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誕辰百年，先生的著作及由其改編的影視作品再度成為焦點。同時，新的問題也被提出：武俠時代真的一去不返了嗎？現在與未來需要怎樣的武俠？

對于武俠精神的內核，金庸曾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做出精辟闡釋。如今，武俠精神被賦予新的時代內涵。

盡管武俠小說輝煌不再，但以金庸、古龍、梁羽生的經典著作，以及新時期武俠小說家的新作改編的影視作品，始終受到人們的關注與喜愛。而且，大小屏上不時能看到新生代創作者的原創武俠作品。

在這個“后金庸”時代，一直有一批創作者，在滿懷熱忱地堅守武俠。

春節前后，劉德華、謝霆鋒、甄子丹、吳京、李晨、佟大為、王寶強等影人為《擋馬奪刀》和《目中無人2》“打call”；上周末，張國立、李乃文、雷佳音、沙溢、謝苗等影人為《陌路狂刀》“打call”，謝苗更是跟影片主演張晉惺惺相惜，盡顯動作演員的團結與赤誠。

（圖/微博@演員謝苗）

《陌路狂刀》3月2日以分線發行模式登陸內地院線，是多年來唯一一部通過大銀幕與觀眾對話的武俠片，并于3月8日上線愛奇藝云影院。很多人在線下和線上觀影后給出好評，稱其“極具武俠情懷”“節奏硬核”“打戲華麗”“細節豐富值得二刷”。

顯然，武俠的創作者和熱愛武俠的受眾，一直都在。那么，如果說武俠有復興的勢頭，它復興的方式是怎樣的呢？不妨先看看《陌路狂刀》的主創們是如何做的。

賣炭翁x陌刀，

主打一個差異化

《陌路狂刀》制片人陸國強年輕時是金庸和古龍的擁躉。做電影制片后，他參與了不少武俠片和動作片，也制作過武俠劇。在他看來，武俠類型不可或缺，雖然近年現實題材和喜劇占據主流，但武俠片仍有發展空間。

不同于徐克等名導的武俠新片，李萌編劇的《陌路狂刀》作為愛奇藝云影院的定制項目，更重要的是怎么把有限的投入用在刀刃上，“然后還能跟之前的武俠片不太一樣，盡量做到有自己的新意，能夠讓觀眾眼前一亮，能在市場上有一定的聲量和亮點”。

他們請來經驗豐富的李偉擔任導演。李偉看過許多武俠片，被其中的俠義精神所吸引。入行后，他站在創作者和觀眾的雙重角度，希望能找到一種讓當今觀眾喜愛的武俠——《陌路狂刀》給了他這樣的感覺。

“它非常不一樣，首先田安鄴這個人物我特別感興趣，他以前是陌刀軍的總教頭，隱姓埋名成了一個賣炭翁；然后陌刀長什么樣子，我也很感興趣。”

（圖/《陌路狂刀》劇照）

帶著強烈的興趣，李偉和團隊迅速投入到創作當中。各方不停開會，力圖跨越一個個門檻，“首先武俠動作片是有門檻的，拳腳功夫是一個門檻，兵器打斗是更高的門檻”。

為體現差異化，主創們加強了對賣炭翁和炭的描寫，例如加入體現燒炭、運炭、賣炭這套系統的情節，并且讓炭的一生與主人公田安鄴的一生形成互文。

動作設計上，主創們遵從打斗邏輯，按照人物的身份和性格進行具體設計，像田安鄴、張栩青、秦姑這三位主要的動作角色，他們的打法不僅互不相同，各自面對不同對手時也有所不同。

按照陸國強的理解，云影院選演員也要兼顧知名度、影響力和曝光度，而對于《陌路狂刀》，適合人物、能夠完成詮釋是最重要的。在本片起用的動作演員里，張晉拿的陌刀長2.6米、重約40斤，拍攝期間他幾乎每天都揮著大刀堅持練習，令李偉心疼又敬佩。

