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拜登宣布退出2024年總統大選的消息引得舉世矚目，當拜登面臨越來越大的民主黨內要求他退選的壓力之際，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對俄烏沖突的態度也悄然發生了變化。澤連斯基上周向烏克蘭全國發表講話時建議莫斯科派代表團參加他希望在11月舉行的下一屆和平峰會。而他此前堅持任何談判都只能在俄羅斯從烏克蘭撤軍后進行。因此，今年6月在瑞士舉行的烏克蘭和平峰會沒有邀請俄羅斯。

在瑞士召開的和平峰會對于和平解決俄烏沖突不僅沒有起到任何實質性作用，相反在和平峰會結束后的一個多月以來，俄烏雙方在哈爾科夫、庫皮揚斯克、塞弗爾斯克、恰索夫亞爾、頓涅茨克以及捷爾任斯克等多條戰線上都醞釀著更大規模的戰役，俄烏沖突在2024年的仲夏又再度迎來了一波階段性高潮。當前，俄軍在多線策劃并發動大規模戰役，其夏季攻勢無疑將會是一盤具有戰略意義的大棋。

當地時間2024年5月10日，烏克蘭哈爾科夫，導彈襲擊后，消防員在爆炸現場滅火。  本文圖均為 視覺中國 圖

第三次哈爾科夫戰役勝負尚未可知

5月10日，俄軍重新開辟哈爾科夫戰線。最初俄軍分東西兩路在利普齊及沃爾昌斯克勢如破竹，但由于前期投入兵力較少，加之烏克蘭對俄軍的哈爾科夫攻勢反應迅速，烏克蘭領導層對哈爾科夫反攻極為重視，這導致俄軍鋒芒迅速受挫。在第三次哈爾科夫戰役打響僅10天后，俄軍的進攻步伐就開始陷入停滯。到6月上旬，隨著烏軍第57機械化旅、第82空中突擊旅、第36海軍陸戰旅、第34海軍陸戰旅、第153步兵旅、第31機械化旅等一批精銳部隊攜西方援助的先進武器陸續被調往哈爾科夫戰線增援，烏軍的防御力量得到了極大增強，得以在沃爾昌斯克以及利普齊兩線發起全面反攻。

6月以來，在沃爾昌斯克的戰斗開始進入白熱化。從5月20日起，烏軍第36海軍陸戰旅等部隊強渡沃夫恰河并建立灘頭陣地，開始對沃夫恰北岸城區的俄軍發起反攻。烏軍的渡河攻勢總體進展順利，6月初奪回沃夫恰河以北部分街區后，以此為依托逐步擴大陣地。到6月下旬，隨著烏軍部隊逐步控制了沃夫恰北岸的河漫灘區域以及城北交通干線T2108公路的南部路段，從而對沃爾昌斯克城區內的大量俄軍部隊形成切割包圍之勢，導致俄軍前鋒部隊第83空降旅損失慘重，隸屬黑海艦隊的第810海軍陸戰旅被緊急投入沃爾昌斯克城區增援。

在烏軍猛烈的反攻勢頭之下，困守在沃夫恰河以北工廠區的俄軍也曾一度嘗試打破不利局面。7月9日，俄軍組織戰斗人員從北岸強渡沃夫恰河，力圖奇襲南岸的職業技術學校，從而對沃夫恰河北岸的烏軍部隊實現反包圍，但未能成功。為了策應在沃爾昌斯克主城區的反攻，6月22日前后，兩支烏軍部隊分別奪回了沃爾昌斯克東北郊的季赫村以及西郊的斯塔里齊亞并占據了有利地形，從東西兩面對俄軍的側翼形成威脅。

當前，烏軍在西線的利普齊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在利普齊戰線烏軍采取的策略則是避敵鋒芒，以打亂俄軍后方為主。7月中旬，烏軍第13旅對利普齊北郊的俄軍重要據點赫博基村發起鉗形攻勢，大有將俄軍南北切割之勢，同時還有烏軍部隊試圖越過利普齊西北郊的水庫包抄俄軍。烏軍在利普齊的反攻投入兵力較少，取得的戰果不多，但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俄軍的戰斗部署。承擔利普齊戰線主攻任務的俄軍第155海軍陸戰旅開始部分撤出陣地。

總而言之，俄烏雙方在哈爾科夫戰線上的戰斗已呈白熱化，目前烏軍反攻風頭正盛，俄軍在哈爾科夫的處境較為不利，但俄軍并未出現大規模潰退跡象，第三次哈爾科夫戰役的勝負還并未見分曉。

