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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索歐洲評論|《中國戰略》發布后,我們對朔爾茨訪華可以期待些什么
【編者按】
本文是上海外國語大學(SISU,即“西索”)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歐洲研究”特色研究團隊與澎湃新聞國際部合作推出的專欄“西索歐洲評論”的第37篇。德國總理朔爾茨即將訪華,一邊是繼承默克爾以來“友華傳統”的朔爾茨,一邊是德國輿論的“疑中”氛圍,我們對朔爾茨的這次中國之行可以抱有哪些期待?
4月12日,中國外交部宣布,應國務院總理李強邀請,德國總理朔爾茨將于4月14日至16日對中國進行正式訪問。這將是朔爾茨自2021年12月就任總理以來第二次訪問中國。如果我們把從默克爾執政時期(2005-2021)形成的一條不成文的規律,即德國政府領導人在聯邦選舉年之外的每一年幾乎都會訪問中國視為一種傳統,那么朔爾茨可謂是這一傳統的繼承者。這個細枝末節的知識,也是中國與德國在21世紀前兩個十年內關系密切的注解。
如今,在德國輿論看來,德國領導人訪問中國已經不再是“理所當然”,而是成為德國政治的一個議題。就在朔爾茨2022年11月前往中國、完成他作為德國聯邦總理的訪華首秀之際,德國電視二臺發出了如此的建議:“朔爾茨沒有一個中國方案,他正在向北京發出錯誤的信號。在這種情況下,他最好不要出訪。”[1]在朔爾茨第二次訪華之際,聯盟黨、甚至聯合執政的綠黨都就朔爾茨在中國可能傳達的信息發出了警告。[2]也就是說,德國在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半個多世紀之后,再度陷入“如何看待中國”、“應不應該與中國打交道”的基礎性困境。
2022年11月4日,北京,德國總理朔爾茨訪華。視覺中國 資料圖
患得患失:德國扭曲的中國觀
如何認識中國,當然是一個近乎哲學的世紀之問,但是為了接近答案,不能脫離瞬息萬變的中國實踐;而觀察這個壯闊而又曲折的中國實踐,又不能將中國與中國之外的世界割裂開來。
德國在過去的幾年中,為什么會重回質疑與中國接觸的舊路?“顯然,如果中國正在發生變化,我們與中國的交往也必須隨之改變。”[3]——這是2022年朔爾茨訪華前在《法蘭克福匯報》撰文給出的解釋。幾乎同樣的措辭,也出現在2023年6月德國歷史上第一份聯邦政府發布的《中國戰略》文件的開端:“中國發生了變化。這一現實以及中國的政治決策使我們不得不對與中國的交往做出調整。”[4]
這種“我們不得不”式的解釋自然十分牽強。首先,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或者上推至晚清以來,始終處于不斷的文化、制度和社會的變革之中,這應該屬于常識性的世界知識。而且,有哪一個國家、哪一個社會是處于永恒靜止、一成不變的狀態呢?其次,任何一個具有主觀能動性的人或者國家行為體,都不可能在互動中僅僅是被動地做出反應。因而德國政府把調整其中國政策的原因歸于中國,無異于承認德國政府無法出于自主性判斷進行決策,這當然不可能符合事實。如果在德國看來,中德關系已經或即將發生變化,那么究竟應該在何處尋找其動因呢?