張晉飾演的田安鄴。（圖/《陌路狂刀》劇照）

為演好田安鄴，張晉在開機前接受了扔火球的繩鏢訓練，“它最大的難度在于火球真的是有火花的，扔起來火花到處亂飛，飛到身上就會被燙起一個泡”。拍攝時，張晉被火花燙到了手，經過1年，傷口已經基本恢復。

殺青前有一場戲，張晉不小心傷到了跟腱，導致斷裂，前后恢復了近3個月。說到難度最大的一場戲，他個人感覺是最后一場，“當時是在攝影棚里拍的，身上的盔甲特別重”。

耿樂則是一個天才型的武打新人。起初，他擔心自己沒有基礎，拍打戲時會拖張晉的后腿，怎料經過訓練，他的天分和勤奮發生了化學反應。“耿樂武打的狀態很好地完成了這個人物，而且他是一名專業演員，表情、動作都完成得非常好，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驚喜。”陸國強說。

（圖/《陌路狂刀》劇照）

片中的兩個主要女性角色也塑造得非常立體。夏夢飾演的聶靈兒和蔣璐霞飾演的秦姑，在奮力保護自己所要保護的、捍衛自己所要捍衛的人和信念的同時，成為彼此的鏡子，最終互相救贖，一生一死，某種程度上打破了老派武俠塑造女性人物時的桎梏。

美學上，《陌路狂刀》采用了現實主義風格。在一片肅殺的寒冷天地間，黑白紅三大基調衍生出多重色彩層次。李偉表示：“我們這次影像上還是非常克制的，但是細節很豐富。”

（圖/《陌路狂刀》劇照）

他還說：“電影是視聽藝術，所以我覺得除了看到的東西，聽到的東西也都要加分，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暗器，我們都在研判動效怎么加、聲音怎么做，還有賣炭翁的歌謠怎么唱、最后的主題曲怎么唱。”

演員臺詞上，李偉大膽采用了同期聲這一在古裝動作戲里難得一見的方式，“因為現場環境帶來的聲音感覺一定是不一樣的，這樣才能帶來最真實的感受”。

從籌備、拍攝到影片問世，李偉“一直很燃，一直很爽”。他希望能通過這部作品為自己開辟一條新賽道，更希望武俠片能越來越好。

從成毅到謝苗，

好武俠成就好演員

李偉看到，拍武俠片和動作片的演員身上基本都有傷。眼下，動作演員越來越少，可他覺得武俠還有再創輝煌的機會，因為很多人都在為此努力，“像吳京老師就創辦了影武堂，跟劉天池老師一起進行動作與表演體系的訓練”。

不僅專業團隊能為市場輸送動作演員，一些用心打磨的影視作品也能完成同樣的使命，譬如上文提到令謝苗大放異彩的《目中無人2》，還有之前讓成毅出圈的武俠劇《蓮花樓》。

謝苗9歲入行，作為功夫童星曾紅極一時。大學畢業后，他參演了一些動作和武俠類型影視作品，但都不溫不火。2021年起，謝苗先后在《東北警察故事》一二部、《目中無人》一二部中亮相，再次名聲大振。

觀眾評價他說，“謝苗應該是國內動作演員的希望”“謝苗不紅，天理難容”“謝苗應該值得更大的銀幕”。

（圖/《目中無人2》劇照）

在重新回到觀眾焦點的過程中，謝苗不曾忘記自己的初心。他始終謙虛認真地對待每一部作品、每一個角色。譬如面對“成瞎子”，開機前他就蒙上眼睛，過起了“失明”的生活，體驗角色，最終演得渾然天成。

可喜的是，不僅觀眾看到了他的付出，行業也看到了。在劉德華、謝霆鋒主演的院線大制作《怒火漫延》中，謝苗被特邀出演一名公安干警。

如果說謝苗是“一拳一腳打出了自己的精彩人生”，那么成毅則是與《蓮花樓》實現了雙贏。

導演郭虎和團隊為《蓮花樓》營造了既尊重經典和傳統，又有新意的武俠質感。據郭虎表示，這主要由武打和武俠精神兩部分構成。針對武打部分，他們設計的招式盡量以實打為主，虛打為輔；針對武俠精神，除了按照劇本進行拍攝，他們還加入了大量“借景抒情”的鏡頭，“這樣既符合本劇的神韻，又貼合東方的寫意美學”。