盧甘斯克、北頓涅茨克多線俄軍醞釀大規模戰役

當地時間2024年7月2日，烏克蘭庫皮揚斯克，俄烏沖突持續，俄羅斯軍人在前線部署。

雖然俄軍在哈爾科夫戰線處于被動，但由于烏軍將大量部隊調往哈爾科夫前線增援，導致盧甘斯克、頓涅茨克的防御力量有所削弱。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俄軍在庫皮揚斯克、塞弗爾斯克、恰索夫亞爾、頓涅茨克以及捷爾任斯克等多條戰線上積極醞釀大規模戰役。

首先，在盧甘斯克地區，俄軍從6月下旬開始對烏軍陣地后方進行大規模的轟炸破壞。尤其是在6月19日，俄軍使用航空炸彈炸毀奧斯基河上的戈羅霍瓦特卡大橋，對烏軍前線補給造成了巨大破壞。同時俄軍于7月上旬開始積極籌備庫皮揚斯克戰役，俄近衛第1坦克集團軍下屬的所有主力師已基本部署到位，隸屬該集團軍的近衛第4坦克師、近衛第47坦克師擊潰了駐守在別列斯托韋、皮夏涅河谷、奧利沃夫斯基峽谷及謝列布良斯科森林地區的烏軍防御部隊，切斷了從薩爾托夫水庫到楚格耶夫公路沿線的烏軍增援通道，并逐步向奧斯基河推進，同時還配合塔曼師則從南北兩翼對駐守在庫皮揚斯克城郊重鎮的斯捷利馬希夫卡村的烏軍主力部隊第43機械化旅形成合圍。到7月20日，俄軍先頭部隊在已到達庫皮揚斯克市區僅約6公里的辛基夫卡。一場激烈的庫皮揚斯克爭奪戰已箭在弦上。

即將到來的庫皮揚斯克戰役對打破哈爾科夫戰場以及北頓涅茨克戰場的僵局都有巨大的戰略價值。若俄軍順利奪取庫皮揚斯克，一者將從東南部對哈爾科夫形成威脅，從而減輕哈爾科夫北部俄軍的壓力；二者可以與俄軍在北頓涅茨克地區的攻勢形成南北呼應，若俄軍在塞弗爾斯克戰役中進展順利，那么伊久姆、紅利曼等重鎮將有可能重新被俄軍奪回。

在北頓涅茨克，俄軍的塞弗爾斯克戰役已經打響。6月18日，俄軍第106空降師等精銳部隊完成對塞弗爾斯克城外的羅茲多里夫卡、伊萬諾達爾、比洛格里夫卡等多個烏軍據點的包圍，并從6月27日到7月中旬陸續奪取了這些據點。俄軍占領羅茲多里夫卡、伊萬諾達爾，意味著占據了塞弗爾斯克郊區的高地，可以依托有利地形步步收緊對塞弗爾斯克的包圍圈。烏軍在7月上旬調集第10山地突擊旅、第24機械化旅前往增援，這些部隊在塞弗爾斯克城外圍的平原上構筑了三重防御陣地嚴陣以待。

在恰索夫亞爾，駐守在此的烏軍第93機械化旅、第5突擊旅、第80空中突擊旅以及與之對陣的俄軍第98空降師皆是雙方的精銳部隊。俄烏雙方在城區東郊的重要據點卡里尼娜及職業技術學校鏖戰了三月有余，這兩處據點曾在6月中旬被俄軍短暫占領后又迅速易手。在此期間，俄軍為了打破僵局多次嘗試越過運河對恰索夫亞爾主城區進行強火力偵察以實現對職業技術學校的迂回包抄，但渡河作戰的俄軍受到了城中烏軍的猛烈反擊。直到7月4日，隸屬俄第98空降師的217空降團宣布重新占領職業技術學校，并以此為依托逐步清理職業技術學校周圍森林地帶內殘存的烏軍力量，從而使俄軍在職業技術學校及卡里尼娜的陣地連為一片。

面對恰索夫亞爾的危機，烏軍調集在北約幫助下組建的第33機械化旅馳援恰索夫亞爾。至7月20日，俄烏兩軍基本沿城內的運河形成對峙，接下來俄軍部隊一旦強渡運河，對恰索夫亞爾主城區發起正式進攻，那么慘烈的巷戰無疑將會把恰索夫亞爾變成下一個巴赫穆特和阿瓦迪耶夫卡。

