育”功能,建立在愛琴海的氣候和環境特別適合海洋貿易的基礎之上。
烏魯布倫沉船,來源:https://www.ancient-origins.net/征服浩瀚深邃的海洋比征服迂回曲折的陸地要容易。距今4萬年前,人類已經利用較大船只跨越巽他陸架(現馬來西亞、印尼、婆羅洲一帶的海陸)和莎湖陸架(現新幾內亞一帶的海陸)之間約90公里的深海海溝,到達了澳洲。1984年,土耳其烏魯布倫海岸附近,發現了一艘公元前14世紀末期的沉船,這條船從特拉布哈瓦起航(今以色列海法),裝載了從古代世界各個角落經由海路、陸路運來的貨物——包括烏木制品、河馬牙、象牙、玻璃、琥珀、珠寶、青銅器、金銀器、銅錠、錫錠等,目的地是土耳其南部。
烏魯布倫沉船顛覆了今人對當時地中海世界的想象:貿易已經驚人地將近東和地中海聯系在了一起。愛琴海(地中海的一部分)適宜的氣候和安全的航海環境,讓它在遠洋輪船發明之前,成為全球貿易(雖然當時的全球范圍還沒那么大)的樞紐,貿易全球化從那時開始萌芽了。
克里特遺址示意圖,來源:Bibi Saint-Pol / 維基百科海洋貿易孕育了希臘第一個偉大城市文明:米諾斯。宮殿和神廟作為考古上最可見的物質證據,通常是早期城市的標配,在克里特,宮殿遺址分布在島上多處,神廟則以“圣山”的形式出現。將米諾斯作為城市文明看待的主要原因是:其一,規模性的宮殿已經不是村落的組織形式能夠勝任的建造任務了,克諾索斯的宮殿占地面積達22000平方米之多,有1500間宮室。其二,米諾斯文明顯示出很強的“開放性”,各地發現的米諾斯制造的物品顯示,它有一個與希臘本土、塞浦路斯島、敘利亞、小亞細亞、古埃及、伊比利亞半島及美索不達米亞通商的網絡。
克里特位置示意圖,背景地圖來源:Google米諾斯不是孤立發展起來的,要知道,在它之前的1000多年前,美索不達米亞和埃及的城市文明已經發展起來了。米諾斯文明誕生在位置得天獨厚的克里特島,它正好處在前往上述兩大文明地的重要海上航線上。顯然,近東地區的文明成果——尤其是“城市”之理念——通過海洋漂到了克里特。而克里特又通過海洋貿易,將城市文明的種子傳播到愛琴海地區,盡管在傳播的過程中總有“走樣”(后續會談到的邁錫尼文明是一例)的情況。
早期城市文明主要被兩大引擎所驅動:戰爭和貿易。固然貿易有著先天的優勢,戰爭卻依然一直是統治階級的重要選項。究其根本,是因為戰爭比貿易更加符合統治階級的利益需求。首先,戰爭有利于內部矛盾的轉移,在內部矛盾無法調和的時候,統治階級可以輕易地通過發動一場戰爭來將“敵我矛盾”變為主要矛盾,從而維護其統治地位。其次,戰爭勝利帶來的資源,依然牢牢掌握在統治階級的手中;而貿易則會讓商人階層先富起來,讓平民參與到新的財富分配中去,從而對統治階級構成巨大的威脅。
米諾斯文明在城市文明發展史的早期是很特殊的,甚至可以說具有很強的“現代性”:它是第一個完全依靠貿易來存續和發展的文明。后來的歷史,一直到20世紀人類發明了核武器,“戰爭”引擎才熄火(局部依然頑固地存在),這距離最早的城市、最早的戰爭,已經過去了好幾千年。從這個意義上,米諾斯是現代城市——不靠戰爭靠貿易——的遠古范式。
戰爭之城:城市文明的倒退與中斷
描寫完神話色彩濃郁的俄開阿諾斯河,史詩的筆鋒一轉,接著就說神匠在“阿基琉斯之盾”上鍛造出兩座非常具象的城市。我們先來看關于第二座城市的描寫。