這個時代最大的變化是什么?毋庸諱言,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來的發展,必將成為世界歷史未來重點研究的課題。用默克爾的話來表達就是:2005年她剛剛成為德國總理的時候,中國GDP為2.3萬億美元,德國當時的GDP是2.8萬億美元。她16年任期快結束的時候,德國GDP增長到3.8萬億美元,但中國的GDP則增加到了14.7萬億美元。[5]
在默克爾那里,中國的發展引起的是好奇、驚嘆和敬佩,讓她逐步認識到當代中國的發展是一個傳統文明大國的復興。[6]但是,能夠像默克爾一樣多方位、長時間接觸中國實際,形成自己中國觀的西方人、德國人畢竟鳳毛麟角,更多人觀察中國的角度還停留在文化的刻板印象、冷戰的意識形態記憶、國與國之間的零和博弈等種種二元論,于是乎,中國發展的速度和體量導致了傳統發達國家優越感喪失、危機感上升。
最先感到不適并且迅速做出反應的西方國家是美國。從奧巴馬執政后期以來,美國的戰略重點聚焦于所謂的印太地區,觀察中國的視角和話語就已經轉換為如何阻止或者延緩中國的崛起,特朗普和拜登都向歐洲盟友或施壓、或拉攏以應對中國。[7]尤其是拜登執政以來,更是加大了協調歐洲盟友的努力,甚至從歐盟借用了對中國的三重定位和“去風險”的說法。
我們可以清晰地劃出一條德國的中國觀發生變化的時間線條:2019年1月,德國工業聯合會(BDI)在一份有關中國的所謂“綱領性文件”中,提出中國的經濟與自由市場經濟之間存在一種“制度性競爭”。[8]隨后,歐盟在同年3月發布了名為《歐盟-中國:戰略展望》的文件,[9]把中國定義為集“伙伴、競爭者、制度性對手”三種角色為一身。歐盟的表述為德國統一了思想,同時也成為德國對華轉換調門的“擋箭牌”。
在德國聯邦政府2023年7月發布的《中國戰略》文件中,中國是德國的“伙伴、競爭者和制度性對手”成為基調。[10]但是,為了突出德國、歐盟相對于美國的自主性,《中國戰略》又強調德國追求的是對華“降低風險”(或譯為“去風險”),而不是“兩國國民經濟脫鉤”。[11]
德國曾經被公認為全球化的最大贏家之一,如今啟動了地緣政治經濟思維。德國的“經濟賢人委員會”在2022/2023的年度報告中,就把中國列為德國“嚴重依賴進口的產品”最大來源國,即德國嚴重依賴進口的產品總進口量的45.1%來自中國,全部5400種嚴重依賴進口的產品中有208種來自中國。[12]
與德國政界、智庫專家等刻意使用的需要闡釋的語言相比,還是德國的地方性報紙《奧格斯堡匯報》(Augsburger Allgemeine)把德國制定“中國戰略”時患得患失、首鼠兩端的心理說得更為直白和透徹:“西方希望剪短(中國)這頭龍的翅膀,以免它變得過于強大。然而,德國和許多其他國家也不能冒這頭龍墜落的風險,因為這將在復雜的貿易關系中使(自己)本已不景氣的經濟瀕臨破產。”[13]既要沾中國發展的光,又不能讓中國順利發展——試問,還有什么心態能夠比這種中國觀更為扭曲?
當然,這位德國記者生動的語言也暴露出德國人有關中國知識的貧乏:中國文化中的龍,是不需要翅膀也能騰云駕霧的。
至于“去風險”,存在一個可能是德國聯邦政府在自說自話制定“中國戰略”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的效應:德國政界希望在市場、關鍵原材料、中間產品等方面降低對中國的“依賴性”,但是對于在中國有巨大利益的德國企業來說,應對這種地緣政治風險的方法卻是盡量把供應鏈集中在中國,盡量減少從中國之外進口原材料和中間產品,而是在中國、為中國研發、生產和銷售。結果就是:德國與之相關的對華出口反而受累。[14]德國企業的對華“去風險”,可以說讓德國政界的“去風險”在某種程度上成為近乎“回旋鏢”式的笑話。
朔爾茨第二次訪華之際德國的困境
朔爾茨是在德國政治、經濟和社會處于怎樣的狀態下前往中國的?不難想象,朔爾茨第二次中國之行的議程和訴求無法脫離這一時刻德國的具體語境。然而,德國在2024年未能迎來一個良好的開局。
首先看政治的局面。
目前,德國事實陷入俄烏沖突與巴以沖突兩場軍事沖突的影響中,而且兩場沖突均看不到具有現實性的解決方案。俄烏沖突不但顛覆了德國和歐洲的安全制度架構,也使德國的經濟模式失去了長久以來穩定而廉價的俄羅斯能源供給。德國已經深度介入俄烏沖突,成為除美國之外的烏克蘭第二大外援國,把大量的經濟和安全資源投入了援烏抗俄,但是在政治上看不出有任何清晰的戰略可言。
