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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科技工作者日|在科技探索的璀璨銀河里,女性從未缺席
科研創(chuàng)新是沒有終點的長跑,在這條道路上,默默耕耘、勇攀高峰的女科學家們以卓越的智慧和不懈的追求,在科學的浩瀚星空中留下了自己獨特的光芒。性別從不是限制,而是多樣性和創(chuàng)造力的源泉。
柔肩擔重任,巾幗綻芳華。
如今,女性科技工作者不僅是知識海洋的探索者,更是創(chuàng)新浪潮的引領者。從尖端實驗室的深度鉆研到新興產業(yè)的廣闊舞臺,從科技研發(fā)的核心崗位到不同行業(yè)領域的精英翹楚,處處映照著女性科技精英的智慧之光和動人身影。
前不久,第十九屆“中國青年女科學家獎”揭曉,王紅霞等20位青年女科技工作者摘得這一獎項,另有5個團隊獲得團隊獎,10人入選第八屆未來女科學家計劃。
國務委員、全國婦聯(lián)主席諶貽琴出席上述活動并頒獎,她希望廣大女科學家以巾幗不讓須眉的豪情和努力,勇攀科技高峰,矢志科技報國,在實現(xiàn)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發(fā)展新質生產力、推動高質量發(fā)展中發(fā)揮自身優(yōu)勢和積極作用,為以中國式現(xiàn)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yè)貢獻巾幗力量。
而在近日公布的2024年世界杰出女科學家獎中,中國科學家顏寧成為5位獲獎者之一。這是顏寧作為中國女科學家的杰出代表站上世界的舞臺,而舞臺的背后,還有我們4000萬名的女科技工作者。在今年4月舉行的2024中關村論壇年會“全球科技女性創(chuàng)新論壇”上透露,我國女性科技人員已達4000萬,占科技工作者總人數(shù)比例超過45%;在國家重點研發(fā)計劃項目中,女性項目負責人有6000余人。
2024年5月30日,是第八個全國科技工作者日。近日,澎湃新聞采訪了中國環(huán)境科學研究院教授劉俐。劉俐投身科研二十多年,申請國家發(fā)明專利12項,多次榮獲環(huán)境保護科學技術獎、環(huán)境技術進步獎等榮譽。“科研與性別無關。如果你發(fā)自內心地熱愛科研,一定能做出成績。”在講述自己的科研故事時,劉俐這樣說道。
“女科學家”是怎樣煉成的?
投身科研二十多年,在實驗室和采樣地之間來回奔波是劉俐的日常。
劉俐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土壤污染防治。土壤樣品的采集要按國家土壤調查相關規(guī)范,采樣點距離、深度都有相應要求,通常要用(直推式)鉆機采集不同深度的樣品。調查一個場地的土壤環(huán)境狀況,需要幾十到幾百份樣品,樣品的盛裝、器皿、運輸都有相應的規(guī)范和要求,樣品運到實驗室后,經過一系列的處理,才能進到氣相色譜、液相色譜、重金屬檢測儀等高精度儀器中檢測。從進場采樣到得到檢測結果,即使加班加點,也至少需要幾十天才能看到初步數(shù)據。要想得到更具體的結論,還需對檢測結果進行分析、研究和判斷。
劉俐在實驗室。本文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節(jié)假日加班、熬夜做分析研究是劉俐的工作常態(tài),也是許多科研人員的常態(tài)。中國科學院曾在2019年對近1.3萬名碩士和博士研究生展開學業(yè)狀態(tài)及心理健康狀況調查。結果顯示,該校研究生工作日平均每日工作時長為 10.01±2.79 小時,雙休日為每日 5.95±3.15 小時,即研究生每周平均工作時長高達61.95 小時。
劉俐的科研工作需要出差,因此她長年在全國各地跑,常常在繁星閃耀時拖著行李離家,在快破曉時才踏入家門。“工作量沒定數(shù),哪里需要就去哪里。”有的工作地點十分偏僻,往往需要更換數(shù)種交通工具,輾轉幾十個小時才能達到。
環(huán)境科學研究人員在野外工作的時間不少,遭遇突發(fā)情況更是家常便飯。有一次,劉俐帶著學生在沙漠里工作,天色突然就暗了。城鎮(zhèn)離沙漠很遠,一行四人匆忙往居住地趕。沙漠地形復雜,路況難測,到處坑坑洼洼,車卡在了半坡處,拋了錨。大家一邊打電話求援,請人前來拖車、修車,一邊借助車燈求援。天黑得越來越透,劉俐的心也越來越緊,離城市還很遠,夜晚的野外并不安全,常有野獸出沒。直到坐車離開,一行人才終于松了一口氣。“那次真的很危險,對于老師而言,最擔心的莫過于學生的安全。”直到現(xiàn)在,想起來那次經歷,劉俐仍然心有余悸。
對很多科研工作者來說,平衡科研和生活也確實是一個挑戰(zhàn)。
