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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十月》探訪松陽古村落,詩人們留下了哪些詩
按節下松陽,清江響鐃吹。
四月上旬,由《十月》雜志社和中共松陽縣委、松陽縣人民政府共同主辦的第三屆“詩詠共富,古韻茶香”詩人寫松陽文化采風活動在浙江省麗水市松陽縣舉辦。《十月》雜志社執行主編季亞婭、《十月》雜志社主編助理谷禾與榮榮、劉川、何冰凌、江子、趙曉夢、毛子等近二十位編輯、詩人一起走訪了松陽境內的古民居、古村落,詩人們以自然、人文景觀為題,進行了詩歌創作。
松陽建縣于東漢建安四年,為處州(今麗水)建制之始,在一千八百多年的悠悠歲月中,松陽人文鼎盛,誕生了唐朝五代帝師和道教宗師葉法善、南宋理學大家葉夢得、南宋理學大家項安世、宋代四大女詞人之一的張玉娘、明《永樂大典》總裁王景等眾多英才。
今天的松陽,稻菽泛浪、茶園吐翠,星羅棋布于松陽境內的古村落,保留著田舍掩映、阡陌縱橫的原生態自然風光。松陽現有70余個“中國傳統村落”,是我國傳統村落數量最多、風格最完整的縣域之一。
一半是詩意與記憶,一半是萬家燈火。層層疊疊的時間、無數人生活的痕跡壘砌成松陽的現在,千年歲月悠悠,在松陽,一腳踏入古典中國。
水與詩
如果你生活或者只是暫居于松陽深山中的古民居中,你會發現,水是這里絕對的主角。
清晨時,水以霧的形態出現。它們海浪一般順著山脈攀援,一重又一重,漫過竹海、灌滿花園,一剎那間爬上你倚扶著的欄桿,當你察覺時,你已跌入它濕重的、遮天蔽日的懷抱中,四顧茫然。
為著這樣的霧,詩人張予佳寫:
一場預料的細雨之前/霧氣果然自幽暗山谷生發/沿著山坡緩緩升騰/云霧在爬山 /緩慢但持續/期盼如此艱辛跋涉/必定能夠抵達天宇……
云霧依然在爬山/莫衷一是的轉喻/追索 坎坷 仰望/恰似人的今世旅程/蒼穹 其實遙不可及
云霧依然在爬山/而我已找到下山的路標/繞開云霧覆蓋的地帶/極力節制 不要干涉/它的因果流轉
詩人丙方寫:
云霧輕晃/村莊就溢了出來/那些土生土長的屋子/一階一階/掛在蔥蘢的山坡上/遠處的松古平原/古市的煙火/愈加渺遠
一只山鳥飛起/竹林簌簌,草木顫栗/農人走在歸家的路上/杜鵑花正開/異鄉的人,仿佛看見了/故鄉的澄明
清晨的云霧在接下來的一天中會化為雨落下,淋漓,潤澤,在松陽,雨很少以瓢潑般的形態出現,卻隨時會濕漉漉地落下。
如果你不懼這樣的小雨,在這樣潮濕的氛圍中,可以趕早去逛逛茶市。松陽當地的浙南茶葉市場是全國最大的綠茶交易市場之一,此時是綠茶銷售的最佳時節,商戶、買家,熙熙攘攘行色匆匆,茶市也可以滿是煙火氣。
如果你不懼這樣的小雨,去古村落老房子里找一杯茶吧。
采風中,大家去到松陽縣裕溪鄉小槎村,這里有中國李商隱研究會會長、也是李商隱研究權威性學者劉學鍇先生的祖屋。這一處屋舍為其曾祖父所建,距今約有150年左右的歷史。劉學鍇出生于這里,一生中也多次回到這里,在他的回憶錄中,他寫:“從1994年到2012年,我一共九次回到故鄉松陽,三次回到我出生的小槎。故鄉情,是每一個中國人解不開的情結。這九次故鄉行,是我晚年人生經歷的重要組成部分,每一憶及,都倍感親切。”近些年,松陽縣也出資修繕劉學鍇先生的祖屋,并以此為依托成立了中華詩詞鄉村研讀館。
劉學鍇先生祖屋
劉學鍇先生祖屋
在這一處有一百五十年左右歷史的民居中喝茶,詩人王江平為此景寫下:
外面下起雨,雨幕將所有的安靜/聚集在一間小小的夯土屋內。
天井也潮濕。桌上的茶杯/不是瓷器而是玻璃,在打開的窗前,光線舒展開來,沉入水底。
我想起一個漂亮的茶的名字:雀舌/它替雀鳥在清晨的山林中發過聲。
此刻的山中,飄起陣陣白云/盤纏公路上,女人們用竹簍子/背來嫩芽。炮制的
新品,沖泡在杯子里,我用溫暖的喉嚨喝下它/更好的辦法是,去想象它。
