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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路德宗教改革 | 信仰、自由、與人類文明的意義
批評路德的人把他看成一股要把基督教世界撕碎的邪惡勢力。施萊登讀過其中一位—— 約翰內斯·科克萊烏斯——寫的路德傳記??瓶巳R烏斯親眼見過1521年沃爾姆斯議會上的路德,他在書中把路德寫成魔鬼的盟友,受肉欲驅使,對推翻當局有無法饜足的渴望。雙方都在宣傳一種神話:新教改革是從薩克森一個默默無聞的修士這里開始的。然而,新教改革并不是一場獨角戲。就算沒有馬丁·路德,宗教變革的大潮也會找到別的催化劑—路德出席沃爾姆斯議會之時,變革之潮已經在萊茵蘭和瑞士涌動了。但是如果沒有路德這個超級催化劑,宗教變革不會變成新教改革。
路德的那些想法本來可能只會停留在他的頭腦里。它們后來影響世界,是1517 年至1521 年間的事件的意想不到的后果之一。路德問題被人稱作“一場意外的革命”,但這是一出遲早會發生的意外。問題的導火索——赦罪符——不是新鮮事物。在這起事件中,發行赦罪符的正當理由是重修羅馬的圣彼得大教堂。重修開始于70 年前,一直沒有完工。教皇利奧十世知道符號的力量(和力量的符號),所以親自批準了這一計劃。他用赦罪符來為重修工程籌資,但是資金來得很慢,而且一些統治者在阻撓他的計劃。
然而,薩克森選帝侯國是一個禁止兜售赦罪符的國家,而且霍亨索倫家族跟薩克森選帝侯的韋廷家族(Wettins)關系也不好。不過,特策爾在非常接近薩克森邊境的于特博格(Jüterborg)傳道,吸引了大批信眾。
路德的回應是給特策爾的大主教——勃蘭登堡的阿爾布雷希特——寫了一封信,隨信附上了簡短有力的《九十五條論綱》,批判了他認為的對赦罪符的濫用。究竟這篇論綱有沒有如梅蘭希通在路德葬禮上布道時所說的那樣在1517年10 月31日那天被釘在維滕貝格大教堂的門上,我們不得而知。路德不打算讓薩克森選帝侯在政治上為難,也并不打算讓這篇論綱變成對全德意志的呼召。阿爾布雷希特自然而然地這樣應對:他把論綱送到美因茨大學進行審查,而且抄送了一份給羅馬。與此同時,未經路德授權的副本被印了出來,還被翻譯成了德語。多明我會和其他人立刻跳出來為特策爾辯護。于是又一場書籍之戰爆發了。
利奧十世的計算并非全錯,但是他忽視了兩個非常重要并且相互關聯的要素。他低估了選帝侯腓特烈保護路德的決心,他也誤讀了正在產生的支持路德的運動。腓特烈毫不屈服,因為他意識到自己作為君主負有德意志帝國選帝侯的責任。而且,1519 年1 月皇帝馬克西米利安一世去世,德意志政治勢力的天平動搖了。在接下來的選舉中,腓特烈的一票在七票中至關重要。教皇不想支持兩個領跑者(弗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中的任何一個,他起初支持一位本土候選人,那就是腓特烈。對路德的異端指控被推遲了—在這重要的時期,路德更廣泛的后盾浮出水面。
維滕貝格大學和路德的修會弟兄——他們早就想要修理多明我會了——理所應當地一開始就是路德的大后方,但是有些路德的支持者來自意想不到的群體,比如帝國的獨立騎士,有一名騎士主動提出可以為保衛路德的事業召集軍隊。已經集結在羅伊希林身后的知識分子也與路德站在同一戰線。德意志人對意大利人的文化傲慢和經濟剝削積怨已久,此刻也發揮了作用,盡管他們并不會因此尊重猶太人的特權和文化。胡騰起初覺得赦罪符問題這種小事不值一駁,但是1519年7 月路德在萊比錫與埃克辯論之后,他意識到這是一個痛罵教會不改革的好機會。1518 年8 月奧格斯堡議會召開,教皇派出的特使是多明我會會長托馬索·德·維奧(Tommaso de Vio),又稱樞機主教迦耶坦(Cardinal Cajetan),議會上愈演愈烈的抗議讓他難以招架。等到下一次議會(1521 年4 月的沃爾姆斯議會),他的繼承者已經被抗議聲淹沒了:“全德意志都公開造反了。九成的人在喊‘路德!’,剩下一成的人在喊‘羅馬教廷去死!’”
