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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擎:強大的反思能力,能夠幫你獲得更豐富、更有意義的人生
編者按:劉擎,「生命哲學」班授課導師,美國明尼蘇達大學政治學博士,華東師范大學紫江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第七季《奇葩說》導師。主要研究領域為西方思想史、政治哲學、世界政治與當代政治思潮。著有《西方現代思想》《2000年以來的西方》《紛爭的年代》《權威的理由》等作品。
本文系東華大學(劉擎教授母校)學生會秘書長封華老師通過收集的同學問題,與劉擎教授開展的交談
劉擎老師接受東華大學學生會的訪談
問:您在東華學習和工作的時候,有沒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劉擎:我在東華學習和工作其實是很難忘的。我在1978年入學,有六年半的學習時間。我在化工系紡織化學工程系染整專業四年,本科兩年半的碩士,有六年半的這個學習時間。后來六年半是工作的時間。整整13年啊!這是我年輕時候最重要一段時期,從15歲到28歲(我入學比較早,15歲就讀大學)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1985年的劉擎
首先當時那個我的導師叫周翔(院士),我是她的開門弟子、是她的第一個研究生。她那時剛從美國馬里蘭大學做訪問學者回來,她身上有一種特別儒雅和開放包容的氣質。她對我既嚴格要求,又特別尊重我的愛好。我那時候喜歡寫作、喜歡文藝什么的,他都是支持和鼓勵的。這樣也就成全了我,能按照自己的興趣來發展自己的事業,這是對我特別大的一個鼓舞。我遺憾的是,從出國之后就很少回東華大學,只有一次,是去探望周翔老師,在新校區,她過生日。她當時的研究生找到了我,我就突然給她一個驚喜,跑到她辦公室祝賀她生日,她特別高興,這是我唯一一次返校。
當時在學校里有很多難忘的事情。第一呢,我在本科的時候學習是不錯的,那時還沒有直讀研究生。本科畢業的時候是專業成績排名第一名,考取了本系的研究生。我其實在本科的后期和研究生的時候就開始寫作詩歌、戲劇,參加演講,所以那時候在學校也算比較知名。參加過學校的話劇團,自己寫過話劇、演過話劇。每年學校的文藝晚會,我主持過好多次。當時學校團委負責藝術團的老師叫做張雅春,她現在已經退休了,她對我特別鼓勵,給過我很多指導和幫助。那時候大學里有很多演講比賽,我在1981年的時候獲得過上海市演講比賽第三名,后來又得過研究生的演講比賽一等獎。
在上海,東華大學是一個理工科學校,卻出了我這樣一個在演講比賽當中獲得成績的學生,就比較引人注目,所以大概在1987年,我和上海的團隊一起出去,在中央電視臺參加過演講比賽。1988年參加過全國大學生辯論比賽,那個時候代表上海出去的不是復旦,而是我們東華大學,當時叫中國紡織大學。我們跟北大決賽,差一點就贏了,但是那次我們是亞軍。在學校里,由于這些活動,我也受到很多學校領導的支持和鼓勵,當時的副校長金家友老師,他對我也是特別好。我自己留校的時候也做過團委副書記,后來就到了德育教研室,算是社科部的一部分。我自己那時候主要感興趣的是科學哲學,所以,那時候在德育課上,我經常上的是科學哲學的內容和心理學的一些內容。那時候上課特別靈活,這些講課內容也受到同學的歡迎。
1978年上海紡織工學院(東華大學前身)校門
所以在東華校園的那個階段是我整個成長的一個重要時期,在學校里留下很多深刻的印象,跟同學、跟老師。那時候東華大學在校園文化這方面仍然是有一批特別活躍的同學,大家一起做話劇。我也參加過文學社,出版過一本文學刊物,叫做《經緯》。這些就是對我來說特別豐富的幾年。80年代娛樂的方式很少,電視都沒有普及,更不用說網絡了,所以人就比較專注,一方面就是專業的學習,另外一方面就是校園文化,就是跟戲劇、文學、藝術等有關系的。我還記得,我們在學校做了一個藝術思潮的活動。畫跟音樂放在一起,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個多媒體吧。在一個教室里放各種各樣流派的畫,從古典主義,然后配相同的相同時代的音樂,同時做一個解說,這個工作就是我完成的。當時還請教了不少音樂界和美術界的前輩,也是張雅春老師引薦的。很遺憾這個作品沒有留下來錄音錄像。這個事我印象特別深刻。
遺憾的就是我1991年出國之后,就沒有回過學校。我其實挺期待的,我真的希望有機會能夠回一次母校,我還是愿意跟同學們有一個交流的。
問:什么契機,讓您決定從工科轉向哲學?抉擇的時候有過猶豫和糾結嗎?新的求學路上是什么支持著您重新走完這一路?
