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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愛樂完成10天駐演,天團氣息深入上海毛細血管
隨著12把大提琴音樂會落下最后一個音符,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特別項目“柏林愛樂在上海”,正式收官。6月24日-7月2日,將近10天的駐演,這支天團在上海留下無數個高光時刻、感人瞬間。
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中心總裁李明形容,“柏林愛樂在上海”不止于一場場音樂會,也是一次傾聽彼此、增進了解的“深度約會”。
4場交響音樂會、7場室內樂音樂會、12場藝術教育活動,以及特別呈現的12把大提琴音樂會……“柏林愛樂在上海”的行程均為上海“深度定制”。
連綿不絕的梅雨,也沒有澆滅觀眾走進劇場、走近藝術的熱情——超2萬人次觀眾參與各類活動,超過樂團前三次來滬觀眾人數總和。12場演出,總票房超1500萬。
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中心副總裁楊佳露說,“我們精心策劃,團方積極響應,最終達成‘雙向奔赴’的美麗結果。”
柏林愛樂樂團 攝影:Stephan Rabold
彼得連科 攝影:Stephan Rabold
柏林小分隊深入上海毛細血管,藝術教育遍地開花
4場交響音樂會是上海駐演的重頭戲。柏林愛樂翻箱倒柜,翻出壓箱之作,從法俄大餐到德國硬菜,近120位頂尖樂手開足馬力,獻上“王牌之演”。神秘、社恐的i人彼得連科,也讓人首窺不凡的指揮功力。
交響現場也成了中國古典圈內人的大聚會。“指揮棒,樂團棒!絕對名不虛傳。”指揮家張藝說。指揮家湯沐海1983年曾受卡拉揚之邀指揮柏林愛樂,也來到現場,“樂團雄風仍存,樂手的國際化程度更高,女性成員越來越多,柏林愛樂的聲音更加五彩繽紛。”
“音樂上幾乎沒有瑕疵,觀眾的反應也恰到好處,這是臺上臺下共同完成的美好現場。”上海大劇院總經理張笑丁注意到,很多人在社交媒體反饋,第4場的觀眾素養絕佳,無懈可擊,“《序曲與維納斯堡》收尾,在指揮的手勢還舉在空中時,全場屏住呼吸,無人鼓掌,待手完全落下才掌聲爆發。觀眾之間的默契和對音樂作品的理解,讓我感動。”
“5天、4場、3套作品,被震撼,被感動,被驚艷,被溫暖,百感交集。”同樣第4場,當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進入最后一個樂章,樂評人李嚴歡依依不舍,希望時間過得再慢些,讓美妙時刻多停留一會兒,“彼得連科始終將自己隱藏于作曲家身后。他對作曲家和作品那份發自內心的尊重,那份由內而發的質樸,令人敬佩,當今樂壇實屬罕見。”
柏林愛樂弦樂四重奏
柏林愛樂瓦里安·弗萊四重奏 攝影:蔡晴
重視室內樂一直是柏林愛樂的傳統。樂團現有室內樂組合32個,有純弦樂、純管樂,也有弦樂和管樂搭檔。在上海,樂團一口氣派出7支小分隊,舉辦7場室內樂音樂會,遍布劇院、高校、新城。再加上柏林愛樂12把大提琴,明星室內樂組合來了1/4。
上海大劇院迎來兩支弦樂四重奏,其中,柏林愛樂瓦里安·弗萊四重奏火爆到加座。組合名取自美國記者、自由斗士瓦里安·弗萊,四位弦樂演奏家特邀一支圓號、一支單簧管加盟,獻上4首高含金量的曲目,“將近兩個半小時,血賺,太值了!”有觀眾感慨。
柏林愛樂銅管室內樂團走進復旦大學,小號、長號、圓號的10人組合,一展銅管家族的風采。作為樂團史上首位女性銅管演奏家,莎拉·維利斯圈粉無數。演出票20秒秒光,為了讓畢業生也能一睹樂團風采,復旦特意將離校時間延后一天。“這是最珍貴的畢業禮物。”有畢業生說。
柏林室內樂團走進上海科技大學,7人編制,雙簧管演奏家克里斯托夫·哈特曼是核心,也是卡拉揚時代走過來的人物。李嚴歡擔任導賞,發現他們有備而來,并不因進高校就不上心,“節目經過精心設計,考慮了作曲家之間的關聯、作品之間的關聯,甚至還考慮了調性的聯系。上半場主要作品是F大調,下半場核心作品是f小調,同名大小調呈現在一場音樂會,這種心思大學生可能看不出,但業內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很感動。”
名團不是一朝一夕練成的,柏林愛樂超強的綜合實力是怎么來的?在他看來,除了長時間作為樂團的一員一起排練、一起演出,室內樂訓練也功不可沒。這些在上海各展風姿的室內樂組合,像一個個橫截面,揭開了天團的底色。
