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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案遭否后再看英國脫歐:沒協(xié)議,沒希望,沒頭緒,沒信心
“202票支持(脫歐協(xié)議),432票反對。”當電視直播中傳來英國議會議長宣讀最終投票結果的聲音時,在國會廣場的寒風中等候許久的脫歐支持者們爆發(fā)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當?shù)貢r間1月15日晚,英國下議院徹底否決了此前英國政府與歐盟達成的“脫歐”協(xié)議草案。盡管各方事前已經(jīng)預計到草案獲通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最終差距之懸殊幾乎超出所有觀察家的預料——這是英國近代史上首相在下議院遭遇的最大慘敗之一,也使得英國脫歐之路再次陷入僵局。
英國媒體《每日鏡報》16日頭版四行特大號的黑底白字或許表達了許多英國人此刻的感受:“沒有協(xié)議,沒有希望,沒有頭緒,沒有信心!”
“目前英國社會整體局勢就是兩極分化,一半一半,誰也說服不了誰,從老百姓、媒體到議會,都是如此。”在倫敦居住了近20年的英國華人何宇邦告訴澎湃新聞(www.6773257.com)。
注定失敗的投票
上世紀90年代就到英國留學讀書的何宇邦十幾年來一直在英國生活、工作。2013年到2015年,他在英國駐魯塞爾歐盟總部的代表團工作。在歐盟工作期間的經(jīng)歷,不僅讓他認識了許多來自不同歐洲國家的朋友,也讓他對歐洲一體化、英國在歐洲的位置有了更直觀和清楚的認識。
“對于脫歐的態(tài)度我始終沒有變過,最初我就是反對的,今天也仍然是這個態(tài)度。”何宇邦告訴澎湃新聞。他也坦言,這一立場同他在歐盟和律所的工作經(jīng)歷有著緊密的關系。
“我可能比一般英國人對歐盟議事規(guī)則和英國脫歐的可選方案了解得多一點,英國目前在歐盟內(nèi)部是拿到特權最多的國家,而且在歐洲理事會和歐委會都有的強大話語權。如果離開歐盟但還想留在自貿(mào)區(qū)的話,任何一個可選項都遠沒有現(xiàn)狀好。但脫歐派一直以來鼓吹的就是一套‘魚與熊掌可以兼得’的荒唐理論。”何宇邦說,“另外一點,我認為未來的世界是一個越發(fā)全球化的世界,國家間的合作只會更緊密,脫歐違反大趨勢。”
兩年多前,大多數(shù)持有和何宇邦類似想法的、生活在英國大都市的人們被公投的結果所震驚。2016年6月23日,英國脫歐派以51.89%對48.11%的微弱多數(shù)優(yōu)勢,在脫歐公投中勝出。
在何宇邦看來,支持脫歐的人主要分成兩類。一類是英國藍領工人階級,他們主要的不滿是所謂的移民問題。“當他們看到那些非技術工種(體力勞動)工作機會被來自東歐等國家來的人搶走了,且由于歐盟的無國界和人員自由流動的規(guī)定,英國沒有辦法阻攔這些國家的人來英國工作——這就導致了他們想要離開歐盟的決心。”何宇邦分析道。
第二類人,則是一些比較“老派”的英國人。他們還有著上世紀大英帝國的情懷,依然覺得英國是一個全球性的領導國家。因此脫離歐盟后,英國可以發(fā)展得更好。
“對于這些人來說,大英帝國的‘昔日榮耀’還在他們的腦海中,所以當他們看到其他歐洲國家對英國指手劃腳就會很不滿,覺得很多事情都是歐盟(德國、法國)在做決定,認為英國的主權被侵犯了。基于這樣的一個立場,他們投了脫歐的票。”何宇邦說。
這樣的分析在對2016年公投選票的選區(qū)情況的分析中也得到了印證。一般而言,在藍領工人和年齡比較大的老人占多數(shù)的地區(qū),一般都支持脫歐;而大城市的知識分子則大多投了留歐的票。
在何宇邦看來,15日關于脫歐草案的投票是梅政府一次注定失敗的“賭博”。
“大多數(shù)的英國民眾選擇離開歐盟,然而不幸的是,國會的大多數(shù)議員并不想離開。”梅首相所在的保守黨印度裔女議員薩利亞·布拉弗曼(Suella Braverman )說。
在15日的投票結果公布后,英國《衛(wèi)報》在網(wǎng)站首頁推出了一部10分鐘的短紀錄片,追蹤記錄了包括布拉弗曼在內(nèi)的幾名雖來自不同黨派,但均反對現(xiàn)有脫歐協(xié)議的議員在投票前的心路歷程。
布拉弗曼曾擔任梅政府的脫歐部事務部次長,然而在11月,因為對梅首相的脫歐協(xié)議不滿,包括薩莉亞在內(nèi)的五名政府要員集體宣布辭職。在15日的投票中,她對自己曾親自參與制定的脫歐協(xié)議投下了反對票。
像布拉弗曼這樣的議員和她所代表的民眾之所以不能妥協(xié)的原因,《紐約時報》將其概括為:盡管英國要支付500億美元的脫歐費用,但它仍將受到許多歐盟規(guī)定的約束,而且在制定這些規(guī)定時沒有任何發(fā)言權。這激怒了強硬的脫歐陣營,他們認為這會有損于英國的國家主權。
“我是一名在保守黨超過20年的忠誠保守黨議員,但是我不得不對這份協(xié)議投反對票,因為這是一份無法接受的協(xié)議。”布拉弗曼說。
愈加對立的民意
對15日的投票結果最感到高興的,或許是那些支持脫歐的英國民眾。
“我們需要一個真正相信英國脫歐的領導人帶領我們走出歐盟”——《每日電訊報》16日的報道將一名支持脫歐的讀者留言做成標題,放在網(wǎng)站醒目的位置上。另一名脫歐支持者甚至向梅首相建議關閉議會,直到3月29日的脫歐生效日期。