巴以沖突,尤其是以色列在報復性軍事行動中造成巴勒斯坦平民的大量傷亡,首先沖擊了德國戰后從反思納粹屠猶暴行中引申出的基本政治信條,即所謂“以色列的生存是德國的國家理性”。其次,巴以沖突引發了德國國內伊斯蘭-阿拉伯裔移民以及左翼民眾的反以情緒,移民的反以言行又激化了德國社會的排外情緒,右翼極端民粹勢力的德國選擇黨借機壯大。
與此同時,朔爾茨領導的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聯合政府內部齟齬不斷,綠黨和自民黨的矛盾尤其突出,導致公眾普遍認為聯合政府無法有效執政,最大的反對黨聯盟黨甚至建議提前舉行大選。[15]政治未能傳達出經濟發展所需要的穩定性信息,不確定性又進一步抑制了企業的投資意愿。綠黨的環保和社會改造理念較為激進,尤其經濟部部長哈貝克2023年在主持制定《建筑能源法》時,引發了民眾對于生活成本上漲和政府過度干涉的普遍不滿。
2023年以來,難民和移民問題在德國社會持續發酵。德國目前是難民前往歐盟的第一目的國。根據洪堡大學社會學家施特芬?毛(Steffen Mau)等人的研究,難民問題已經成為能夠激發德國社會矛盾的最大問題。[16]2023年底,民調表明有69%的德國民眾“完全不信任”或“不信任”聯邦政府有能力解決難民危機,其中“完全不信任”的比例高達44%。難民和移民問題很容易引發德國民眾的排外情緒,這就為德國選擇黨的壯大提供了土壤,尤其是德國東部的社會和諧和政治穩定受到實實在在的威脅。2024年下半年德國東部3個聯邦州的選舉很有可能出現德國選擇黨成為州內第一或第二大黨,而聯合執政的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支持率跌到進入不了州議會的局面。
德國政治面臨的最大不確定性,則是今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的結果。如果特朗普成功二度入主白宮,歐盟在安全、對外經貿等領域可能會受到全方位的沖擊。德國政治和社會似乎并沒有為特朗普再度當選做好思想和實際準備。
遺憾的是,德國的經濟也難以提供令人振奮的消息。
德國2023年最后一個季度經濟為負增長,如果這個趨勢在2024年第一個季度沒有得到扭轉的話,德國就將進入技術性衰退。進入2024年以來,世界各大經濟機構以及德國政府都把對德國2024年經濟增長的預測下調至0.5%以下。[17]也就是說,德國2024年很有可能成為G7、歐盟以及經合組織(OECD)中經濟增長最弱的國家,甚至有國際輿論稱德國為“歐洲病夫”。[18]德國國內輿論也陷入了一片悲觀。
俄烏沖突給德國造成的沖擊仍在發酵中。德國經濟結構中能源密集型產業占比較大。俄烏沖突爆發前,德國經濟長期依賴來自俄羅斯廉價和穩定的能源供給,其中55%的天然氣、35%的石油由俄羅斯進口,俄烏沖突直接導致了德國2022年的“能源危機”。德國的能源密集型產業目前仍舊受到能源價格問題的困擾。
與此同時,世界經濟景氣下行,德國對外貿易進出口數額雙雙下降。2023年3月德國聯邦統計局發布的數據表明,德國貨物出口額15899.62億歐元,同比減少0.3%,其中對中國出口減少8.8%;進口13649.91億歐元,同比減少9.3%,其中從中國進口減少19.2%。[19]中國雖仍舊維持了德國第一大貿易伙伴的位置,但是德美貿易額(2525.69億歐元)追上德中貿易額(2540.72億歐元)可能只是一個時間問題。[20]
德國經濟困境的一大原因是自身的結構性問題,比如“債務剎車”的制度性規定制約了德國在衰退時期的財政手段。經濟面臨衰退,一般來說政府應該采取適當的財政手段,擴大支出、拉動投資,為經濟生活注入和帶來活力。但是,德國從2008-2009年歐債和經濟危機之后,在《基本法》中引入了所謂“債務剎車”的規定,即聯邦財政預算的舉債比例不能超過國內生產總值的0.35%。2023年底,德國聯邦憲法法院判決聯邦政府的補充預算案違憲,導致聯邦政府突然缺少了600億歐元的財政手段。判決的直接后果是,德國聯邦政府非但無法在經濟衰退的局勢下擴大支出,反而要節約開支。各種刪減補貼等節約措施引發了全國農民的抗議,政府只能退讓。