松陽另一個與詩詞有關的名字是張玉娘,她是南宋的一位詞人,松陽也留下她生活的痕跡和與她有關的浪漫傳說。
松陽有一地名為鸚鵡冢,那里埋葬著張玉娘和未婚夫沈佺以及她的兩位侍女和鸚鵡。張玉娘為《蘭雪集》的作者,出身書香門第的官員家庭,飽讀詩書,敏慧絕倫,27歲時殉情而死。松陽為她建起張玉娘詩文館。室外為追思園,包含鸚鵡冢、蘭雪井遺址,以及88塊刻印張玉娘作品的詩文碑。
詩人張予佳寫:
古人的悲歡/或許更加純粹/而此際的過客/只是慣性的流連
無水之井/卻因八十八座逶迤的詩文碑/而變得深不可測/如古舊情殤的沉浮
在緘默的詩文館里/保持緘默/憑吊青絲的灰飛/云煙傳說依然隱約飄蕩
出神的須臾/毫無防備/那不可獨活的決絕淚光/瞬間透穿時空 奔襲而來/再次擊中過客膚淺的想象
留在時間深處的生活日常
走出雨天,也在一個晴朗的午后或者夜晚信步于松陽古村老街。
在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副教授羅德胤的觀察中,松陽的傳統村落,除了有數量較多的民居之外,一般都會有祠堂和廟宇,還有一個園林式的水口(即村口)。祠堂、廟宇和水口,堪稱松陽村落的“標配”。
祠堂是宗族組織和儒家觀念的體現,是連接上層政治的橋梁。廟宇則是地方信仰的載體,對于底層民眾來說它們是不可或缺的精神寄托。松陽所在的甌江流域,歷史上屬于百越之地,盛行巫神崇拜。在接受中原傳來的儒家觀念之后,這里的巫神崇拜在逐漸規范化和正統化的同時,也依然保留了底層信仰的特色,神靈繁多,祭祀龐雜。
“水口園林,可以說是文人和鄉野的結合。幾棵參天老樹,一條蜿蜒小溪,再配上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可能再加上一兩個規模或大或小的廟宇、祠堂,一切看似渾然天成,實則經過精心布置。如果不是受過長期的古典文化浸淫,同時又對家鄉山水有發自內心的喜愛,是不可能‘設計’出這些美妙的藝術品的。”羅德胤認為。
采風中,大家去到松陽象溪村,這里素有“秀才村”、“耕讀村”等美譽,具有千年的歷史。村里有保存較好的文昌閣、社公殿、元壇廟及高家祠堂等古建筑。
這些建筑承載著松陽精神性的部分,松陽保存著許許多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宗祠,這是一個家庭、一個宗族生生不息的見證。
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也仍舊延續著古老的、緩慢的生活方式。如趙曉夢詩中所寫的:
這里的一切都是舊的/斑駁的墻體蒼老的屋檐/門框上雨水洗白的對聯/生銹的門環叩不開老屋/留在時間深處的生活日常/偶爾敞開的門洞里/花白頭發老漢清洗著紅薯/“幸福清單”下有四根竹筍/人和雞的晚餐擠滿堂前/散亂陽光恍忽了他和我的眼
斜陽昭示著一天的結束,古市古街變得熙熙攘攘,桑子寫:“此時陽光傾潑/市井如虛構過往/我們在故事里走動”。
古村落中也有新景觀,修葺一新的酒店、書店,迎接著源源不斷的客人。榮榮為陳家鋪村寫下:
上這座懸崖里的村莊,不用爬行,車子很快將我們送到白云深處。
有山花爛漫,人家錯落,有民宿賓至如歸,捧上熱茶與笑臉。
茶是崖頂野茶,水是源頭溪流。舊祠堂與新新書店,讓人左右于時光兩極。
夜宿陳家鋪村,趙曉夢寫:
一些人在書店里翻書喝咖啡/一些人在民宿餐廳里讀詩/這些外鄉人發出的聲音
穿不透三千米深的夜幕/也穿不透瓦片砌成的屋頂
獵戶星座壓不低天際線石梯順著山坡和民房延伸/未知的野徑無風也能潛入夜
和自己的影子散步,沒人會/感到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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