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當中表示“頭”這個意思的有好幾個，比如頭、首、元、頁（xié）等。今天，我們先來說說“首”。

“首”的甲骨文字形像頭的形狀，上面突出了頭發，面部則突出了眼睛。這種形象的構形一直延續到小篆，后經隸書，再到楷書，逐漸演變成今天這種字形，已經看不出頭的樣子了。

“首”的字形演變

“首”最初的意思是“頭”。甲骨卜辭中常見“疾首”的說法，意思是頭有病。《詩經·邶風·靜女》：“愛而不見，搔首踟躕。”描寫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見不到心上人時手足無措、徘徊不決的樣子。《楚辭·九歌·國殤》：“首身離兮心不懲。”則是頌揚壯士們爭戰沙場，縱使身首分離，也永不屈服的大無畏精神。其中，“懲”的意思是恐懼、后悔。

“首”由指頭部，進一步又指事物的頂端、前端。《資治通鑒》卷六十五：“操軍方連船艦，首尾相接。”《后漢書·段颎（jiǒng）傳》：“颎追之，且斗且行……四十余日，遂至河首積石山。”

劍、殳等頂端的環、套也叫“首”。《禮記·曲禮上》：“進劍者左首”，此處的“首”是指劍柄上的環。《周禮·考工記·廬人》：“凡為殳，……五分其晉圍，去一以為首圍。”此處的“首”是指殳兩端的銅箍。

越王勾踐劍，湖北省博物館藏

頭是身體最重要的部分，因此，“首”進一步用來比喻領頭的人。《禮記·檀弓下》：“毋為戎首，不亦善乎？”“戎首”是指發動戰爭的主謀、禍首。《戰國策·齊策六》：“一匡天下，九合諸侯，為五伯首”。

頭位于身體最上部，于是，由空間上的上端、前端，延伸到時間上的開端，“首”就有了“初始、開端”等意思。《禮記·月令》:“（孟春之月）……首種不入。”“首種（zhǒng）”是最先播種的莊稼，指稷。《道德經》第三十八章：“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老子認為，“禮”這個東西，是忠信不足的產物，是禍亂的開端。“首春、首夏、首秋”分別指春、夏、秋三個季節的開始，也就是孟春、孟夏、孟秋，對應于農歷正月、四月和七月，而“首歲、首祚”則是一年的開頭。再進一步，“首”又表示“最早、首先”的意思。《漢書·陳勝項籍傳》：“陳涉首難（nàn），豪杰蜂起。”說的是陳勝率先舉起反抗秦朝統治的義旗，于是各處豪杰紛紛響應。

表示身體最上端的頭部的“首”很自然地也能表示“第一”的意思。《漢書·儒林傳》：“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師始。”意思是實施教化從京師開始，以京師為四方的模范。于是，后世稱國都所在地為“首善之區”或“首善之地”。《左傳·昭公元年》：“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此外，“首妻”指原配妻子，“首子”指長子等，都是同樣的用法。

“首”本來指上端，后來，它的意義范圍擴大，可以指上下左右等方位，相當于“面”或“邊”。西漢劉向《列女傳·京師節女》：“因自沐，居樓上東首，開戶牖而臥。”《水滸傳》第二回：“魯提轄坐了主位，李忠對席，史進下首坐了。”

[明]仇英《江樓遠眺圖》

“首”也能表示行為動作，最經典的用例莫過于“狐死首丘”，在很多古代典籍中都有類似說法，比如《楚辭·九章·哀郢》：“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首”在其中表示“頭向著”的意思。傳說狐貍將死時，頭必朝向出生的山丘。人們常用這個成語來比喻不忘本或者暮年懷念故鄉。

此外，自陳其罪或告發旁人也叫“首”。《晉書·藝術傳·幸靈》中記載了一位叫幸靈的西晉神醫的故事。有人偷了他做的船槳，后來病急，在幸靈的追問下迫不得已認罪并交出贓物，書中說的是“竊者急遽，乃首出之”，顯然，這種情況下，“首”有低頭認罪的含義。“自首”一說，大概就是這樣來的。

“首”后來還發展出很多表示數量的用法。我們現在熟悉的是一首歌、一首詩等，古代也能這樣用，比如《史記·田儋列傳》：“蒯通者，善為長短說，論戰國之權變，為八十一首。”除此之外，在古文當中，“首”表示數量的場合還很多，如《陳書·宣帝紀》：“陳桃根又表上織成羅又錦被各二百首。”此處的“首”表示紡織品的數量，相當于“幅”。《新唐書·裴寂傳》：“鎧四十萬首。”此處的“首”表示鎧甲的數量，相當于“副”。《新唐書·韋堅傳》：“堅豫取洛、汴、宋山東小斛舟三百首貯之潭。”此處的“首”表示船只的數量，相當于“艘”，等等。

《史記》（中華經典藏書）

（本文轉載自《月讀》202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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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新年說“首” | 漢字中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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