另一個結構性問題是專業人才短缺。根據德國工商總會(DIHK)在2023年11月的估算,德國約有180萬崗位招聘不到人手,工業、建筑業、貿易和服務業缺工情況最為突出。[21]美國通過《通膨削減法案》鼓勵和補貼企業投資美國,也導致德國企業大量出走,德國作為經濟區位長期來看有失去競爭優勢的危險。而德國政府部門的繁文縟節,又讓德國人看不到短期改善和迅速行動的希望。
重啟交流:對朔爾茨中國之行的期待
德國所面臨的困難時局,并不意味著德國急切地有求于中國。但是,一個負責任的德國政府,也必須在困難的局面下與自己的全方位戰略伙伴、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最大的貿易伙伴進行溝通。因此,朔爾茨通過訪華向世界傳達了積極的政治信號,同時也展現了有別于德國國內某些政客的不同格局。
朔爾茨的第二次中國之行,將訪問重慶、上海和北京三地,行程內容涉及政治、經濟和社會等多個方面。而且,在北京的日程中,聯邦政府的環境部部長蕾姆克(Steffi Lemke,綠黨)、農業部部長厄茲德米爾(Cem ?zdemir,綠黨)和交通部部長威興(Volker Wissing,自民黨)將會加入。總理出訪有多位部長隨行,這是德國政治中不多見的安排。這首先體現了德國對華交往的務實風格,第二令人想起中德政府磋商的形式,第三也是朔爾茨的巧妙安排:朔爾茨是社民黨背景,3位部長是綠黨和自民黨背景,既顧及了聯合執政的3個政黨之間的平衡,也應對了政府內的“疑華”聲音,政府首腦的戰略層面和聯邦專業部長的工作層面相互照應。
新冠疫情的肆虐導致世界各國之間新生隔膜;動蕩不安的世界局勢,又降低了各國之間的互信。那么,中德之間可以就哪些領域交換意見、展開合作?
第一是和平與安全。在俄烏沖突背景下,德國對于安全有著自己的利益訴求;同樣,在域外勢力不斷介入東亞和南海地區的背景下,中國需要表達自己的安全觀。中國人民是熱愛和平和歷史意識深厚的民族,德國也自詡為“文明的力量”,中德兩國沒有根本的地緣政治矛盾,雙方對于維護世界和地區和平負有共同的責任。
第二是發展。社會的進步,人民的福祉,最終取決于經濟的發展。德國的經濟低迷,中國也面臨著國內經濟轉型和世界經濟前景不明的雙重挑戰。中國和德國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相互之間互通有無、開展良性競爭與合作是維持雙贏局面的前提。朔爾茨的代表團里有多名世界級企業的高管隨行,也佐證了中德經濟合作仍舊是主旋律,“去風險”更多是政治話語制造的泡沫。在維護自由貿易這一點上,德國政府也有別于美國的“美國優先”,或者把經濟和技術泛安全化(securitization)的做法。比如,在歐盟對來自中國的新能源汽車啟動所謂反補貼調查之后,德國的汽車制造企業都紛紛表達了反對以關稅或技術壁壘排斥中國產品的態度[22]。中國的新能源技術產品如汽車動力電池、光伏電池板、風力發電機等具有技術和生產的優勢,完全可以為德國在實現氣候保護目標的同時降低成本做出貢獻。朔爾茨在重慶和上海參觀的德國企業,就屬于氫能和環保技術領域,而德國交通部長的隨行,更是為兩國在面向未來的環保、能源和交通技術領域,打開了合作共贏的想象空間。
第三,中德雙方應該進一步拆除社會交往的藩籬。中德從1972年建交以來,雙方社會都從交往中受益。來自中國的留學生長期以來都是德國最大的外國留學生群體,[23]很多中國學生在完成學業之后都成為中德之間的溝通者。兩國人民的旅游和文化交往也曾經呈現“節節高”的局面。這種向好的互動受到了新冠疫情和世界政治的沖擊,德國不斷有政客試圖將中國的孔子學院、[24]留學生污名化[25],德國學習漢語的學生人數甚至出現了下降的趨勢。如果雙方都不希望前文德國記者所犯的知識性錯誤一再出現,那么中德領導人應該共商能夠促進雙方相互認識、相互理解的措施。中方在2023年11月宣布對德國來華人員實行單方面免簽入境,就是重啟交流的良好開端。不失自信的開放和深化開放,是中國的成功經驗。
(胡春春,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歐洲文明研究”特色研究生班負責人)
注釋:
