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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流|易凱:沒有水路探索中國,就沒有賽努奇
法國賽努奇亞洲藝術博物館(以下簡稱“賽努奇博物館”)以豐富的中國文物收藏享譽世界。博物館主要展廳以中國王朝時間作為游覽線索,讓國際觀眾快速縱覽中國歷史文化。
賽努奇博物館館長易凱(Eric Lefebvre)擔任賽努奇中國研究部主任達10年,并于2013年前往歐洲規模最大的亞洲藝術博物館——吉美博物館工作,2015年回塞努奇博物館擔任館長。他同時在巴黎索邦大學和盧浮宮學院講授中國藝術史課程,策劃大量關于中國藝術,尤其是中國繪畫藝術主題的展覽。
4月5日,《奔流:從上海出發——全球城市人文對話》(以下簡稱《奔流》)首季系列活動之一《水岸丹青:陳家泠藝術展》開幕。作為藝術顧問的易凱博士認為,陳家泠水墨作品的透明效果、奔放色調,是中國現代主義畫法的最新成果,是中國藝術活力綿延的證明。
賽努奇博物館館長易凱(Eric Lefebvre)。?澎湃新聞郝漢 圖片除特別說明均來源于此
《奔流》從上海出發,每年度與一座國際卓越城市深入對話,連續五年。首季對話城市為上海與巴黎,活動以“更新與相逢:當蘇州河遇見塞納河”為主題。2023年9月,《奔流》在上海啟動,2024年4月5日至21日,《奔流》首季巴黎場將舉辦系列活動。
值此中法建交60周年之際,澎湃新聞(www.6773257.com)邀請易凱博士進行特別對話,談談中國藝術在當今世界舞臺的活力與表現。
中國藝術的現代性表達
澎湃新聞:您認為《水岸丹青:陳家泠藝術展》有哪些特別之處?
易凱: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畫作展現了藝術家幾十年來的積累——不僅是創作經驗的積累,還有生活經歷的塑造。風景畫不僅是對景色的再現,還蘊含了作者對景觀的印象。這種印象在陳家泠先生最近的繪畫中得到充分體現。我希望觀眾能感受到這一點。我們總是認為手機等移動媒介已能拍出最美的風景,但當你親眼見到陳先生的藝術品時,會發現與照片所呈現的完全不同。他的作品是如此個人化,色彩如此清新明亮,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陳先生本次還慷慨捐贈給塞努奇博物館一件大幅作品——《漓江晨韻》。我十分喜歡這幅作品。陳先生已熟諳如何將繪畫語言現代化。像這幅水墨畫,山巒一直遠至地平線的層疊,這就是中國現代主義畫法的精湛成果。
澎湃新聞:賽努奇博物館之前舉辦過名為“中國藝術家在巴黎”的展覽。您如何理解中國藝術家在今天世界舞臺上的表達?
易凱:當時展覽的焦點很大程度上是中國藝術與現代性之間的關系。這個展覽中,我們匯集了三代中國藝術家。第一代包括林風眠、徐悲鴻等;第二代有趙無極、朱德群等;第三代活躍的藝術家有王克平、馬德升、黃永砅、沈遠、茹小凡等。我認為,每一代藝術家都要面對現代性并進行解讀。
對于第一代藝術家,不僅要應對現代精神,還要應對新的繪畫技術,這是全新的挑戰。而對趙無極等人已有不同,比如他已在中國杭州學習到優秀的繪畫技巧,所以當他來到這里時,更多地關注他自己在現代性中的角色,以及在全球現代舞臺上的角色,這一點非常重要。
對于第三代藝術家,同樣的問題可能再次出現。當然,他們的表達方式已完全改變。在法國活躍的許多藝術家都使用裝置作為主要媒介,比如沈遠和黃永砅,但其中一些仍然使用更傳統的媒介,比如油畫、抽象繪畫。這個時代有趣的是,表達現代性的方式非常多樣化。
沈遠,《地殼》 ?Paris Musées / Musée Cernuschi, ADAGP ?Shen Yuan ?Pierre Antoine
在“中國藝術家在巴黎”展覽中,藝術家沈遠從巖石中獲得靈感,用中國太湖石設計了一個巨大的地球,作為一種“地球的頭骨”。這件藝術品重達七噸,它是由非常典型的中國材料——太湖石制成,但它所蘊含的寓意卻是世界性的,關乎全人類的命運。
過去,由于中國到法國的距離遙遠,交通不便,老一輩藝術家們往往在法國停留很長時間,并在那里建立他們的工作室。而年輕一代藝術家受益于交通飛速發展,中國到法國之間的距離被大大縮短,因此許多人在兩地都設有工作室。這種變化影響了他們在創作時的思考方式,使得他們的作品更具全球性。我認為年輕一代的中國藝術家不僅與前輩共享著相似的條件,同時也展現出自己的獨特之處。
塞努奇與上海的藝術之緣
澎湃新聞:博物館創始人塞努奇(Henri Cernuschi)一百多年前來到中國的江南地區(包括上海),還前往了中國內陸城市。他對中國城市有哪些記錄與觀察?