女兒高考前夕,劉俐正處于完成博士論文的關鍵階段。“我必須得回家陪她,至少給她安全感。”劉俐覺得,作為母親,自己必須陪伴孩子度過人生最重要的幾天。為獲取實驗數(shù)據,她在實驗室里熬通宵,并反復保證不會耽誤論文進度,導師這才松了口,放她回家。房間里,母女兩人互不打擾,一人緊鑼密鼓地復習,一人全神貫注地研究分析數(shù)據,撰寫論文。高考放榜,女兒順利地進入了國內頂尖高校,劉俐也交出了令導師滿意的成果。
女兒讀大學期間,住宿費、生活費都是不小的開支,但尚處于讀博中的劉俐沒有收入來源,只能依靠不多的積蓄,緊巴巴地過日子。“那時候,孩子的生活費比她大多數(shù)同學的都少。”時隔多年回想起來,劉俐也還覺得對不住女兒。
像劉俐一樣,對很多女科學家來說致命的難題是“如何平衡工作與生活”。中國科學院院士王志珍在2024中關村論壇全球科技女性創(chuàng)新論壇上指出,“應當是由全家而絕不應該只是由女性來解決(平衡家庭和科研的問題)。千萬不要被‘女主內男主外’的落后傳統(tǒng)思維束縛。”
女性科學家是群體社會結構的一部分,她們既是科技工作者,又是家庭中的女兒、兒媳、妻子和母親,多重角色必然會影響女性科技工作者成長進階為杰出女性科學家。2023年,劉欣和李林泱曾以中國“兩院”女性院士為例,分析探討杰出女性科學家家庭關系與職業(yè)發(fā)展,研究結論提到,通過協(xié)調“家庭—社會—職業(yè)”之間的關系,有助于不斷擴大女性杰出科技人才的數(shù)量和提高中國女性科技工作者隊伍的質量。
在上述“全球科技女性創(chuàng)新論壇”上,科技部副部長林新介紹,我國制定了符合女性特點的科技管理政策,對處于孕哺期的女性,在項目資助、考核評價等環(huán)節(jié)適當放寬期限。國家青年科學基金項目對女性科研人員的申請年齡要求比男性放寬了3歲,科研機構也積極通過采取彈性工作制、實行兒童托管服務等多種措施,為女性科技工作者創(chuàng)造生育友好型的科研環(huán)境。
“科研與性別無關”
圍繞在千萬名女科技工作者身上的,除了科研任務繁重、家庭事務忙,還有“女博士多,女院士少”現(xiàn)象,甚至還有“女性不比男性聰明,不如男性擅長科學研究”的種種議論。
很多女孩子從小就聽過“女生天生不擅長數(shù)理化”的偏見。但對劉俐來說,這完全就是無稽之談。“我從小就喜歡邏輯推理。我特別佩服能把道理講通透的老師,盡管這個老師看起來邋里邋遢。”劉俐說,只有理順了邏輯關系,理解其中的原理,知識才能進入她的腦袋,這也讓她特別癡迷于那些看似抽象、實際上邏輯聯(lián)系很強的公式定理。
在整個求學階段,劉俐的理科成績都比較優(yōu)秀,這讓質疑的言論不攻自破。這份優(yōu)秀甚至讓她受到了過分的關注。本科時期,劉俐選擇了化學專業(yè),那時候,專業(yè)里的男生人數(shù)超過了三分之二,從學習成績上看,男女生并無多大差別。性別偏見、社會傳統(tǒng)等許多因素導致女性在職業(yè)發(fā)展中常常遇到無形的阻礙。從自身經驗出發(fā),劉俐認為,在科研領域,許多項目和獎項的評審條件都是硬指標,比如發(fā)文數(shù)量、專利數(shù)量、影響因子,性別偏見的影響并不大。
但她觀察到,學科領域內高成就的女性在數(shù)量上少于男性。劉俐認為,這仍然和傳統(tǒng)的家庭分工密不可分。“讀到博士及以后,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女性在家庭中付出的精力比男性多,這是傳統(tǒng)。”
“科學家就是科學家,如果非要說‘女’科學家,那就也得說‘男’科學家。”劉俐不喜歡別人稱她為“女科學家”。她認為“女學霸”這樣的說法本身就暗示著“女人學習好、邏輯思維和分析判斷能力強是很難的”。但在她看來,男女除了體格和體力上差別較大,智力和性別并不緊密相關”。“實際上,女性也為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做出了不可低估的貢獻。”
在教學和科研生涯中,劉俐接觸過許多學生。不管是實驗、搜集和處理數(shù)據還是分析研究,劉俐都認為女性和男性沒有差別。“非要說差別,女生在體力上確實比男生弱。不過,這都可以通過團隊合作去彌補。”劉俐表示,去野外調查時,至少需要三個人合作完成。在租用大型機械時,機械操作人員也會隨隊,按照科研人員的要求操作機械。野外工作的時候,男生會主動做重活,而對于包裝、密封、編號、貼標等工作,女生還可能會更仔細、有條理。
“如果從整體上看,存在女生理工科比男生弱的現(xiàn)象,也是由于錯誤的傳統(tǒng)觀念、教育資源的不公平等原因造成的。但我相信,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情況會越來越好。”劉俐說。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女性有機會獲得平等的教育。國家統(tǒng)計局統(tǒng)計數(shù)據顯示,2022年,高等教育在校生中女生為2903.3萬人,比2021年增加122.5萬人;占在校生的50.0%,男女比例保持均衡。其中女研究生為187.1萬人,占全部研究生的51.2%。