[1] Thomas Reichart, Warum Scholz nicht fahren sollte, 03.11.2022, https://www.zdf.de/nachrichten/politik/scholz-china-reise-kommentar-100.html.
[2] Daniel Friedrich Sturm, Kritik an bevorstehender Reise des Kanzlers: Union und Grüne warnen Scholz vor ?falscher Zurückhaltung“ in China, 12.04.2024, https://www.tagesspiegel.de/politik/kritik-an-bevorstehender-reise-des-kanzlers-union-und-grune-fordern-klartext-von-scholz-in-china-11503253.html.
[3] Olaf Scholz, Darum geht es bei meiner Reise nach China, 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 vom 03.11.2022, https://www.bundesregierung.de/breg-de/suche/kanzler-gastbeitrag-faz-china-2139416.
[4] 德國聯邦政府,《德國聯邦政府的中國戰略》,2023,導言:1.2 中國戰略的目標,第8頁。可能是為了避免中國方面的誤解,德國聯邦政府在發布《中國戰略》文件德文版和英文版的同時,特地發布了一份中文版。引文中的著重號為原文所加。
[5] 見Reuters柏林首席記者、《默克爾詞典》(Das Merkel-Lexikon)作者Andreas Rinke在網絡發表的《默克爾辭典》“中國”詞條的補充擴展版:Andreas Rinke, Von Cannabis über China und Christlich bis CSU, 28.04.2019, https://www.riffreporter.de/de/gesellschaft/buchstabe-c#_ftn1。
[6] Andreas Rinke, Umgang mit einem Riesenreich, Internationale Politik, Januar/Februar 2020, S. 71-78.
[7] 參考《德國外交協會報告》(2021年9月號)中的分析。Tim Rühlig, Aktionsplan China und Au?enpolitik, DGAP Bericht, September 2021, hrsg. von der Deutschen Gesellschaft für Ausw?rtige Politik, S. 47-56, hier S. 53.
[8] Bundesverband der Deutschen Industrie, Grundsatzpapier China: Partner und systemischer Wettbewerber – Wie gehen wir mit Chinas staatlich gelenkter Volkswirtschaft um? Januar 2019. BDI-Dokumentennummer: D 1008.
[9] Europ?ische Kommission/Hohe Vertreterin der Union für Au?en- und Sicherheitspolitik, EU-China – Strategische Perspektiven, 12.03.2019.
[10]德國聯邦政府,《德國聯邦政府的中國戰略》,2023,導言:1.3伙伴、競爭者和制度性對手,第10頁。引文中的著重號為原文所加。
[11] 同上,第9頁。
[12] Sachverst?ndigenrat, Energiekrise solidarisch bew?ltigen, neue Realit?t gestalten. Jahresgutachten 2022/23, Dezember 2022. Hier S. 13.