易凱:1872年亨利進行了一次重要的中國之行,但他自己并未撰寫任何文字。他與一位著名的藝術評論家同行,記錄了他們在中國旅行的路線。他們從日本出發,抵達上海,這是他們訪問的第一個中國城市。然后,他們順著揚子江向上游航行,到過南京、揚州、武漢等城市。隨后,他們再次乘船北上到中國北部,游覽北京和內蒙古,最終返回北京。
博物館創始人塞努奇(Henri Cernuschi)
我還想強調下水與塞努奇中國之旅的關系。
140年前,塞努奇在前往中國的船上發現水的顏色慢慢發生變化——在長江入海口,海水不再是藍色,而變成黃色。不過,他在上海,發現了一個嶄新的摩登的中國,至少對于十九世紀的中國是這樣。
接著,他沿著長江來到武漢漢口,這是他的第一部分旅行。在后續的旅行中,他依然沿著水路,即著名的大運河,發現中國如何通過水路貫通南北。可想而知,水路對于塞努奇的中國探索之旅有多么重要。沒有這些水路,就沒有塞努奇博物館,沒有如今巴黎璀璨的亞洲藝術品,那時來自中國的收藏品便是這座亞洲博物館創立時的基石。
澎湃新聞:與他的經歷相比,您是如何與中國藝壇結緣的?后來的賽努奇博物館與中國的博物館有怎樣的交流與互動?
易凱:當我還是一名學生時,我就對中國產生濃厚的興趣。我曾在巴黎語言學校學習中文,隨后前往中國美術學院深造。最終,我在北京大學完成博士學位。在法國,研究亞洲藝術的起點通常是中國。當我專注于中國藝術研究時,對其他亞洲國家,如日本和韓國的藝術不甚了解。這成為我選擇職業方向的一個重要因素。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起,上海博物館一直是賽努奇博物館在中國的首要合作伙伴。我們的合作始于青銅器大展,上海的青銅器收藏非常出色且聲名顯赫。我們向上海博物館展示了我們的館藏——虎形卣,并邀請他們來博物館進行交流。
虎形卣
隨后的幾年,我們展開了數次合作,其中包括2013年的上海畫派專題展。這是一次規模宏大、展示上海畫派大師作品的盛會。冉伯恩、吳作人等大師的作品首次在法國展出。
我們最近一次的合作是2018年的展覽——“中國的芳香”,關于中國的香文化。這個展覽極具創新。我們將上海博物館的藏品與我們的藏品相結合,提供聞香體驗,全面展示自漢代以來的中國香文化歷史。這次合作取得巨大成功。明年,上海博物館的青銅器將在賽努奇博物館展出。
2018年展覽“中國的芳香”的部分展品。 來源:網絡
我曾擔任上海畫派專題展和中國香文化展的策展人,這些年一直在上海博物館進行收藏工作。我去過上海太多次。這個城市一直在不斷擴張。
今年下半年,我還將攜部分館藏中國畫作品,前往上海舉辦展覽,敬請期待。
澎湃新聞:今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您能否從賽努奇博物館中,挑選一兩件您認為最有意思的、與中國文化有關的藏品,邀請大家前去觀看?
易凱:這個周年紀念具有特殊意義。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們一直在努力重新與亞洲,尤其是中國建立聯系。這個周年紀念恰逢其時,可以加速兩國文化交流。它為法國人前往中國、也為中國朋友來到巴黎提供絕佳的機會,特別是賽努奇博物館,非常值得參觀。
我推薦大家看的第一件展品是虎形卣。它是獨一無二的,對古代中國文化非常重要。第二件展品是一件明代的大型鍍金青銅佛像,產自永樂年間。
明鍍金青銅佛像
最后,我還想推薦中國畫家趙無極的陶瓷作品,因為即使是專家也很少有機會欣賞到。他到法國時就開始制作這些陶瓷,將一種非常接近古代繪畫的方式運用于陶瓷。他使用的是甲骨文風格——中國古代漢字的樣式。
趙無極陶瓷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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