劉俐參加學術講座
在劉俐眼里,科研從來都與性別無關,她看重的是科研態(tài)度。“如果遇到一個非常認真、能獨立思考的學生,當實驗數(shù)據與前人不一樣的時候,他就會認真嚴格地操作每一個步驟,重復實驗,或許就會得到和以往不一樣的結論,將問題向前推進——這也就是創(chuàng)新。”對于自己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的和想弄明白的科學問題和結論,她常常親自到實驗室做實驗。她也喜歡學生和她爭論科學問題,即使有時爭得面紅耳赤。她說:“能和我爭論科學問題的學生是有思想的,無論學生的結論對錯,這種有獨立思考的學生值得培養(yǎng)。通過爭辯,可以加深對問題的理解和認識。”
“科學研究本身就是一個求真求實,研究事物本質和規(guī)律的過程。”這是劉俐常常掛著嘴邊的話,也是她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科研理念。
“研究要有實用性,不是只為了發(fā)文章而寫論文”
攻讀博士時,劉俐選擇了研究土壤。在劉俐看來,土壤環(huán)境調查和研究包括了地下水和土壤氣,所以土壤環(huán)境研究比江河水、大氣的內容更豐富,研究土壤環(huán)境就涵蓋了大部分環(huán)境知識。土壤不流動、不擴散,取樣、檢測和研究的難度也更大。“研究的本質就是向難題挑戰(zhàn),弄清尚不清楚的問題,揭示事物的本質”劉俐說道,“發(fā)現(xiàn)新的問題,會促使你想辦法解決問題,享受問題被解決的快樂,這就是研究的動力”,所以說盡管科研很難,但劉俐樂在其中。
劉俐認為,能在EST(《Environmental Science & Technology》)、CHEMS(《Chemosphere》)、SOTOE(《Science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等國際環(huán)境學科領域影響力較大的學術期刊發(fā)表論文,和來自不同國家的學者們在某個科學問題上進行交流、論證,既是科研工作者的追求,也是成就感的來源。
科研的成就感,也來自于能看到環(huán)境切實的改變。至今為止,她已經獲得數(shù)十項發(fā)明專利。十多年前,沒有經費和項目支持,劉俐憑著一腔熱情,研究了一種固沙劑。她在錫盟的荒漠中進行了試驗,第二年,荒漠里就冒出了一掌高的綠草。原本沙石飛舞、了無生氣的試驗田,如今已是綠意盎然的一片。“研究要有實用性,而不是只為了發(fā)文章和寫論文”。
治沙前后實驗田植被對比
對許多科學家們來說,“創(chuàng)新”是目標,也是動力。航天科技集團科技委顧問陸元九院士將畢生精力投入中國的航天事業(yè),在獲頒“七一勛章”后,他說:“要把創(chuàng)新當作一場沒有終點的長跑”。劉俐也對科研抱著同樣的態(tài)度,她認為“做研究就應該是發(fā)現(xiàn)問題,想辦法解決問題”。
“世界因科學而精彩,科學因女性而美麗。”2024全球科技女性創(chuàng)新論壇上,諾貝爾生理學或醫(yī)學獎得主屠呦呦為全球科技女性創(chuàng)新論壇發(fā)來《致青年女科技工作者的一封信》,信中這樣說道,“科技創(chuàng)新已成為重塑世界格局、創(chuàng)造人類未來的關鍵變量,作為一名女科技工作者,我欣喜地看到,越來越多的女性投身科技創(chuàng)新實踐,扎根基礎研究、潛心技術攻關,創(chuàng)造出一大批舉世矚目的科技成果,為全球科技事業(yè)發(fā)展貢獻了‘她’力量,書寫了‘巾幗不讓須眉’的時代華章。”
脫下實驗服,劉俐也有著與工作時不一樣的形象。她經常參加單位的文娛活動。舞臺上的她很多變:既能穿著少數(shù)民族服飾載歌載舞,也能穿著戲曲服咿呀做唱。旁人問起,她還有些不好意思:“不怕丑,就上臺獻丑了。”
劉俐參加單位表演活動留影
“我對自己也沒啥定位,遇到了事情,把事做好就行。”劉俐理解的“女性獨立”,首先是精神上的獨立: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就盡量自己去解決。“很多事情并不是女性不能做,只不過是讓‘女性身份’成了不能做的借口。”劉俐鼓勵年輕人們投身科研:“科研與性別無關。如果你發(fā)自內心地熱愛科研,一定能作出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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