柏林愛樂銅管室內樂團
柏林室內樂團 攝影:王澤家
在第一小提琴首席諾亞?本尼迪-巴格萊特意看來,演出是柏林愛樂輝煌的一個方面,但加上藝術教育,才是這一百年樂團完整的縮影。上海駐演期間,22位音樂家將美育帶進劇場、新城、學校,“柏林小分隊”兵分多路,深入上海的毛細血管。
柏林愛樂單簧管首席溫澤·福茲、中提琴家沃爾特·庫斯內走進上海愛樂樂團,和職業樂手展開對話。
三位單簧管樂手合奏莫扎特《單簧管三重奏》,溫澤逐字逐句摳細節。“他全心全意地教,會在任何他覺得可以變得更好的地方斷下來,讓我們重新開始。”單簧管演奏家李栩說。樂手們即興發揮,邀請溫澤合奏《康定情歌》,臨時接到“考題”,他掃了兩眼樂譜,便將這首民歌里歡快、浪漫的中國味道吹出來。
六位中提琴手聯手帶來歌劇《卡門》選段,沃爾特同樣毫無保留指導。“我感受到他們血脈里對音樂的敏感和高度的理解。”中提琴首席劉寬印象最深的是他對《哈巴涅拉》的指點,這一段表現了卡門自由不羈的性情,“大師提醒,要想象自己在以卡門的身份演奏,模仿她、成為她,演奏要靈活、自由,表現出對愛情的一種向往。”
單簧管首席溫澤·福茲 攝影:陳玉麟
中提琴家沃爾特·庫斯內 攝影:陳玉麟
同一天,柏林愛樂第二小提琴首席瑪蕾娜·伊藤、大提琴首席路德維希·匡特走進上海廣播藝術中心,為數位百琴童上大師課。
瑪蕾娜是樂團史上首位第二小提琴女首席。她從小學小提琴、鋼琴,鋼琴學得更加刻苦,但天生對小提琴親近,練起來更有樂趣,“我小時候不算特別用功,一星期練一次琴,父母也從不強迫我。所以,從樂趣當中培養興趣,非常重要。”
“音準很重要,千萬不要忽視,要不停地練。”瑪蕾娜強調,練習要扎扎實實、循序漸進,求快是大忌。同一首曲子,要盡可能多聽不同版本的錄音,才能摸索、形成自己的風格。相對比賽,她認為,獲得舞臺機會、不斷上臺表演,更能鍛煉自我、收獲自信。
12歲的徐樂妍、13歲的呂俊達上臺,獻上獨奏片段。瑪蕾娜溫柔地為兩位緊張的琴童解惑。“老師說,我有一些音太平,要有起伏,還有一些重音平時沒注意到。”徐樂妍害羞說。呂俊達同樣有收獲,經點撥后,演奏技巧、情感表達都有提升。
上海大學音樂學院院長王勇觀察,在歐洲,銀發族才是古典音樂的常客,每個樂團都在思考如何進行交響樂普及,拓展年輕觀眾,拉近觀眾距離,“在上海有限的時間里,柏林愛樂將藝術教育做到了極致,可謂全面開花。他們在耕耘交響樂的未來,讓音樂真正成為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第二小提琴首席瑪蕾娜·伊藤 攝影:Stephan Rabol
大提琴首席路德維希·匡特 攝影:陳巖
為一場演出奔赴一座城,藝術成為城市的流量入口
“我來往上海已經超過20年了,見證了上海各類音樂場館的建設。上海是一座文化之城、音樂之城,這就是我們選擇上海的理由。”柏林愛樂總經理安德萊雅·齊茨施曼說。
柏林愛樂為每一位樂手賦權,從音樂總監的選擇到同伴的準入,都需經過所有樂手的內部投票。柏林愛樂能來上海駐演,也經過了全員的內部投票。
王羽佳 攝影:Stephan Rabol
王羽佳 攝影:Stephan Rabol
楊佳露認為,駐演能順利落地,且是中國唯一一站,得益于多個方面的合力:上海劇場的硬件條件過硬;上海有大量的專業樂迷和高素質的觀眾群,有足夠的藝術氛圍濃度、文化消費能力去消化如此大體量的演出;此外,還有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中心、上海大劇院這樣的專業機構來保駕護航,去處理千頭萬緒的工作。
從談判到落地再到細節保障,藝術節團隊保持“超長待機”,連軸轉保障高密度活動的多地、多線開展。考慮到樂團的龐大人數和樂器運輸,藝術節歷時兩個月,溝通協調包機事宜,并且克服目前柏林上海兩地無直飛航線的問題,讓柏林愛樂經過11小時的飛行,直達上海,保存體力,以最佳狀態面對觀眾。
上海大劇院是柏林愛樂駐演的主戰場。7場演出,6場賣爆,開售加座。同一個樂團,連續7天,演出7場,在上海大劇院的古典演出史上也是第一次。劇院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為此,7天連開4次工作專題會。
“為了這場古典盛事,我們緊急調整了演出季檔期,一切都是值得的。”張笑丁說,適逢梅雨季,雨水連綿不斷,劇院每天關注天氣情況,做好動態管理:引導觀眾寄存傘具,防止塑料袋發出惱人噪音;從地下到地面,盡可能挖掘和騰挪停車空間,保證觀眾停車需求;視曲目情況,與團方及時溝通,略遲開場,以給觀眾相對充裕的入場時間。
