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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走進拆遷老宅,撿拾被遺忘的底片,找回時間和記憶
為加強浙江省美術、書法、攝影藝術和民間工藝青年人才培養,努力推出一批德藝雙馨、銳意創新、勇攀高峰、富有潛質的造型藝術青年創作人才,形成有利于多出精品、多出人才、多出效益的人才培養新機制。從2013年始,在浙江省委宣傳部的指導與支持下,浙江省文聯實施了浙江省造型藝術青年人才培養“新峰計劃”,每年推出一批具備較好綜合素質、較高藝術素養和較大發展潛質的美術、書法、攝影和民間工藝青年創作人才;每年投入150萬元以上的培養資金,為他們度身定制相應的培養計劃,通過培訓、進修、采風、觀摩、舉辦成果展覽、出版作品畫冊、媒體專題專訪、向藝術品市場重點推介等七條途徑,開展有針對性的培養和推介,提高了成才率和成果轉化率。已經連續六年實施了浙江省造型藝術青年人才培養“新峰計劃”,為我省視覺藝術青年人才的健康發展,搭建了良好的成長平臺,得到了社會和藝術界越來越多的重視和和贊許。
第一部分《游園驚夢》系列
第二部分《空間·時間》系列
第三部分《桌面》系列
展覽現場點評 | 鄭煦妍
《蘭茞》
一座城市居民們的記憶,有賴于他們與這座城市交織為一體的過往生活,于是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建設中的城市,總會涂抹上些許暗淡的色彩與憂傷的情緒。無論最初它曾給人們帶來多少歡愉的記憶,隨著新事物的介入,情況會發生一定的變化,那些新出現的建筑或許數量不多,卻已經顯現出與這座城市本來面貌格格不入的事態,既而令整座城市變得丑陋起來,再也無法恢復到最初的樣子。
姜豪所拍攝的城市——蘭溪,是他的故鄉,他出生長大的地方。作為對故土有著自覺意識的觀察者,他在兩年前突然開始警覺起來,促使他越來越頻繁地跑去當地拍攝記錄,這座城市的某些部位正在發生巨大的改變。自從2012年買了第一臺相機開始,姜豪就一直處于拍攝狀態,最初不過拍一些花鳥蟲魚之類,走著與一般攝友相似的學習路徑。后來他經過思考產生了新的想法與轉變,改為拍攝與自身相關的題材,而蘭溪成了他“練手”的最佳地點。拍攝兩年以后,他漸漸發現這座小城市原本就很有意思,從里面他找到了自己年少時的記憶和曾經十分熟悉的那些人和事。漸漸地,他把用畫面去感受這座城市變成一種習以為常,每次去蘭溪也不全是拍攝,他還與當地人聊天,從中了解到許多關于蘭溪的過去,讓他一次又一次重新認識這座城市,在此期間他拍攝了不少當地居民的生活常態。直到兩年前這個地方將要被開發旅游,他才突然意識到,那些日復一日與其相伴的當地人將慢慢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外,同樣會消失的還有他逐漸培養起來的拍攝習慣。隨后,周圍漸漸變得陌生起來,發生的一切似乎太突然,說走就走,再也沒有人和他說那些蘭溪的故事……幸運的是他一直在記錄著,那些對他講過故事的人,他都一一為他們拍了肖像。當時漫無目的,只為留住某些感覺,而現在卻都成了回憶,成為促使他繼續拍攝下去的動力和理由。
人是走了,他于是又陷入思考,即將消失的建筑仿佛成了對這片區域彌留之際最后的懷念,如何將自己的這份感受落實在這些建筑上呢?老城區旁有三座高大建筑——破壞城市完美形態的元素,這些建筑原本應該屬于另一個世界,建筑風格與古老城市格格不入,這類混搭的情況可能隨處可見;它的另一種面貌,是那些本來屬于這座城市的東西,卻被無情毀壞掉,甚至被徹底摧毀。姜豪把它們框在了同一個空間中。同時,他沒有把拆除老宅整個過程的照片放進他的作品中,因為他說看這些照片時,會感覺心如刀割般的隱隱作痛。他的處理方式,是把影像擺放在抽象與現實之間,單獨將已完全成為廢墟的土堆從這片空間中抽離出來。這些東西看上去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飛來,想要瞬間與周邊環境融為一體,讓人感覺十分抽象,甚至就像一張抽象畫,然而卻是那么突兀,突兀到令人沮喪。
