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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頭雞之舞,大衛·林奇出了一張自由爵士專輯
四分之一個世紀后,大衛·林奇(David Lynch)和安杰羅·巴達拉曼提(Angelo Badalamenti)的古怪項目Thought Gang終于出了一張同名專輯。
十二首歌,其中兩首(《A Real Indication and》和《The Black Dog Runs at Night》)在1992年的影片《雙峰:與火同行》中出現過。《Frank 2000》《Summer Night Noise》及《Logic and Common Sense》的器樂版出現在去年的《雙峰:回歸》中。其余作品散見在《穆赫蘭道》(Mulholland Drive)和《內陸帝國》(Inland Empire)的背景音樂中,也有他處及完全的壓箱底之作。
《Thought Gang》1992-1993年,大衛·林奇和作曲家安杰羅·巴達拉曼提成立自由爵士項目Thought Gang。二人的首次合作則要追溯到1986年的《藍絲絨》。1990年左右,他們開始創作后來出現在“雙峰”系列中的作品,氛圍猶如夢境中的濃霧,霧中人影憧憧。
貝斯手Reggie Hamilton還記得大衛·林奇對樂手們的指示:“想象你是一只無頭雞,一千片氨基丙苯興奮劑往你的喉嚨里灌。”興奮劑入喉,血液隨著數分鐘狂躁的自由爵士噴濺。
大衛·林奇自己這樣看這出無頭雞亂舞:“這是一場大實驗,但我實在想不出有誰會欣賞。”
和“雙峰”中與女歌手Julee Cruise合作的夢幻之聲不同,也遠不是好聽的爵士,Thought Gang發出實實在在的精神分裂者癲話。
1989年,大衛·林奇、女歌手Julee Cruise、安杰羅·巴達拉曼提(左起)。大衛·林奇絕對不肯自己上臺表演,他情愿在音樂現場繼續扮演“導演”的角色。他給樂手們“說戲”,主要通過場景描述的方式。排練《Frank 2000》時他告訴樂手:“OK,想象鬧市里有一間酒吧,不大。現在是凌晨兩點半到三點的樣子,一大堆喝得太多、抽爛了的酒鬼和癮君子們正從酒吧里出來。突然槍聲響了,人群奔逃,恐懼迅速傳播。皮卡們從夜色中現身,等著按計劃把其中一些人帶去沙漠。”
大衛·林奇把片場的習慣帶進了錄音室。為了讓大家身臨其境,他還搞了一個“快樂營地”。“我希望這個過程非常好玩。如果存在壓力、恐懼或者讓人壓抑的東西(就像你在影片中聽到的),實際效果就會很差。這聽上去很荒謬又矛盾,但我們的創作過程真的就像一趟快樂的旅程。當所有的一切各就其位,就有了宇宙廣闊的效果。”
盡管大衛·林奇不覺得Thought Gang會賣座,但他覺得音樂很美,“讓我對人類充滿希望”。
鼓手Gerry Brown是爵士老兵了,合作名單上包括Stevie Wonder、Diana Ross等大拿。“我習慣于演奏爵士、R&B和流行等框架明確的作品。但大衛跟我們說,你們之前習得的一切都很棒。但是,請你們統統忘記吧。那種感覺就像小孩子來到糖果店,興沖沖地問:‘哇哦,我能拿這些嗎?’”
樂手們的想象力有時候是被林奇描述的場景激發,有時候是整整一筐釘子和螺栓。Brown記得這些金屬物件被傾倒在鈸上的聲音,“完全解放自我”。
后來他們發現還需要一個人聲,巴達拉曼提自告奮勇站出來。林奇記得這位作曲家的歌聲,心想“他這不是自取其辱嗎”。但他不想傷害巴達拉曼提的自尊,應允了。
于是林奇聽到了很讓他驚訝的聲音。稀疏的鼓、歪歪扭扭的弦樂線、東蹦西跳的貝斯線和信口雌黃的銅管樂中,一個半唱半念的聲音從濃霧中走來,介于Tom Waits和漫畫書/動畫片中的大反派之間。
大衛·林奇笑慘了,“像是肚子里有個燈泡爆炸,我幾乎笑岔了氣,又覺得恐怖在發膚上蔓延”。在這個恐懼和歡愉并存的時刻,一切達到完美的平衡,巴達拉曼提這就成了數部影片中鬼魅聲音的來源。
創作過程中,林奇和巴達拉曼提意識到其中純粹的樂趣,于是決定在完成配樂任務后繼續推進實驗。在他的心目中,Thought Gang的項目是“牛心上尉”(Captain Beefheart)早期經典《Trout Mask Replica》的遠親。簡練、迷幻、咆哮、在失衡的邊緣危險地舞蹈,“先鋒的最先鋒,遙遠的美麗”。巴達拉曼提坐在鋼琴前演奏的時候,林奇負責指揮樂隊,倆人的搭配就像一個安靜的船長和激情飽滿的舵手。
很難想象,開篇第一首《Stalin Revisited》,金屬刮擦聲和尖利的管樂聲、低沉的貝司聲如同黑暗中的怪物從四面八方接近你,它竟然出現在1993年大衛·林奇執導的一支Adidas廣告片中。
《A Meaningless Conversation》則像從“雙峰”系列中直接誕生的夢魔。男聲發出“num, num, num”的喃喃自語,祭師的急語,老唱片指針偏移發出的“hey, hey, baby”的走調歌聲。
只有銅管樂器和鼓齊齊整整,切出均勻間隔的柵欄。透過柵欄,我們聽見(看見)的是,瘋子!
Thought Gang和大衛·林奇的影片沒有誰比誰更瘋狂。他在影片中制造的夢境之所以懾人,是因為它像真正的夢一樣打通了記憶、感官和邏輯的壁壘。清醒中涇渭分明的,在林奇的影片中卻能隨意轉換。惡意可以擁有恐怖老嫗的外形,善意則有可能變成一只甜甜圈。
同樣的,對這張碟林奇只有一個建議:用大喇叭放,音量調響,然后調動全身感官去感受它。這樣,你才能感覺到胸口的撞擊。
《雙峰:回歸》(采訪部分編譯自《衛報》,Daniel Dylan Wray《 David Lynch on his band: 'Sound like headless chickens on spe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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