當地時間2024年7月23日，頓涅茨克地區阿夫杰耶夫卡，俄羅斯軍人在前線。

頓涅茨克戰線俄軍搶抓戰機全面出擊

自第三次哈爾科夫戰役打響以來，盤踞在頓涅茨克的俄軍趁大量烏軍部隊北調增援哈爾科夫之機，充分利用頓涅茨克交通樞紐的戰略位置，實現全線出擊。

首先，在頓涅茨克北部戰線，從6月19日起，俄軍近衛第27摩托化步兵師、第132摩托化步兵旅在頓涅茨克人民軍部隊的配合下，向北開始對捷爾任斯克發起進攻，俄軍的攻勢部分地突破了烏軍第24機械化旅、第41機械化旅以及第95空中突擊旅構筑的防線，于6月下旬攻占捷爾任斯克東郊的舒梅村作為前進基地，同時向捷爾任斯克東南部的阿爾喬莫沃及東北部的基洛韋、友誼村等地進軍，試圖從南北兩翼鉗擊駐守在捷爾任斯克城內的烏軍，面對俄軍強勁的進攻勢頭，烏軍派出第32機械化旅趕往捷爾任斯克增援。

為了配合捷爾任斯克攻勢，俄軍把進攻捷爾任斯克南部重鎮諾夫哥羅德斯克提上了日程，在7月1日前后俄軍部隊繞過城區東部的烏軍防線，從南部沿鐵路線直逼諾夫哥羅德斯克城下，目前俄軍在諾夫哥羅德斯克進展順利，雙方在這里已進入了巷戰階段。若俄軍一旦攻陷諾夫哥羅德斯克，那么防御捷爾任斯克的烏軍側翼將暴露在俄軍的威脅之下。

其次，在頓涅茨克東北部戰線，俄軍第90近衛坦克師的精銳部隊繼續擴大5月以來奧切列季涅奇襲戰役的勝利果實，進一步將突出部推進到新奧列桑德里夫卡村及新波克羅夫斯克村，經過激烈的戰斗，駐守此處的烏軍第25空降旅節節敗退。為了配合在奧切列季涅一線的進攻，俄軍第15摩托化步兵旅、第55山地旅等部隊分南北兩路對新塞里夫卡別爾沙形成鉗擊之勢。烏軍起初在新塞里夫卡別爾沙集中了大量部隊，但由于可依托構建防御陣地的建筑較少，且城郊的高地基本已基本落入俄軍之手，為了避免大部隊完全被俄軍包圍，駐守這里的大部分烏軍開始后撤，僅留有第47機械化旅以及第3亞速突擊旅掩護大部隊的撤退。至7月20日前后，新塞里夫卡別爾沙居民點內約一半的區域已落入俄軍之手。從俄軍的行動來看，其從南北兩路鉗擊紅軍村的戰略意圖已相當明顯。

最后，在頓涅茨克東部戰線，從6月24日起，俄軍近衛第20摩托化步兵師、近衛第39摩托化步兵旅、近衛第57摩托化步兵師等多支部隊加強了克拉斯諾戈夫卡的攻勢，目前已占領城區約一半區域。雖然克拉斯諾戈夫卡并非是此處俄軍的主攻方向，但維持在克拉斯諾戈夫卡的進攻優勢，對于保障俄軍在奧切列季涅突出部側翼的安全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

當地時間2024年7月18日，烏克蘭扎波羅熱，被摧毀的定居點。

俄軍多線聯動醞釀2024年夏季攻勢大棋局

俄軍發動2024年夏季攻勢，多線配合，牽動著整個戰場局勢。若接下來的時間里俄軍進展順利，將奪取更多的戰場主動權，讓烏軍進一步陷入更被動的地位。為了配合多線俄軍作戰，長期以來相對寂靜的扎波羅熱戰線上的俄軍也有了一些較大規模的動作，7月3日，俄軍第40海軍陸戰旅、第5坦克旅、近衛第37摩托化步兵旅攻占舊馬約爾斯克東郊的烏洛扎因村，并以此為依托不斷拓展陣地，后續俄軍是否將在扎波羅熱戰線策劃更大規模的戰役亦值得觀察。

克勞塞維茨指出，在戰爭中最好的戰略即是始終保持對敵強勢。保持這種強勢不僅要在空間上實現兵力集中，同時更重要的是在于時間上的兵力統一。所謂“時間上的兵力統一”是指在多條戰線上能持續地使用武力，同時這些武力的使用應當相互配合，形成互動從而使局部的戰斗服務于贏得更大的戰略目標。2024年俄軍夏季攻勢多線聯動，并將整條戰線作為一局大棋，這恰恰體現了兵力在“時間上的統一”。從當前俄軍的動向來看，其階段性戰略意圖即在于完全奪取頓涅茨克州的同時，盡可能占據盧甘斯克州的有利位置，進一步南北夾擊哈爾科夫州的烏軍。

值得注意的還有，早在首屆烏克蘭和平峰會召開之前，普京就提出了實現雙方停火的條件，而當前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也一改往日強硬態度，有公開表達同俄羅斯進行和平談判的意愿，在這樣的背景下，俄軍發起夏季攻勢的目的更不僅僅是奪取更多戰略空間，還有為停戰贏得更多談判籌碼。

（李書齊，北京大學民族社會學專業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