戲劇層面，本劇主要在兩方面與傳統武俠劇區別開來：一是懸疑元素的結合，二是輕松愉快的整體氛圍。人物層面，本劇塑造了具有記憶點的角色，并由此挖掘出演員的閃光點，譬如主人公李蓮花及其扮演者成毅。

成毅并非武打演員出身，為演好李蓮花，他接受了專業的武打訓練。而且，為追求更加真實的表演效果，平常連過山車都不太敢坐的他，在拍攝劇情尾聲的跳崖戲時沒有使用替身，而是自己吊著威亞，從高崖上一躍而下，沖向水面。

在作品宣傳期，兩位演員不約而同地表示，拍武打戲很有難度，既是一種磨練，也是身為演員的本分。他們都被角色身上的俠肝義膽所打動，作品內核中鋤強扶弱、兼濟天下的情懷，也令他們動容。

導演郭虎也表示，經歷過武俠的黃金時代，自己多少有些武俠情結。一看到《蓮花樓》劇本里的門派之別、武功對決、懲惡揚善等武俠元素，他就被吸引了，“但是歸根結底，最吸引我的還是劇本所謳歌的‘位卑未敢忘憂國’的武俠精神”。

（圖/《蓮花樓》劇照）

武俠在諸多影視類型中的不可或缺性與不可替代性，由此可見一斑。然而，要達到同樣的質感，武俠戲在服化道、美術、制景等方面的投入，要比現代戲高出不少，這也是武俠式微的原因之一。

所以，郭虎特別提到平臺方愛奇藝給予《蓮花樓》的支持：“在拍攝過程中，基本上做到了我們需要什么設備、需要什么景，平臺都會盡量滿足我們的創作需求。”

同時，郭虎清醒地看到，武俠影視衰落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這些年，好武俠片鳳毛麟角，之前單純以爽感為主的武俠劇早已無法滿足大眾的審美情趣。

“不過，喜歡武俠的觀眾也不需要過多擔心。”他樂觀地講，“雖然以酣暢淋漓的打斗為主體的純武俠時代已經過去，但是現在武俠作為一種影視元素，與其他的元素相結合，也一定會煥發出新的生機。”

身為從業者，郭虎特別期待在這個“后武俠時代”看到突破傳統、包含其他元素、傳達武俠精神的新作。他也希望平臺能夠多給年輕創作者一些機會，“為我們的武俠影視注入一些新鮮血液，同時也為中國影視添磚加瓦，奉獻更多有質感、有品位的作品”。

實際上，愛奇藝一直在朝他所說的方向努力。

近年，愛奇藝推出了不少武俠劇，除《蓮花樓》外，還有《云襄傳》《山河之影》《唐朝詭事錄》等。電影方面，新廠牌“動作高手季”首批上線的4部作品里有3部武俠片，即上文提到的《擋馬奪刀》《目中無人2》和《陌路狂刀》。

為式微類型添柴，

何嘗不是一種俠義？

借助動作高手季，愛奇藝希望多做一些嘗試。“這次《擋馬奪刀》3個主演是新演員，很多人問為什么扶持沒有大咖的動作戲？其實我們看到了創新和用心，（本片）結合了歷史、京劇、喜劇。”宋佳說。

宣發上，愛奇藝同樣敢于嘗試，像《陌路狂刀》就嘗試了分線發行模式。也許結果不是那么完美，但主創們因此感受到了大家對作品的喜愛，也看到了武俠片的希望。“那么多影院要這個電影，說明還是有很多人喜歡看武俠電影，喜歡走進電影院看武俠電影。”李偉說。

（圖/《擋馬奪刀》劇照）

在合作過的動作類型創作者身上，宋佳看到了“俠義”。吳樾對動作新人的培養讓她意識到，大家對于目前動作電影市場上的人才缺失有目共睹，“我們希望跟大家一塊兒，一步一步去做，讓更多有能力的新一代動作演員家喻戶曉”。

