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貓啟示｜歌川國芳：最會畫貓的日本畫師

崔瑩

2023-12-29 16:08

來源：澎湃新聞

人們對浮世繪耳熟能詳。浮世繪是一種源自日本的藝術形式，起源于17世紀，在18、19世紀，以江戶（今東京）為中心達到創作的巔峰。浮世繪的字面意思是“浮世之繪”，其中“浮世”指的是享樂、短暫、世俗的日常生活。浮世繪的題材除了美人、歌舞伎演員、民間故事和風景等，也包括動物。在日本江戶時代末期，浮世繪歌川派大師歌川國芳繪制的貓版畫便遠近聞名。據說，歌川國芳是十足的貓奴，他的畫室里到處是貓，他畫畫時也經常懷抱著貓，他還為死去的貓設立祭壇。除此之外，他還經常建議他的學生們畫貓。

不過，歌川國芳并非以畫貓出名，而是以畫水滸英雄出名的。歌川國芳1797年出生于江戶，他的父親是一位絲綢染匠，他出生時名為“芳三郎”。芳三郎從小就愛畫畫，曾為父親制作的和服創作圖案。芳三郎14歲時加入了當時由歌川豐國創建的浮世繪畫派。歌川豐國為他取名“歌川國芳”。1814年，歌川國芳結束學徒生涯，開始獨立創作。他最初主要繪制以演員為主角的版畫，但這些作品并沒有被市場認可。有很長一段時間，歌川國芳只能靠賣榻榻米維生。歌川國芳堅持畫畫，他的命運在他30歲時改變。他在這一年開始創作《水滸傳108個英雄》版畫（圖1-4），該作品取材于中國古典小說《水滸傳》。這些作品充滿想象力，呈現了勇猛的戰士、史詩般的戰斗，其畫面熱熱鬧鬧。因為紋身在當時日本民間很流行，而歌川國芳畫筆下的人物大都有刺青，從這時起，公眾對他繪制的傳奇英雄趨之若鶩，他甚至經常收到紋身設計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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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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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名聲漸漸擴大，歌川國芳有了更多的創作空間。他的作品越來越細膩，越來越華麗。他的畫作題材也越來越廣泛，從風景畫到動物，再到幽冥鬼事，以及時興的歌舞伎劇院里的場景等。有時，出版商建議他以“新聞熱點”為題材創作版畫，于是，歌川國芳用充滿情感的版畫將這些新聞傳播得更遙遠。他的版畫仿佛是“時代的鏡子”，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德川幕府時期的天保改革（1841-1843）改變了這一切。歌舞伎劇院是改革的目標之一。1841年，政府要求三家有執照的劇院從江戶城搬到郊區。為了制止公共道德的墮落，政府頒布了最嚴格的審查法，該法禁止所有關于歌伎和歌舞伎演員的畫作，禁止公開展現奢侈和財富的作品。禁令之下，藝術家和出版商不得不改變策略，以應對政府和社會的變化。

對歌川國芳來說，這種壓抑的限制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機會。歌川國芳在這一時期表現出了非凡的創造力。也正是在這一時期，貓成為他作品的流行主題。歌川國芳光明正大地把對貓的愛投入進工作。他在自己的畫作里，別出心裁地用心愛的貓——也就是他的“深受寵愛的貓”——來代替演員。于是，他的許多佳作中都出現了貓的身影。在這些作品中，有的貓是正常貓的模樣，它們在嬉戲，在梳理毛發；有的貓像是人，它們穿著和服直立行走、揮舞著扇子、撐著傘……并且，這些貓有各自的特征，人們可以通過這些特征推測出被替代演員的身份。這些作品流露著幽默，令人忍俊不禁。

歌川國芳所畫的“貓人”既有貓的姿態，也有人的神采。歌川國芳表面上在畫貓，實則以貓為載體，來描繪江戶時代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審查制度非但沒有打擊歌川國芳的積極性，反而激發了他的反叛精神。在歌川國芳身上，人們感受到審查制度是促進變革和藝術創新的催化劑。

歌川國芳最引人入勝的“貓版畫”是他于1850年創作的《東海道五十三驛站貓圖》（圖5）。這幅畫中有55只貓，有的貓在抓耳撓腮，有的貓在打盹，有的貓正爬出籃筐東張西望，有的貓在抓老鼠，有的貓在吃魚……每只貓都各具特色，仿佛都有自己的個性。歌川國芳完美地捕捉到了每一只貓的細微差別和微妙動作。這些貓代表著連接東京和京都的東海道上的一個個車站。東海道沿途有53個驛站，為旅行者提供馬廄、食物和住宿。你可能會問，既然畫的是東海道53個驛站，為什么卻畫了55只貓？其實這幅畫是歌川國芳對歌川廣重的《東海道五十三驛站》的戲仿之作。東海道沿途的確有53個驛站，但若包含起點江戶和終點京都，一共有55處站點。歌川廣重通過每個驛站周圍的風景來呈現其特征，而歌川國芳則用貓來表現。并且，歌川國芳通過雙關語，將貓和東海道53個驛站的名字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