從照片中可以看到,那些正待拆除的建筑(其中一部分有文保批文,將被改造成景點),并不是我們通常認為非常重要的地方,他們不過是些普通的民宅建筑。他們太普通,很平常,甚至不會被注意到,但這些地方卻是當地幾代人、幾十代人甚至通過祖祖輩輩的積累才形成的,有了這些無數的普通個人的創造才構成了這座城市的歷史。當我們說起保護一座城市的建筑時,最先想到的往往是那些看起來非常重要的建筑物,但是還沒有人意識到我們也應該去保護那些普通人的過去。姜豪想做的正是要為這些不被重視的部分發聲。他以每周一次的頻率編織而成的記憶、反抗或妥協,持續敘述著內心深處對故鄉的愛,以稀釋那一份揮之不去的擔憂與彷徨。
民用建筑,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居住的場所,但是他們會影響到人們的生活。過去亙古不變的農業社會,隨著現代化的到來,好像突然就進入到工業社會,然后又變成一個消費社會。建筑功能在此時也起到毀壞人們過去多方面生活習慣的作用,那些多年來建造起來的多種多樣的生活風格變成了單一齊整的統一規整。城市的變化往往通過從城市建筑的改變開始,接著是城市精神世界發生轉變,最后整座城市都將發生改變,而攝影師所意識到的正是那逐漸被改變的生活風格與文化適應。各種弊端帶來的影響會發展得越來越快,人們還沒有意識到這點時,我們已經看到整個社會的蛻變。時間對于姜豪也變得越來越珍貴,他覺察到只要自己少去一次,就會再也找不見上一次還能看見的東西,然而這些惋惜之情真的有用嗎?環顧四周的時候,他已經無能為力,那是再也無法挽回的流逝。
這件事也引起了許多當地或在外地的蘭溪人的熱議與關注,有人還為此拍攝動態影像,仿佛都想把自身對這座城市的眷念上升到社會問題來討論。不屈不撓的蘭溪人,需要在新與舊兩個世界里不斷切換與徘徊中作出選擇。空氣與生活滲透在每個人每件事之中,交融為一體不可分割,但是每一天的現實都讓假想的悲哀節節敗退,喜悅依然洋溢在每個人臉上,因為他們還要繼續生活下去。也許這座城市不曾用自己的語言開口說話,以自己的判斷決定自己的命運,如同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人一樣,只能維持并等待命運來為他們指明方向。但有一樣東西并沒有改變,那就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永不消失的熱情和沉醉在幸福中的恬淡。
目前“田野調查”是個熱門話題,大量專業人員都在做類似的題材,情況十分普遍。但我認為真正能做好這類工程的,應該是那些持之以恒對這片土地有著深厚感情,并且愿意耗費自己的時間、精力于此不斷探索的人。就像姜豪那樣愿為故鄉付出真情與汗水的青年,他用六年的時間(豈止六年),回到他的童年時代和青年時代所居住的地方。或許他原本是想要以照片的方式去填補記憶的縫隙,去探索與他自己的人生、生命相關的一切困惑。然而當這座城市的某些重要部分被毀壞的時候,他變得十分不安起來,他把之前那種探索變成了對過去記憶的一種紀念,那些最初給他帶來的直觀感受,也漸漸轉變成他用自己的方式去跟它們接觸、碰撞,與這座城市里的人、物、風俗和建筑一一對話。漸漸的,他的體系開始豐盈,也逐漸有了自己的拍攝思路,而我從與他一次又一次的對話中,也慢慢了解到這座城市的點點滴滴,理解了他作品中的表達需求。他對這座城市的深厚情感已經漸漸由隨性拍攝變成了理性梳理,這項工作仍在繼續中。他把這組作品取名為“蘭茞”,意為蘭溪之草,“一介草民”所能做的或許就只能是拍攝罷了,他說自己未來會朝著更有表現力的方向發展,形式可能會發生變化,目的也可能隨著他與城市的接觸而有所改變,但是目前,當下,他想要做的是去記錄這座城市,去懷念它,去為無名氏們撰寫他們的碑文。
由城市化引發的人類學意義上的重大變化——大城市精神生活的知性發展和小城市感性與人情的逐漸隱退——似乎已成為一種必然趨勢,而攝影正是城市化擴張現象的產物。但是,當處于對故鄉情感波動中的作者情緒出現在圖像中并不斷增長時,攝影就重新構建了文獻的模式,姜豪以情感推動為線索拍攝的一系列照片,無意中恰恰將攝影作為媒介記錄了蘭溪這座城市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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