劉擎:主要是自己的興趣愛好。因為我確實是從小就關心文學、藝術。開始主要是文學藝術,后來關心一些哲學問題、關心人和社會。70年代末,剛剛改革開放,全國那個時候有一種崇尚理工科的風尚,“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父母也認為理工科比較務實,是真正的知識,對文科有點懷疑。但是我自己的生性中,有對科學的好奇心探索,但還是關心人和社會比較多。所以后來就選擇了這個。
在出國的時候,我選擇讀社會科學,是做政治學當中的一個分支,叫政治哲學。當時也有猶豫。在美國讀文科更難一些,而且就業的前景也不是那么好,不如理工科比如化學工程、紡織這些更切實。這個糾葛、猶豫是有的,但是在我內心里有一個很強的意愿,就是要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劉擎老師在浙大生命哲學高研班授課
一個自己喜歡過的生活,特別重要的是你做的事業是你自己熱愛的。一個事業的成就,當然有很多方面。我們現在往往評判一個人的成就是看他的報酬、他的工資有多高。工資的高低是現在一個社會流行的標準。但是除了這個標準,還有一個內在的標準,就是你喜歡不喜歡。當然,最理想的情況是這個職業又是你喜歡的、又是一個高回報的,這當然是特別好的,兩全其美的一個方式。但是在這兩者不能夠兩全的時候,你真的是面對一個很艱難的選擇,是要一個待遇比較好的工作,還是要一個自己特別熱愛的一份工作,確實是一個困難的選擇。
在我看來不是非此即彼的事,要有一個權衡。如果你特別熱愛一個事業,但是他完全讓你陷入貧困,這也是蠻難的。有個別職業,比如流浪藝術家,他們好多人是這樣,后來也可能一輩子默默無聞,但是他們為自己的事業去努力、去追求。但是這樣的道路往往很難走。有相當多的人在這條道路上走到最后,窮困潦倒,自己并不滿意。所以我也并不鼓勵年輕人就不顧一切,做一個特別天真的理想主義者,這種特別有風險的,我并不鼓勵做這樣的選擇。
但是我們現在的社會它是相反的,很多人太過保全自己的社會經濟的安全。實際上大家想想,經濟上多安全、或者收入要有多好,才是夠呢?其實我們過來人都知道,每個人都是希望有好的待遇,都要掙錢的,然后就是掙更多的錢。這是我經常說的兩個目標,一個是要掙錢,一個是要掙更多的錢。但是你發現沒有,你每次掙到更多的錢的時候,你總是會覺得不夠,因為隨著你在社會經濟地位的上升,跟你比較的人群的選擇標準也就不一樣了,也就是說你攀比的對象會不一樣,它會不斷地升高。所以盡管你掙到更多的錢,你總是覺得不夠,總是覺得應該去掙更多的錢。這樣你就會產生一個惡性循環,你會忘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或者說壓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甚至你不能夠辨別自己到底喜歡什么,而只是喜歡那些能夠給你更好報酬的工作。這就導致了一種異化。
所以我現在勸年輕人會說,你要過一個基本體面的生活,需要一個經濟基礎,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那在這個之上,經濟收入的增長并不能給你帶來快樂幸福的生活。經濟收入對生活是有很大影響的,但是超過了一定的尺度之后,它的邊際效益就會越來越遞減,這當然也是個經濟學的術語。換句話說,在你什么收入都沒有的時候,你要解決基本生存的時候,經濟收入是決定性的,影響你的幸福感。但是達到一定的水平(現在年輕人可能說開始工作有萬八千,是一個相當好的起點了),在這樣一個尺度之內,就應該去選擇你自己喜歡做的工作。一般來說,你熱愛的、自己有興趣的、喜歡的事業,往往也會獲得更大的成就。最后很可能是因為你喜歡,可能做出更大的成就,于是,也可以無意之中得到更好的回報。當然這是一個挺復雜的問題,要具體的情況具體分析,我大致是這么想的。
劉擎與友人在一起
問:在您洞察了事情的本質之后,在您生活中會存在“明明有自認為正確的方向,更理想化的方法,卻做不到的情況嗎?”您如何看到并平衡這種矛盾呢?