城內的民眾并沒有屈服,他們武裝起來,準備伏擊。
他們的愛妻和年幼的孩子站守在
城墻上,連同上了年紀的老人,而青壯們則
魚貫出城,由阿瑞斯和雅典娜率領。
兩位神祗由黃金澆鑄,身著金甲,
神威赫赫,全副武裝,顯得俊美、高大,
以矚目的形象,突顯在矮小的凡人中。
……
特洛伊的位置非常特殊,位于愛琴海和普羅彭蒂斯海(今馬爾馬拉海)的連接處,赫勒斯滂海峽(今達達尼爾海峽)的入口。該海峽非常狹窄且水流湍急,古代船只難以通過,故而只能依靠路上拖行(船上貨物則靠馱運)來到達普羅彭蒂斯海。海峽亞洲部分的岸邊平坦而帶有淺灘,為這種交通方式提供了便利。這里有一石灰巖的斷崖是唯一的障礙。特洛伊就位于斷崖西南面,從而控制了赫勒斯滂的通道,成為當時連接歐亞兩大洲的貿易樞紐。
邁錫尼遺址,來源:David Monniaux / 維基百科戰爭另一方的邁錫尼諸城,與特洛伊比較,或者說,與更早的米諾斯文明比較,在城市形態上呈現出一種向內收縮的的特點。“城市”退化成了“城堡”,大多數人口居住在宮殿周邊的小型定居點或零星散落的村莊里。高大厚實的防御性城堡圍墻,與米諾斯(沒有城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吧駨R”這一早期城市的標配,在邁錫尼難覓其蹤。邁錫尼文明在城市文明傳播的過程中是一個“走樣”的案例,米諾斯的貿易驅動,到了邁錫尼那兒變成了“戰爭”主導,武士國王統治著諸城,王宮的形式如防御堅固的營寨一般?!鞍⒒鹚怪堋鄙希ㄒ约罢渴吩娭校馉幍拿鑼懀沁~錫尼文明的真實寫照:“伏兵們見狀,沖撲上前,迅猛”,“神明沖撞撲殺,像凡人一樣戰斗”——戰爭描寫的暴力美學取向,印證了邁錫尼文明的“尚武”核心。
邁錫尼和特洛伊的對抗,就好像是城市之“城”與城市之“市”的對抗。“城市”這個詞,最直觀的理解,“城”指“城墻”,“市”指“市場”;再進一步,又回到了之前談到的“戰爭”和“貿易”這兩大古代文明驅動引擎。史詩中的特洛伊戰爭,因為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拐走斯巴達(邁錫尼諸城之一)王妃海倫而引起,實際上很可能是居于希臘文明核心位置的邁錫尼,由于青銅時代后期社會內部矛盾難以消化,統治者轉而向海外尋求新的統治基礎的一種表現。
遠在愛琴海另一頭的特洛伊,在“海陸”、“洲際”貿易驅動下呈現出了蓬勃發展的景象,顯然讓邁錫尼人垂涎三尺。特洛伊戰爭不是一場美人爭奪戰,而應該是一場邁錫尼人發動的貿易權爭奪戰。史詩中特洛伊戰爭的結局是兩敗俱傷,現實中特洛伊城淪陷后不久,主導希臘世界的邁錫尼也遭遇了毀滅性打擊?!皯馉帯敝鲗У奈拿?,再加上宗教性凝聚力量的缺乏,讓邁錫尼在面對后來的海上民族入侵時顯得幾乎不堪一擊。城市文明中斷了,希臘進入了長達數個世紀的黑暗時代。
不論“戰爭”還是“貿易”,都有“外向性”的特點,它們對城市文明的驅動方式偏重于傳播而非創造。站在更宏觀的角度,希臘青銅時代的城市文明米諾斯和邁錫尼,原創性的部分都不那么明顯,它們是更古老文明傳播的成果。米諾斯和邁錫尼留給后世的,除了那一堆建筑廢墟,似乎沒有其他能更令人大吃一驚的東西了。在“戰爭”和“貿易”之外,古代城市文明的驅動引擎是否還有其他選項呢?
