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州河到塞納河，與奔流工作組4月中旬來到巴黎，籌備《奔流：從上海出發——全球城市人文對話》巴黎場首季活動，下飛機的第一天，陽光、寒風、小雨、冰雹更替變化好幾次，差點凍感冒，巴黎的天氣不給遠到旅客一點準備的機會。

10多年沒有來過巴黎，街頭看不出太大的變化，第二天早起，想去看一眼巴黎圣母院尖頂的修護再去籌備會場。走下地鐵站，墻壁斑駁，設施陳舊，上下車的乘客仍需要“手動開門”，不知是否刻意復古，但看到一位拎著袋子的纖細女孩，費力地抬起開門手柄，心想：如果高峰人群擁擠時怎么辦？走出地鐵，塞納河畔的護墻板上落滿樹葉，青苔肆意成長，沒有人打掃，對面巴黎圣母院的尖頂修復雖已成形，但場地內的修復工人不緊不慢，看不出搶工期的進度，大火之后修了快5年，年底竣工開放的許諾能實現嗎？

浪漫、隨性、略帶一點慵懶，依然是對于這座城市的第一眼感覺。展館存包處的小姐很熱心，把我們的長柄雨傘存了起來，但取貨時卻發現拿錯了；鐵塔旁網紅店點餐，服務小哥記菜全靠腦力，也不拿一個小本子，點菜時“細致”問詢客人選擇雞肉還是魚肉，其實自己壓根沒有記牢，上菜時好幾位都記反了，好在味道都還不錯，大家都不再計較了。

7月的巴黎奧運會進入100天的倒計時，巴黎街頭已經有不少奧運的標識，許多市政道路都在維修，看上去有些凌亂，天性浪漫的法國人如何面對這即將開幕的龐大盛會本來就是個難題，更讓人操心的是，巴黎人不僅要辦，還要在塞納河上的開放水域做開幕式，1萬多名奧運運動員，將搭乘160多艘船只，經過6公里的塞納河河面，這是奧運開幕式第一次搬出體育館，真是腦洞大開！

協和廣場開始搭建奧運看臺。 桑皮 圖

打破常規的舉動，不僅僅是開幕式！巴黎的司機小哥告訴我們，奧運期間，巴黎的標志性景點場所都可能成為奧運賽場。例如埃菲爾鐵塔下會成為沙灘排球的賽場，協和廣場將上演滑板和三人制籃球的角逐，而凡爾賽宮前的大草坪將能欣賞馬術的巔峰對決，鐵人三項賽的起點則可能是最有名的亞歷山大三世橋，從橋中間，運動員先跳進塞納河，完成游泳賽段。以至于在奔流巴黎論壇的開幕式上，塞納河能不能游泳，也成了法國嘉賓聚焦水岸文明的一個重點。但司機小哥有一句話打動了我們：“巴黎沒有錢去建太多的體育場，就把城市景點都變成臨時賽場，讓體育的樂趣在每一個城市角落展開，讓市民游客都能直接感受到，這難道不好嗎？不浪漫嗎？”嗯！這或許將是奧運百年中最大膽而浪漫的一屆。

其實，如同奧運會開幕式在塞納河上舉行，100多年來，巴黎早已有太多大膽的想法，在爭議中成長。埃菲爾鐵塔、盧浮宮前的金字塔、蓬皮杜藝術中心等等，在建設初期都引起太大的爭議，都被視為異類、怪胎。

埃菲爾鐵塔在1887年開建時，莫迫桑、小仲馬、左拉等文壇頂流就聯名抵制，他們認為這個“黑色的巨型工廠煙囪，破壞了巴黎數個世紀以來優美的天際線，讓所有巴黎的優美古跡蒙羞”，莫迫桑甚至揚言，埃菲爾鐵塔建成之時，他將永遠離開這座城市。但當鐵塔真正建成后，與許多巴黎人一樣，他似乎又慢慢在心中給它騰出了一個位置，常常到鐵塔二層的咖啡廳喝茶，人們問他，之前討厭它，為啥還來這里？他的理由倔強而可愛——“因為這里是整個巴黎唯一看不見它的地方”。

遠眺埃菲爾鐵塔。 桑皮 圖

同樣，蓬皮杜藝術中心開建時，巴黎市民把它看為離經叛道的怪物，這個被稱為“煉油廠”和“尼斯湖水怪”的龐然大物，與周遭古典建筑的風格完全不搭，它渾身都是毛毛蟲般的透明管道和看起來永遠無法拆除的腳手架，讓人起雞皮疙瘩，與傳統意義的展館沒有半毛關系。從施工到設計，初出茅廬的設計建筑師團隊每日都被指責、爭議，但年輕設計者有一點最終打動了法國總統和越來越多巴黎人，那就是他們內心的執念——“文化，不僅是教科書中的金科玉律，文化更應該是有意思的”。這一份執念，加上他們的精心設計與不懈努力，讓這個“城市怪獸”不僅誕生了，今年馬上迎來40歲的生日，還成為擁有超過10萬件現當代杰作的頂級美術館。這或許就是巴黎的人文秉性——崇尚創新，包容爭議，沉淀價值。

2023年，有數據統計，巴黎全年迎來近2000萬國際游客，傲居全球城市的最前列。這里的店員不太說英語，這里根本不用美元，這里小偷常出沒，服務慢吞吞。安全、嚴謹、周到、細致等等，或者都沒法與巴黎畫上等號，吸引大家來到塞納河畔的，是那些有著厚重底蘊的歷史與現代建筑，更是建筑和整個城市展現的包容、真誠、交流的愉悅、釋放的壓力，還有無處不在的人文氣息與浪漫情懷。

在奔流活動的每一個會場，法國嘉賓都濟濟一堂，最讓他們感興趣的，是海派文化的生動表達，陳家泠老先生的荷花、江南園林的模型、蘇州河的變遷等等，作品和展板前圍滿了法國面孔。園林展上一曲《牡丹亭》唱響，小小的驚喜讓法國嘉賓紛紛圍攏，里三層外三層，拿起手機拍攝，“不到園里，怎知春色如許”，沒人翻譯，他們也聽不太懂，但那一份詮釋出的浪漫，足以讓他們心曠神怡。

從蘇州河到塞納河，很多東西不一樣。蘇州河畔有著海派經典與現代交融、有著細致而貼心服務、有著全球其他城市難以企及的整潔環境與安全氛圍；而塞納河畔崇尚創新、包容爭議、沉淀價值的人文氣息，同樣讓人著迷。法國著名作家蒙田說，“我們的生命，像世界的協奏曲，由各種各樣的聲調組成，美妙的和刺耳的，尖銳的和平展的，活潑的和莊嚴的?！?無疑，協奏，能帶來的互鑒和進步，奔流的意義在于此。

奔流不息，對話不止，才能讓每一座城市更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