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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花蓮地震,余波中的驚惶與逃生

實習生 林銘溱 金晶 徐安童 王藝橋 澎湃新聞記者 路雖
2024-04-04 13:47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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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一聲驚恐的喊叫,住在花蓮一酒店六樓的王璐被朋友喊醒。沒等緩過神,她又被劇烈晃動的床搖下來了,站也站不穩,與朋友對視的一瞬間,來臺灣旅游的她以為“要死在這里了”。

但她腦子又異常清醒,努力回想著過去上課的知識,“究竟是(地震波)‘橫波’還是‘縱波’會造成樓房坍塌?但是怎么都想不起來?!?/p>

樓層停止晃動后,王璐和朋友穿上拖鞋撒腿就跑。在安全通道,一個男人抵著大門,“應該是在等后面他的家人過來。”還有個男人幾乎赤裸,像在困惑是要繼續跑還是回去穿衣服。王璐沖他吼了句:“快跑!”她和朋友跑了兩層樓后,直接“光腳飛奔”,因為站不穩,她手和胳膊在抵著墻時被擦傷了。

地震時,正在花蓮旅游的臺灣東吳大學交換生張彬體會到強烈的震感。她身處花蓮火車站附近的酒店,床左右晃動,她和同學四人趕緊找了個角落蹲著。

等震感過去,她們開門從二樓撤離,隔壁住戶因是電子鎖,“地震時鎖打不開”,只能從二樓陽臺順著梯子爬下去。

有住戶從酒店二樓逃生。本文圖片均為受訪者提供

張彬感覺到,對地震應急有經驗的酒店工作人員試圖安撫他們的情緒,人們都聚集在酒店大廳,“哪也不敢去?!?/p>

據臺灣地區氣象部門測定,4月3日7時58分,臺灣花蓮縣海域發生7.3級地震,震源深度12千米。臺灣多地震感強烈,臺中市、桃園市、臺北市等地5級;高雄市、臺南市、基隆市等地4級。

4月3日早,正對著鏡子換衣服的林秀慧突感眩暈,以為是低血糖。她住高雄一小區的29層,房子“晃起來簡直像海盜船一樣”。驚醒的女兒喊著“媽媽、媽媽”,她將女兒拉進去廁所后,趕忙去抱還在床上的兒子。

3人躲在廁所里,止不住發抖。墻上的掛畫玻璃被晃掉破碎的一刻,林秀慧極力讓自己冷靜,安撫著兩個孩子,腦子里一邊飛速想著:頭頂的磚砸下來怎么辦?她記得房子最初晃了一分鐘,“那一分鐘無比漫長?!焙髞硭胖?,三百多公里外的花蓮縣地震了。

第二次晃動后,林秀慧帶上水、零食等下樓,找了一個空曠的停車場,她不敢待在家,打算等沒有余震了再回去。

主震之后,余震不斷?!笆謾C有預警的就有大概十次”,王璐說,其中半數有明顯搖晃。與她相距兩條街、九層高的花蓮軒轅路天王星大樓,嚴重傾斜,一樓幾乎坍塌消失。王璐心有余悸,她想到,朋友昨天還去過那里。

王璐8點35分收到的余震警報。

據臺當局“災害應變中心”統計,此次地震中,臺灣有超過200件建物損毀。當地媒體報道,天王星大樓7層住戶康女士,在主震時原本已經逃出,卻折返回大樓想救貓。附近大樓監控錄像顯示,8點11分24秒,她邊打電話邊抬頭看建筑物,小心地從大樓側門進入。21秒后,余震發生,大樓瞬間塌陷,隨即向左邊傾斜,現場揚起大片煙塵。搜救人員找到她時,她已無生命跡象,疑似死亡。

震后的天王星大樓。

臺“消防署”截止4月3日下午4時的災情統計顯示,本次地震已造成9人傷亡,1011人受傷,另有143人受困。

其中,花蓮縣秀林鄉為此次地震重災區。大清水隧道口因路面坍塌,有貨車被巨石砸中,2名司機1死1傷;太魯閣公園得卡倫步道,3人受困獲救,但2人因被落石砸中,送院前心肺功能已停止。

住在太魯閣峽谷附近一民宿的游客吳越前回憶,地震時,他還在睡夢中,峽谷突然發出“轟隆轟隆”的悶雷滾動聲,他一下驚醒。當時整個地面傾斜,他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有點像暈船”。