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的街訪時,一名脫歐支持者對梅首相的脫歐協(xié)議被否決表示滿意。“對我來說這太棒了,這是邁向自由的第二步。”他說。
在南威爾士,一名脫歐支持者和留歐支持者更是直接在BBC記者面前針鋒相對地“互懟”起來。
“2016年公投是‘決定性的’,英國不得不離開歐盟,這是民主,我們已做出了決定。我們已經(jīng)給了歐盟40年的時間解決問題,而他們沒有任何改進。”脫歐支持者稱。
留歐支持者則反駁稱“完全不同意”。他指出當?shù)厣鐓^(qū)從歐盟獲益良多,然后聲稱另一次公投是唯一的選擇。
“這就像讓火雞在圣誕節(jié)投票一樣不可思議。”脫歐支持者笑稱,“這個國家打贏了一場世界大戰(zhàn),并從廢墟中重新崛起。英國有技術、能力和人才,我們不需要歐洲。”他情緒激動地強調(diào)。
盡管2016年的公投結果顯示出的分裂讓許多英國人感到震驚,但更讓許多人感到沮喪的是,在過去兩年多時間里,這種分裂并沒有得到任何改觀。
“據(jù)我所知,改變了原先立場的人一個也沒有。”何宇邦說。
何宇邦還表示,即使改變立場了,大部分人也不會說。“人們很難會承認,自己一開始這么堅定的信念之后會改變。所以即使改變了,也不會告訴別人。”
在何宇邦看來,唯一有可能改變的,是那些一開始就沒有太認真去思考,只是隨性地投所謂“抗議性”票的人(即覺得自己的投票對最后選舉結果不會產(chǎn)生影響,但是要投上反對票來表示對某件事情不滿)。何宇邦的一位在歐盟的英國同事就屬此例,“但是這樣的人究竟有多少,很難去計算。”
無人可知的未來
在議會否決脫歐草案的次日,超過170名英國工商界領袖聯(lián)名呼吁舉行第二次公投。然而,第二次公投很難稱得上是解決問題的成熟辦法。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任何一個方案都不能獲得足夠多的支持。”《紐約時報》分析稱。
從2016年公投至今兩年多時間里,英國政壇動蕩連連伏,不僅換了一個首相,政府高官更是如走馬燈般不斷更替,保守黨和在野黨還分別對首相發(fā)動了一次不信任投票。盡管特雷莎·梅至今仍幸運地保住首相一職,然而幾乎沒有人能說出,她將如何帶領英國走出目前的僵局。
在何宇邦看來,與政府的焦慮不安和極度不穩(wěn)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英國社會目前尚算穩(wěn)定。但他強調(diào),未來仍充滿許多不確定性。
“目前脫歐對工作生活上的影響還不是很大。最大的變化應該是在脫歐之后才會出現(xiàn),因為在脫歐之前,所有的法規(guī)條例都還沒有改變,還是按照之前的這套東西在運作。只不過大家人心惶惶,每天大家都在探討這個事情。”何宇邦說。
據(jù)他介紹,目前英國很多大型企業(yè)的一些投資計劃暫停。由于預測脫歐后房價會跌,很多人都在觀望。
“脫歐之后肯定會有變化和影響,比如說我再想去歐盟工作就不可能了。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講,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因為和歐洲想來英國工作的人比起來,英國想去歐洲工作的人肯定還是少數(shù)。”他說道。
此外,脫歐對英國社會的潛在影響不可避免。如對一些退休后打算去歐洲南部一些國家養(yǎng)老的英國人來說,想法很可能會更難實現(xiàn),因為他們在這些國家享受養(yǎng)老、醫(yī)保的權利可能會受到影響。
而在現(xiàn)實的劇本里,脫歐與留歐的支持者們?nèi)栽诟鲌?zhí)一詞。支持脫歐的一方依舊大力鼓吹應該盡快脫歐,甚至在無協(xié)議的情況下“硬脫歐”;而留歐的支持者們還在繼續(xù)爭取一切可能留下,包括爭取再次舉行公投。
梅首相被議會要求在21日之前再提交一個新的協(xié)議,然而考慮到如此短暫的時間,幾乎沒有什么人認為新的協(xié)議會獲得通過。
何宇邦認為,15日的投票結果后,脫歐必然要延期,因為議會絕大部分議員已經(jīng)明確表示不能接受無協(xié)議硬脫歐。梅的脫歐協(xié)議需要經(jīng)過大修改和多方協(xié)調(diào),才有一線機會被議會通過——但這不是在3月29日之前可以實現(xiàn)的。根據(jù)已生效的《退出歐盟法案》,英國應在2019年3月29日23時退出歐盟。
一名在法國常住的英國女性14日發(fā)推特稱,自己接到了英國政府發(fā)來的提醒郵件。郵件中寫道,一旦發(fā)生“無協(xié)議脫歐”,在歐盟境內(nèi)居住的英國公民所持英國駕照將不再被當?shù)亟煌ú块T認可。
“我猜這是英國政府有意發(fā)給我們的威脅信息。”她如此寫道,“政府想以這樣的方式告訴我們:‘要是不支持我們的脫歐協(xié)議,最后造成硬脫歐的話就會帶來這樣的結果。’”
“然而接下去會發(fā)生什么?沒有人知道。”何宇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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