劉擎:這個就是我們一般說的理想和現實的一種矛盾。現在人們常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認為真正的理想是包含判斷的。一般人講的理想是一腔熱血,有自己特別熱忱的,甚至狂熱的一種追求,把這個看作理想,我認為這種對理想的理解是不全面的,甚至是錯誤的。在確立理想的時候,它不是一個感受性的東西,或者不僅僅是一種感受,不僅僅是一種情感或者沖動,它是包含著你對自己是誰的一個深刻的認識,你自己對自己來說,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事讓你覺得這是使你成為你自己的不可缺乏的東西、最根本最重要的東西。這樣一種自我理解是跟你的理想放在一起來衡量的。同時理想的實現路徑是在整個理想的過程中內在需要來思考的問題。也就是說,理想的目標離不開實現理想的路徑,你把目標和路徑放在一起考慮,才是一個完整的理想。你只考慮理想,不考慮路徑,那樣一種理想往往是一時的沖動。
所以我們把目標和路徑放在一起考慮的時候,當你遇到現實的挫折的時候,你就是要做進一步的判斷,怎么樣才能夠修改你的路徑,你的理想是不是可以做一定程度的妥協?我認為“和現實妥協”這件事情并不是一個多米諾骨牌。你退讓了一步,就會無窮退讓,到墮落的地步,變成一個完全徹頭徹尾的現實的犬儒主義者,并不是這樣。一個成熟的理想主義者,他是有判斷的,他是有分析的,他是冷靜的。經過一種觀察和處理,這就是我。什么是可以改變的,什么是不能改變的,需要用智慧來判斷這兩者,區分這兩者。而且,我也不相信有完全徹底的作為現實主義者,一個完全沒有理想、沒有應該成為什么樣的人,將來要成為要成就什么樣的事業,沒有這樣考慮的人生,是不可能的。
你說現實,什么叫現實呢?哪怕你說我是為了錢,也不光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你要僅僅是為了錢本身不可能構成一個真正的現實主義者。因為你要掙錢、你要實現物質利益,它并不只是單純物質性的,因為物質性本身它沒有意義,比如至少你要想到我有好的房子,要開好的車,要子女有更好的教育環境……這些本身都是觀念構成的,舊觀念已經在里面起了作用。
所以我不承認有那種完全物質性的,沒有觀念介入的現實主義者。那種現實主義是一個虛假的,是不現實的,人不可能成為那種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區別的是你的理想和別人的理想,或者只有不同的理想之間的差別。那么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講的理想主義者,是說并不為社會一種主流的、特別物質主義的(只追求物質滿足、只追求虛榮、只追求攀比的)主流標準。不被這種標準所束縛,不被它所規訓,有自己特立獨行的一面,這個是我們說的理想主義者。
在高校中的劉擎
問:在《奇葩說》中您曾說“最后一名永遠存在,總有人過于努力而焦慮”。對于“內卷”有怎樣的看法?對同學們有什么建議?
劉擎:對于現在內卷的這樣一個環境,無論是學習和工作當中都會出現這樣一種內卷的狀況,我認為第一個,內卷的情況可能是被過度地使用了,但是現在一般意義上,內卷是指一種并不具有生產性的,在同一個低層次的水平上非常復雜的競爭。這個是現在的很多情況,不僅在學校、在企業、在公司,甚至在政府部門也會出現。它是一種管理方式的繁瑣和復雜化,要對績效進行考核,考核了以后,完全依賴一種制度性的規章,而不是對人本身的信任。現在的很多規章,它基于對人的不信任,基于免責。在這樣一個整個系統當中,每個人都可以有一套完善的、完整的程序,使個人的責任清楚。每個位置上的人,都希望不發生任何能夠讓自己承擔責任的事情,也就是說,免責機制在里邊起非常大的作用。
好多內卷行為是在這樣的動機當中產生的,我認為是有兩個要素,一個是對人的不信任。對人的不信任,是因為我們處在一個龐大的系統中,我們都不彼此深入地了解,所以要依賴程序。第二,是每個人都想免責。這兩個因素一起造成了大量的內卷。是不是能克服?我覺得沒辦法簡單地克服,它需要每個制度、每個單位、每個非常小的共同體內部進行很好的商議和改革,但在現代社會里面,它有一個巨大的分工,巨大的管理鎖鏈,這是不容易克服的。但是對于每個具體個人來講,我們的選擇是什么呢?