跑出民宿后,他看見山和房子“一直在抖”,隨后山上慢慢冒出了灰塵?!埃ǖ卣穑┖蟠蟾湃了膫€小時,基本上每15分鐘就會有一次余震,也是那種‘轟隆’聲。”他形容,就像一件衣服臟了揚一揚,塵也跟著蕩,幾乎把整座峽谷籠罩了。震后一小時,塵土朝民宿飄來,他拿手機拍攝時,鏡頭都給糊住了。

吳越前住的民宿附近,震后濃煙。

吳越前說,民宿老板,一對70多歲的老夫妻與他一起跑出民宿,他們是花蓮原住民,感嘆在臺灣1999年的“921”地震后,還沒有經歷過這樣強烈的地震。老板的丈母娘和小舅舅仍被困太魯閣公園,在山中被安頓。老板娘的弟弟在太魯閣公園工作,“爬山涉水”走出了公園,因熟悉路況,又被叫去做救援工作。據報道,太魯閣公園內受困民眾一度有近千人。4月3日晚間,太魯閣公園約600人受困,即日起停止入園。吳越前聽老板娘說,在太魯閣的一對夫妻,地震后有石頭塌下來,“抽”的一聲,兩個人不見了。他不知道他們是否遇難。

公開資料顯示,以旅游產業聞名的花蓮縣,位于臺灣東部,山地為主,多數人口聚集于縣內花東縱谷北側的狹小平原一帶?;|縱谷位于歐亞板塊和菲律賓海板塊的聚合帶,地質活動顯著。

李雪彥在花蓮縣東華大學做交換生,東華大學位于壽豐鄉、花蓮市區南面。她感受到,本地人對于這樣的震感覺得正常,她問本地室友要不要逃,她們比較冷靜,“(表示)等第一波結束后離開會比較安全?!?/p>

地震發生時,書全掉了,李雪彥跑到戶外后才收到警報,學校人員在核對情況,詢問是否有人受傷。等她查到宿舍樓防震等級有9級,慢慢放下心來。據當地媒體報道,全臺明顯搖晃,但多數人卻未收到警報,對此,臺當局氣象部門表示,可能因為地形效應或盆地效應導致實際與預估有落差。

東華大學自習室。

到中午11點,學?;謴土诵盘枺挛?點左右來電。李雪彥看到,自來水是渾濁的,部分老舊的宿舍樓塌下來,自習室天花板脫落。她在室外待到中午,余震不斷。學校便利店一直補貨,食堂超市小吃街照常營業,她漸漸覺得沒那么恐怖。直到聽快遞小哥說,學校理工館有著火,有幾輛救火車停在那里。

根據媒體報道,東華大學理工學院一館的四樓化學實驗室,早上8點4分向花蓮縣消防隊報案火警。東華大學校方下午4點多發出聲明,強調消防人員持續滅火處理中,救護車亦全程現場待命,目前無人員受傷。

對不少像王璐一樣親歷地震的游客而言,驚魂未定,他們又將面對一個新的難題:當花蓮縣內交通陷入停擺,旅程充滿了變數。王璐說,地震當天早上十點多,他們到花蓮火車站準備買票回香港,但鐵路都停運了。

“酒店很多人準備離開花蓮了,尤其是自駕有車的,基本都走了?!币驗閾脑倥龅接嗾?,王璐和朋友在3日中午干脆包了輛車,一路南下開六小時車到高雄,再坐多一個半小時高鐵去臺北機場,搭4號的航班回去。去高雄的一路上,王璐看到有的落石接近半輛轎車大小,一些地面有明顯裂隙和抬升。她還看到五六輛車救護車,司機說他們正開往花蓮救護。吳越前的自駕計劃,也因地震泡湯了。他從香港過來,和臺中的朋友借了車,一路自駕到了花蓮,原本打算再向北兜一圈,去臺北看看孫中山故居等景點,如今大概率得原路折回了。

同樣回不去臺北的張彬,仍在酒店等待鐵路恢復。她本想再去臺灣南部的墾丁看看,當地人勸她別去,怕有海嘯,她也就打消了念頭,“也不想再去其他地方了,現在就覺得能活著就好?!?/p>

(文中人物除李雪彥外,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黃霽潔
    圖片編輯:樂浴峰
    校對:劉威
    澎湃新聞報料:021-962866
    澎湃新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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