在推動動作類型影視發展的這些年里，愛奇藝聚集了眾多踏實做內容的創作者，包括制片團隊、編劇、導演、演員等。

例如《緝惡》的承制方云水方至、編劇老馬、導演霍穗強，《目中無人2》的出品方之一輕刀快馬、編劇兼導演楊秉佳，《擋馬奪刀》的出品兼制作方、吳樾所在的隆樾影視，《陌路狂刀》的承制方新力量文化、編劇李萌、導演李偉，還有吳樾、張晉、謝苗、安志杰、蔣璐霞等動作武打演員。

總體上看，愛奇藝的武俠影視作品在播放量、站內熱度和豆瓣評分上均表現不俗。這些成績足以說明，武俠類型擁有良好的受眾基礎，而且自有其價值，正如李偉所言：“武俠電影這個類型是中國獨有的，所以我們一定要把武俠傳承下去。”

“武俠”重在于“俠”。自戰國時期由韓非子提出，武俠概念已在中華文化中傳承兩千余年。后來，武俠小說出現，成為中國特有的小說形式。

倪匡認為，“武俠小說中的俠，是根據中國傳統的俠義精神而來的。傳統的俠義精神，充滿了浪漫的激情，輕生命、重然諾，鋤強、扶弱”。

嚴家炎則將俠義行動視為一種社會潤滑劑，“如果說法家的最大特點是力主法治，儒家的最大特點是實行德治，那么，源于墨家的游俠則在法治和德治難以奏效的范圍內彌合傷痛，為社會敷上一帖帖止痛療傷膏，作為它們的一種補充，同樣起著保持生態平衡的作用”。

隨著武俠小說及其改編影視作品的興盛，“武俠”一詞在華人群體間幾乎人盡皆知。不論他們喜愛的是哪些人物、感動他們的是哪種情感，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對武俠的認知與解讀。

（圖/《目中無人2》劇照）

郭虎說：“我非常贊同‘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句話，這是對于武俠中‘俠’這個字的解釋。而對于武俠中的‘武’這個字，我覺得它是指一種途徑，是為了達到‘為國為民’這一目的的一種方式。而這種方式與目的的結合，就是我們廣義上所說的武俠。”

在為武俠精神中的家國情懷、使命感、信念感、正義感等大情懷、大愛動容之余，當代人尤其是年輕人也將目光投向了武俠文化對個人價值的解讀，以及它所代表的自由、閑適、低欲望的生活方式。

對此，新周刊在紀念金庸誕辰百年的專題中指出，隨性而活、自由自在不是什么壞事，但個人價值和生活方式愈受重視，我們愈應該秉持俠義的“義”，通過共同的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金庸影視劇《天龍八部》里的蕭峰。（圖/《天龍八部》劇照）

如果說武俠精神在當代還可以引申為一種熱情、一種勇氣、一種情懷，那它依然有被當代人珍視和踐行的意義。它可以對應集體與個體，也可以對應團體。一家企業、一個平臺，也可以具備武俠精神。

回到影視行業，做動作和武俠類型的人與武俠精神有著天然的聯結，做動作和武俠類型的公司、平臺，顯然也都是武俠精神的追隨者。他們互相支持，攜手向前，讓人看到“江湖中人”的俠義與氣魄。

培養新人的吳京、吳樾如是，為打戲受傷的張晉如是，為兄弟搖旗吶喊的劉德華、謝苗等影人亦如是。當然，為像他們一樣的創作者提供支持與保障的平臺也是。這些個體和團體讓我們相信，武俠不死。

借用吳樾的話：“我們這么好的類型，這么引以為傲的站在世界舞臺上的巔峰的類型片，我們不能失去。雖然非常難，但是我們至少還有這么多好的投資方和出品方，還有這么好的平臺。我們會打出一片天空的。”

作者：洞照

校對：遇見

排版：鹿子芮

封面：《陌路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