理想之城:城市文明的重生
《伊利亞特》最終成文于古希臘古風時期,距離其所描寫的特洛伊戰爭已經過去了好幾個世紀。這是一個城市文明重生的時代,而且這一次的重生帶著一種“絢爛”的筆觸,在人類文明史上畫下了再也無法抹去的色彩。史詩描寫“阿基琉斯之盾”上第一座城市的句子,是與整部史詩核心內容最大相徑庭的一段描述。通常,這座城市會與第二座“戰爭之城”對比而被稱之為“和平之城”,筆者認為稱為“理想之城”更為合適一些。
絕倫。一座表現婚娶和歡慶的場面,
人們正把新娘引出閨房,沿著城街行走,
打著耀眼的火把,踩著高歌新婚的旋律。
小伙們急步搖轉,跳起歡快的舞蹈,
阿洛斯和堅琴的聲響此起彼落;女人們
站在自家門前,投出驚贊的眼光。
市場上人群擁聚,觀望
兩位男子的爭吵,為了一個被殺的親人,
一筆償命的血酬。一方當眾聲稱血酬
已付,半點不少,另一方則堅持根本不曾收受;
兩人于是求助于審事的仲裁,聽憑他的判奪。
人們意見分歧,有的為這方說話,有的為那方辯解;
使者們擋開人群,讓地方的長老
聚首商議,坐在溜光的石凳上,圍成一個神圣的圓圈
手握嗓音清亮的使者們交給的節杖。
兩人急步上前,依次陳述事情的原由,
身前放著兩個塔蘭同的黃金,準備
賞付給審斷最公正的判者。
其次,在司法場景的描述中,有一個明顯的新現象:“儀式性”從宗教領域來到了世俗領域?!皣梢粋€神圣的圓圈”、“手握節杖”都具有明顯的“儀式性”。此外,以往這種“儀式性”場面的核心人物不是“神”就是“王”,是一個明確的具有統治意涵的人物,而這里的中心人物是“地方長老”。長老作為仲裁者是一個古老的傳統,但是長老在“市場”上,在市民的圍觀(監督)下,以“儀式性”的方式去審理案件,這一切組合在一起,發生的時間很有可能是史詩成文的古風-古典時期。
延續上述關于司法儀式的探討,這里其實出現了一種“民主化”的政治意味。民主政治在古風-古典時期的希臘城市中,是一項熱火朝天的實驗,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兑晾麃喬亍烦晌牡臅r候,距離雅典的“梭倫改革”還有約1個世紀,后者是雅典民主改革的先聲。“理想之城”上暗示了這一改革的到來,民主的力量已經在逐漸積聚。為后世津津樂道的古希臘人的民主,連同他們精確健美的人體雕像、詩歌、戲劇、哲學、科學等東西,被希羅多德概括為“希臘性(Hellenikon)”一詞。
雅典學院,拉斐爾,1509-1510創作我們之前談到了“戰爭”和“貿易”的“外向性”特點?!跋ED性”的出現之所以那么重要,是因為它非常搶眼地展現了一種“內部動力”驅動的城市文明進步。不是說古風-古典時期的希臘沒有戰爭和貿易了,而是說它們的風頭完全被“希臘性”蓋過了。
“內部動力”從何而來,似乎是個很難完整解答的謎題。但是希臘人在邁入新的鐵器時代之際,有兩項“新事物”顯得特別耀眼。
第一項是腓尼基人帶來的“字母表”。在青銅時代晚期,希臘語用線性文字B來書寫,有200多個符號和標志,而鐵器時代早期,希臘人用的文字系統不超過30個字母,甚至可以用之來書寫極富韻律與節奏感(希臘人進一步創造了5個元音字母)的氣勢恢宏的史詩《伊利亞特》,這一切都得益于腓尼基人通過貿易帶來的字母表。
第二項是新的軍事技術“重裝步兵”,這套技術的核心是攻防方陣,密集方陣中的每一個手持武器的士兵,用圓形盾牌重疊起來,盾牌保護的是側面隊友而非自己;戰斗的關鍵在于堅守隊形、集體肉搏,《伊利亞特》式的“單挑模式”在此毫無用武之地。最重要的是,士兵來自“市民”而非雇傭軍和常備軍,于是普通人和權貴一樣,肩并肩出現在方陣中——這種戰爭中的平等是公民政治上平等的催化劑,希臘人的“平等”很可能就是從這里來的。
有了“字母表”,更多人可以去表達和傳播自己的思想;有了“平等”,更多人發現了自己的重要性,更愿意投入到創造性的活動中去。每一個人“平凡”的“個體”,忽然都有機會變得舉足輕重。希臘城市的“內部動力”,某種意義上就是“個體創新力”的迸發。城市文明在這個點上的重生具有了全新的意義,它塑造了“城市”與“人”的全新關系,這種關系的本質性足以穿越歐洲中世紀的迷霧,直指現代。
結語
“阿基琉斯之盾”在某種意義上,是希臘古代城市文明發展的圖像簡史。海洋之于希臘,是一個占主導地位的自然環境因素,米諾斯文明和邁錫尼文明直接受益于經由海洋貿易“泊來”的近東地區的城市文明理念;黑暗時代尾聲,海洋又以更復雜的方式來幫助希臘進入全新的古風-古典時期,其中一項就是腓尼基人的“字母表”,為新的“個體創新力”驅動的城市文明奠定了基礎。海洋之于古代希臘,不只是貿易,是“吸收”、是“傳播”,是與世界始終保持順暢、高效聯通的紐帶。
“阿基琉斯之盾”上的兩座城市,并不只是表面上的戰爭與和平,第一座城市充滿了理想城市的色彩,并隱含了后續城市發展的線索。這兩座城市最大的不同在于:戰爭之城是“神的城市”,而理想之城是“人”的城市。《伊利亞特》是一部英雄史詩,濃烈、深沉的戰爭場面十分震撼人心,但對英雄時代的緬懷與歌頌還不足以成就這部史詩的偉大。在“阿基琉斯之盾”上,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用“批判性”思維所建構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神的城市”到“人的城市”之劃時代變革已然顯現。
(作者系半層書店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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