“上海的古典音樂觀眾培育,一方面,各個劇場、各個樂團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要靠高質量的樂團將觀眾帶回現場,柏林愛樂做到了。現場的珍貴體驗,無論是古典小白,還是資深樂迷,都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張笑丁說。
柏林愛樂12把大提琴 攝影:蔡晴
柏林愛樂12把大提琴 攝影:蔡晴
“我們希望,‘柏林愛樂在上海’可以拉動文旅消費,讓文化藝術成為城市的流量入口,助力上海打造中國入境旅游第一站。”楊佳露說。
從各種統計數據來看,藝術節期望的目標,已然實現。4月初,4場交響音樂會在全球同步開票,6000余張票在5分鐘內售罄。超過10%的境外觀眾和47%的外地觀眾,打飛的、坐高鐵,拉著行李箱來上海,因為一場演出奔赴一座城。
據美團的數據監測,駐演期間,上海大劇院附近的餐廳營業額普遍增長30%-40%,最高訂單量提升94%,交易金額提升167%;上海大劇院咖啡廳也創下了年內的單日銷售新高,銷售額大幅增長約65.4%;人民廣場周邊打車訂單量環比上漲3.6%。
劉女士和先生肯尼斯·萊尼格從澳洲悉尼千里迢迢趕來。兩人原計劃去倫敦旅游,約了上海的家人一起出游,聽說柏林愛樂要來,果斷改變了原計劃。適逢 144小時過境免簽政策推行,二人決定聽完音樂會,再從上海轉機去倫敦。
“因為柏林愛樂,多了一個回家的理由。13年沒回來,上海的變化太大了,東南西北都搞不清了。”劉女士和先生不惜高價輾轉買到了演出票,興致盎然,連聽2場交響音樂會。72歲的肯尼斯是資深樂迷,家中收藏著大量古典黑膠唱片,讓他驚訝的是,“現場竟然有那么多年輕觀眾。在國外,中老年人才是聽古典音樂的主力。”
為了追柏林愛樂,北京樂評人張聽雨在上海扎根六天,聽了3場交響音樂會、2場室內樂音樂會,還跑去上海愛樂樂團旁聽了大師課,“這是職業樂團之間的一種對等交流,也能看出我們之間的差距,一個重要啟示:一定要重視室內樂,這是樂隊訓練的基礎。”
“五湖四海的樂迷都來了,很像老友聚會,駐演像音樂節一樣,把大家凝聚在一起。”聽完音樂會意猶未盡,張聽雨常和樂迷朋友約酒,在酒吧、餐廳暢聊音樂會現場,聊到半夜一兩點,開心極了。
“和天團一步之遙,在家門口就能看頂流演出,上海人民太幸福了。”在張聽雨看來,駐演也體現了上海對觀眾文化消費能力的充分信任,“敢做這件事兒,是一種文化的魄力、一種文化的自信。”
上海昆劇團
第一小提琴首席諾亞·本迪克斯-巴爾格利
將近10天的駐演,將柏林愛樂一流的音樂實力、先進的審美理念,全方位、多層次地展示給中國觀眾,無疑會對上海的城市音樂風貌產生積極影響。“深度約會”是雙向的,不只中國觀眾對柏林愛樂有了更立體的觀察,柏林愛樂對上海、對中國的了解也更深了。
在江南煙雨中,20余位柏林愛樂成員在藝術節帶隊下,在上海博物館東館City Walk。在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的空中花園,上海昆劇團的青年演員盛裝而來,動情演繹昆劇《牡丹亭·驚夢》選段,民樂演奏家們則演示了昆笛、二胡、小鑼、大鑼等中國傳統樂器。柏林愛樂的樂手們直面中國古典文化之美,興致勃勃地挑戰這些樂器,甚至看起了中國的古譜。
長笛演奏家杰卡·韋伯對昆笛興趣濃厚,情不自禁吹了起來。第一小提琴首席諾亞、第二小提琴斯坦利·道茲則對二胡愛不釋手,“二胡是最接近小提琴的樂器,它有一種讓人親切的音色。”“雖然演奏習慣、發聲機制不同,但音樂家總是可以與世界各地的音樂無障礙交流。”
從城隍廟到西岸、M50創意園、浦東美術館,樂手們利用空閑時間,打卡各種上海文化地標,甚至行至水鄉烏鎮,感受中國文化魅力。
“論世界大都會,我認為,上海和紐約、倫敦是并肩的。”諾亞認為,上海是一座極有性格、極具魅力的城市,新舊結合,東西交融,有著深厚的文化積淀,也有讓人興奮的新興發展。來過中國幾次,他對上海并不陌生,同事熱衷于向他打探各種問題,他也興沖沖地帶他們品嘗上海美食,“餃子、生煎、小籠包,是大家的最愛!”
4場交響音樂會,諾亞都在現場,被樂迷們熱烈而專業的反應感動了。最后一場音樂會結束,他便和大部隊乘坐專機,打道回府。這位中國女婿希望,自己很快就能來上海開獨奏音樂會。
(實習生陳莉對本文也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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