路德從不低估自己的對手,他們的本事在于把辯論的內容從拯救轉成權威。第一次是在奧格斯堡與迦耶坦辯論,第二次是與約翰·??宿q論,路德不得不面對一些他此前從未專心思考過的議題。??耸怯⒏隊柺┧卮髮W(Ingolstadt University)的副校監(vice-chancellor),當時可謂如日中天。在??恕跺F標》(Obelisks)對路德《星標》(Asterisks)這次筆戰和1519 年7 月在萊比錫這次當面辯論之中,路德發現自己的戰場比以往寬廣得多:他否定了教會法中隱含的主張——羅馬主教依照神授權利擔當教會之首;他斷言,教會公會議可能犯錯,而且確實犯過錯;他相信,胡斯的信仰有許多方面是“最基督徒的和最福音的”(most Christian and evangelical)。他說任何形式的權威,公會議也好,教會法也好,神父也好,都應當臣服于《圣經》的絕對權威。
與此同時,路德也呼吁比貴族更廣大的“民族”(nation)將德意志從羅馬的暴政下解放出來,建立一個真正神圣的秩序。在《論基督徒的自由》(The Freedom of a Christian)中,路德認為改革和與羅馬教會和解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基督徒既然無法通過善行獲得功德,那該如何過上基督徒的生活?路德的答案是悖論式的:我們既自由又不自由,我們已經脫離“教士的暴政……教會的囚牢”,因為我們與上帝建立了直接聯系。我們的束縛在于,這份自由伴隨著基督徒“在世間完成上帝的愛”的責任。到目前為止,路德回避了“我們對統治者和教會的服從會因此受到什么影響”的問題。
到《論基督徒的自由》出版的時候,路德已經不可能與羅馬教會和解了。科隆和魯汶的大學都譴責他的著作。教皇1520 年6 月15日發布詔書《愿主興起》,威脅路德和胡騰,如果不公開宣布放棄的話,就革除他們的教籍。路德把詔書和他的對手們寫的各種書一起燒了,作為對他們在萊比錫焚燒他的書的回應。事情發展到“世俗權力”(secular arm)要在沃爾姆斯議會執行詔書,路德被要求出席議會。帝國顧問們想要避免路德問題成為教會改革討論的主要問題。政治體會議拒絕在當事人有機會發言回應指控之前審議在德意志實施教皇禁令的問題。雙方都沒有實現自己的目標,不過最終達成的妥協是,德意志議會有權決定如何處置發生在德意志的影響教會的事務和教義問題。
路德在帝國的保護下前往沃爾姆斯,這趟旅行變成了一場勝利大游行。路德的書被摞在年輕的皇帝查理五世本人面前,書名被一一朗讀出來。路德被請來指認它們,并說明是否支持書中的觀點。路德在答辯中把這些書分成三類:那些論述信仰和道德的書就連他的敵人也是認可的,否認這些書等于否認基督教世界本身;那些論述教會的邪惡和教皇的腐敗的書關乎如何治理基督教世界,否認這些書等于否認所有治療基督教世界的方法;只有第三類書,那些與反對者的論戰,路德承認寫它們的時候可以更寬厚一點。當被要求給一個明確的答復時,他說他不會收回這些書,除非有人能用《圣經》證明它們錯了,因為他的良心已“被上帝的話語所征服”(captive to the word of God)。印刷版的答辯中還有這樣一句壯懷激烈的話:“這是我的立場,我別無選擇?!保℉ere I stand, I can do no other.)
參考:
1.中信出版社 2018年12月 《企鵝歐洲史·基督教歐洲的巨變》
2.ANNETTE SEEMANN, "Die Reformation in Jena und Weimar". Retrieved from www.gretchen-frage.info
3. Bill Petro, "History of October 31: What’s Martin Luther got to do with it?". Retrieved from billpetr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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