[13] Stefan Lange, Im Dilemma: Wie sich die Regierung den Umgang mit China vorstellt, 04.12.2022, https://www.augsburger-allgemeine.de/politik/china-strategie-im-dilemma-wie-sich-die-regierung-den-umgang-mit-china-vorstellt-id64770301.html.
[14] 參見《時代周報》網絡版對特里爾大學教授韓博天(Sebastian Heilmann)就德國聯邦政府“中國戰略”的采訪。?Wir k?nnen von den USA lernen“, Sebastian Heilmann im Interview mit Steffen Richter, 13.07.2023, https://www.zeit.de/politik/ausland/2023-07/china-strategie-nationale-sicherheit-sebastian-heilmann.
[15] Jens Kiffmeier, Ampel-Chaos wegen Haushaltssperre: Union rüstet sich mit Geheimplan für Neuwahlen, 21.11.2023, https://www.merkur.de/politik/haushaltssperre-cdu-csu-union-neuwahlen-kanzlerkandidatur-merz-wuest-ampel-soeder-zr-92687264.html.
[16] Steffen Mau/Thomas Lux/Linus Westheuser, Triggerpunkte. Konsens und Konflikt in der Gegenwartsgesellschaft, Berlin: Suhrkamp, 2023.
[17] 參考德國聯邦統計局2024年3月發布的數據。Prognosen zur Entwicklung des realen Bruttoinlandsprodukts (BIP) in Deutschland für die Jahre 2024 und 2025, ver?ffentlicht von J. Rudnicka, 08.03.2024, https://de.statista.com/statistik/daten/studie/73769/umfrage/prognosen-zur-entwicklung-des-deutschen-bip/.
[18] Is Germany once again the sick man of Europe? The Economist, August 17th 2023, https://www.economist.com/leaders/2023/08/17/is-germany-once-again-the-sick-man-of-europe.
[19] Statistisches Bundesamt (Destatis), Pressemitteilung Nr. 056 vom 14. Februar 2024, China im Jahr 2023 nur noch mit geringem Vorsprung wichtigster Handelspartner Deutschlands, https://www.destatis.de/DE/Presse/Pressemitteilungen/2024/02/PD24_056_51.html; Statistisches Bundesamt (Destatis), Au?enhandel: Gesamtentwicklung des deutschen Au?enhandels ab 1950 (vorl?ufige Ergebnisse) 2023, 18.03.2024.
[20] Statistisches Bundesamt (Destatis), Au?enhandel: Rangfolge der Handelspartner im Au?enhandel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vorl?ufige Ergebnisse) 2023, 18.03.2024.
[21] DIHK: 1,8 Millionen Stellen in Deutschland derzeit unbesetzt, 29.11.2023, https://www.handelsblatt.com/politik/deutschland/fachkraeftemangel-dihk-18-millionen-stellen-in-deutschland-derzeit-unbesetzt/100001639.html.
[22] mg, Mercedes-Chef fordert Senkung der Z?lle auf chinesische E-Autos, 12.03.2024, https://www.manager-magazin.de/unternehmen/autoindustrie/mercedes-chef-fordert-senkung-der-zoelle-auf-chinesische-e-autos-a-209d87ff-3223-43d3-a8b3-63863e274ac0.
[23] Statistisches Bundesamt (Destatis), Anzahl der Studierenden aus China in Deutschland im Wintersemester 2022/2023 nach F?chergruppen, ver?ffentlicht von Statista Research Department, 26.03.2024, https://de.statista.com/statistik/daten/studie/1325205/umfrage/studierende-aus-china-in-deutschland-nach-faechergruppen/.
[24] jso/AFP, Bundesregierung dr?ngt auf Stopp der Zusammenarbeit mit Konfuzius-Instituten, 29.06.2023, https://www.spiegel.de/politik/deutschland/konfuzius-institute-bundesregierung-will-chinesischen-bildungseinrichtungen-grenzen-setzen-a-12c90c21-0621-4800-968b-d30d55d32808.
[25] tagesschau, Stipendiaten aus China: Stark-Watzinger warnt vor Spionage, 29.07.2023, https://www.tagesschau.de/inland/stark-watzinger-spionage-china-1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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