劉擎老師在浙大生命哲學高研班授課
你要理解生活當中有三種事情。一種是你喜歡做的,也需要你做的,那是最好的事情就是必須做,你又喜歡做。另外一種,是不需要做,你也不喜歡做。這樣的一類事情,其實我們可以排除。還有一類事情,是你喜歡做,但是不必做。這些就會變成你的愛好。我們常常還會遇到一些事情,就是你不喜歡,但是你必須做的。我認為對年輕人來說,最大的挑戰在于如何面對那些你不喜歡,但是你不得不做的、你必須做的事情,這對每個人是個考驗。
這里有兩個方面可以談,就是你要意識到在所有的工作生活當中,哪怕你喜歡的事情、喜歡的事業、職業也總是包含一部分你不得不做、而你不喜歡做的事情。比如一個人特別喜歡學術研究、寫論文。我們都知道,構思的時候特別興奮,然后讀文獻的時候有很多靈感、特別興奮,哪怕開始寫的時候,有些段落也很興奮,但是你要完成一篇文章、一篇論文,你做注釋等等,有很多繁瑣的事情你不得不做,雖然你不喜歡,但是它是你整個事業的一部分。也就是說,你訓練自己能夠應對這些必須做,而你不太喜歡的事情。這是作為成年人的一個能力,需要應對它,你需要發展出自己的耐心和毅力來應對、克服這個挑戰。
但是同時,我還要強調另外一面就是你的生活,無論是你的工作還是個人生活,如果你不喜歡而又不得不做的部分占據了過大的比例,這個生活是應該調整的,這不是一個好的生活方式。一種生活,或者一種關系,讓你處在這樣一種境遇當中,你總是在勉強地做自己不喜歡、但是覺得不得不做的事情,這個比例如果過大的話,那么你就處在一種非自愿的、被迫的生活當中,這使你感到不自由,甚至會陷入一種消極的人生,這時候你一定要做出一個調整。要么改變自己的環境,要么改變自己的心態。經常發生的是同時來調整兩者,你要積極去改變自己的環境,包括跟自己的同事、朋友、戀人……商談來調整關系結構,但具體的方式有很多,也特別復雜。當然也可以選擇辭職換工作,結束一種關系,開始另外一種關系。這里面的選擇是很多的,但這里面的標準是要記住,任何好的生活事業都有你不得不做、不太喜歡的部分,這是常態,但是這一部分一定不能占據很大的比例,不然的話你是處在一種非常消極的生活當中。
《奇葩說》“前傳”中的劉擎
問:您認為哲學對于在校學生有怎樣的幫助?
劉擎:我覺得哲學相對一般的人文社會科學的專業,當然它是都有用的。因為它是一個所有人文社會科學的基礎性學科。但對一般的人,哪怕是讀理工科的學生來說,非專業的人士,哲學是幫我們理解自己、理解社會的一個非常重要方法論或者說是思路。
我們每個人在生活當中,不僅過自己的生活。我們想自己的生活,常常會想我做的事情怎么樣,還會想自己怎么會這么想。這是人內在的一種天性,是人與生俱來的,作為這樣一種存在的品格。這種品格或者能力,我們就需要做反思性。反思是每個人天然具備的,但是,反思這樣一種品性,是有能力差別的。在多大的程度上、多么充分地、多么自覺地、多么有效地反思自己的行為,反思自己的思想,這是需要訓練的,培養的,是需要養育的。而哲學就是提供了各種各樣的方法概念和工具,讓你來反思自己的生活。
如果反思性是人的一個規定性的話,那么充分發展自己的反思能力,也就使你成為更完整、更充分意義上的一個人。這就是哲學在最初的時候鼓勵的人。不管中國人講“吾日三省吾身”,還是蘇格拉底說的“未經審查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都在講一個道理,就是我們要成為一個自覺的人,我們不只需要知其然,而且要知其所以然,因為人的行動,人的一生,在展開的過程中,他是有選擇、有調整、有試錯、有改善、有發展的,是一個進程。
劉擎老師給浙大生命哲學高研班的同學簽書
如果把生命理解成為一個展開的進程,人的生命不是一個固定的東西,我們的自我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用哲學的話來說,我們的自我并不是現成給定的,而是不斷生成的,那么在這個生成的過程當中,也就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如果你有自覺的反思意識,有更強大的反思能力能夠幫你做更加清醒地、更加明智的選擇,走向那樣一種自己更滿意的生活,獲得更豐富的、更有意義的人生。所以在這個意義上,哲學對所有的人都是有幫助的。
好了,我今天就大概談這五個問題,也不是特別完整,也不是特別深入。像這樣的討論最好是在現場有對話的朋友、同學在一起就更好。所以封老師,我們以后再找機會吧。可能在校慶的時候我會安排一次交流,我特別不希望搞得特別隆重,能夠有大家的一次交談就好。謝謝你,再次抱歉讓你等了這么久,我們也期待下次有機會見面再聊,謝謝。
原標題:《劉擎:強大的反思能力,能夠幫你獲得更豐富、更有意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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