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書瑤曹俊狄斐宇彤

3年的規范化培訓（簡稱“規培”），是一位醫學生選擇是否要成為醫生的關鍵轉折點。

最近的幾起新聞，把“規培”制度帶上風口浪尖。“規培”似乎有被妖魔化的傾向。

但客觀地說，規培是理論和實踐之間的“橋梁”，可以幫助醫學生迅速從書本學習階段過渡到臨床實踐階段。自2014年實施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以來，10年來，我國已累計規范化培訓醫師110萬人。這個數字，占我國臨床醫師總數的四分之一。

只是，這其中的培訓機制、薪酬待遇、帶教模式等或可以是有改進路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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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時間長、強度大

什么是“規培”？

這通常指的是，醫學生在學校完成5年的本科教育后，必須要完成3年的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再進行2-4年的專業化培訓，才可以正式成為一名專科醫生。這一培養制度也被稱為“5+3+X”模式。

介于醫生和學生之間的規培生，其工作內容不太好界定，不同的醫院也有所差異。從我們采訪得知的信息來看，規培生上午主要進行病人的護理和詢問工作、查看前一天的檢查結果，執行主治醫生的醫囑、書寫病程；下午則要收新病人、運送病人做檢查等。

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工作時間長、強度大。每天早晨7點到7點半之間，他們就已經開始一天的工作，即便不值夜班不加班也要到下午六點多下班。

據丁香園對3023位參加過規培的醫生的調查，55.8%的受訪者工作時長在8-10個小時，18.6%受訪者工作時長在10-12個小時。

28.3% 的人認為規培期間比本院住院醫師工作強度大、時間長，55.6% 人認為和住院醫師工作強度時間差不多。

在結束白天繁雜的工作后，規培生還要花不少時間來書寫醫療文書，病歷有時要寫到凌晨。如果是碩士生，往往還需要復習、通過考試，同步完成作為研究生的畢業課題、發表核心期刊論文等。

正在上海某醫院接受規培訓練的小青告訴我們，她每天工作最晚要到10點左右，最辛苦的是值夜班。“有時候一晚上都睡不了。比如在心內科面對的都是術后的病人，每半個小時都會有病人喊手疼，要處理異常、安撫病人。”

剛結束規培的張云則告訴我們：“印象中加班的次數不多，但吃飯時間沒法保證，醫生是沒有確定的休息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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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強度之外，規培生在焦慮什么

實際上，規培生的工作強度，并沒有超過醫生的平均水平。

根據《中國醫師執業狀況白皮書》，25-45歲年齡段的醫生每天工作時長均在10個小時以上。張云認為：“規培醫生和本院的職工住院醫生其實干的活沒有區別，老師也蠻累的，我們的醫療都是靠醫生的超負荷工作支撐起來的。”

不過，相比醫生，規培的工資待遇是相對較低的。在丁香園調查的3000多名規培受訪者中，近七成規培生表示月收入在三千元以下。

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從學校畢業的醫學生，無論是什么學歷，本質上都是“半成品”醫生，甚至達不到“基本線”這個標準，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就必須要經過規培。

從這個意義上講，規培屬于培訓階段，收入相當于是實習工資。

但不同于其他職業培訓，規培時間一般長達三年，而且，很多規培生是社會人，已不再是學生，不超過3000元的收入，可能還需要養家糊口。

中央財政針對住院醫師規培專項資金支持自2014年啟動，補助標準3萬元每人每年，其中的三分之二用于補助參培住院醫師，1/3用于補助基地和師資。當年，全國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0167元，補助標準與居民平均收入相差不大。

然而，十年過去，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已增長近一倍，規培的補助標準仍保持不變。盡管一些省份將補助參培對象的比例提升到80%，但也僅僅是將規培生的補助收入提升至2.4萬元每人每年。

一些醫院近年來逐漸實施新政策完善規培制度，提升規培生的待遇。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仁濟醫院在2024年規培招生簡章中提出，招收對象可以享受“在職員工同等標準的值班費、節日加班費、高溫費、交通補貼、飯貼等績效津貼”。北京協和醫院也提出，培訓人員、外單位委托培訓人員和自主培訓人員，根據“同工同酬”的原則，在同等條件下享受同等待遇。但由于各地經濟發展水平不同、醫院盈利水平和資源不同，并不是都有條件做到各類規培生同崗同酬。

更讓規培生們最焦慮的，還是就業問題：培訓結束后能不能入職所在醫院。

規培生分為單位委派人員、面向社會招收人員和研究生三類，其中只有單位委派人員是與用人單位確立了勞動、工資關系，社會人和研究生與培訓基地只是簽訂培訓協議。

根據丁香園的調查數據，超6成規培受訪者認為規培結束后無法留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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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培制度如何完善

眾所周知，臨床醫學生的成才之路，往往比其他學科專業漫長。

醫學生通常需要完成8年的在校學習（本科+碩士），3年的規培和2-4年專培。而博士在校學習的時間在8到11年不等，畢業后的規培年限也在1-3年。

也就是說，要成為一個正式的醫生，從讀書開始，需投入10-15年時間。

而成為醫生后，晉升還有漫長的道路。本科學歷畢業后成為住院醫師，起碼要5年后才可以晉升為主治醫師，再晉升為副主任醫師，則還起碼需要5年。

從2015年開始，專業型碩士和規培并軌，如果是專碩，只需要“5+3”，也就是8年時間就能完成理論教育和規培。

看起來，專碩與規培并軌縮短了培養時間，但這一培養方案下，專碩規培生需要取得“四證合一”才能畢業（四證即執業醫師資格證書、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合格證書、碩士學位證書、碩士學歷證書）。這可能進一步加重了醫學生的壓力、過勞等問題。

總的來說，無論是醫學生還是已經工作的社會人，規培醫生的問題其實可以歸結為其身份的尷尬和回報的落差，已經不再是嚴格意義上的學生，但卻沒有獨立工號和身份，在收入、前途上也無法有清晰、統一的框架。

今年兩會期間，有代表提交相關的提案，提出通過應取消醫學院畢業生專碩考試，建立統一規范的畢業后醫學教育制度，通過暢通住院醫師以同等學力申請碩士專業學位的途徑、開展專科培訓與博士研究生培養一體化建設等措施，貫通學位教育和以臨床實踐能力和職業素養為核心的醫學教育。

要完善現行規培制度，需要高校加強與本地區住院醫師規培基地的聯系，建立緊密型教學關系，促進區域醫學教育資源共享和優勢互補。

而這將涉及到業界、學界和政府多方努力，勢必是一個長期調整的過程，無法一蹴而就。

原標題：《規培生的一天：他們最焦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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