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荷蘭選民投票選舉了新一屆議會。這也是13年以來第一次沒有荷蘭首相呂特參與的選舉。與踏入后默克爾時代的鄰國德國一樣，此次議會選舉也意味著荷蘭正式進入后呂特時代。而這次選舉的初步出口民調結果，可以說是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極右翼的自由黨（PVV）史無前例地被預測將成為新一屆荷蘭議會的第一大黨。據新華社消息，荷蘭媒體當地時間22日晚公布的出口民調結果顯示，由海爾特·維爾德斯領導的極右翼自由黨將獲得眾議院150個席位中的35個，相比2017年的選舉直接翻倍。

雖說選前一周自由黨的民調數據大幅上升，一舉沖到民調第二的位置。但是，極右翼、親俄羅斯的自由黨在2023年的今天可以在荷蘭被預測成為第一大黨這件事情，還是很多人想都沒有想過的。

當地時間2023年11月22日，荷蘭海牙，荷蘭眾議院選舉投票開始，極右翼自由黨領導人海爾特·維爾德斯參加投票。IC photo 圖

此消息一出，歐洲嘩然。諸如匈牙利首相奧爾班以及法國極右翼政黨領袖勒龐等自然是第一時間出來恭喜荷蘭自由黨的“成就”。法國財政部長勒梅爾在23日早間接受采訪時也表示了自己的震驚。

”這是現在彌漫于歐洲的一種恐懼的直接結果“ 勒梅爾表示。

可以想見，后呂特時代的荷蘭政壇將進入一個混沌時期。因為荷蘭施行比例代表制，不設選區，同時對進入國會的政黨也沒有固定的得票門檻，荷蘭政壇一貫以小黨林立而聞名。這也是為什么即將卸任的首相呂特得以堅持執政13年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奇跡。

現在極右翼政黨拿下第一大黨的位置，必將使得傳統的左派和右派政黨的組閣嘗試都更加艱難，談判時間也將可預見地被拉長。在俄烏沖突方興未艾，巴以沖突又烈度不減的現在，這樣不確定的情況對于荷蘭乃至于歐盟來說，有些一言難盡。

極右翼自由黨驚人突破，組閣依舊無望

當地時間11月22日晚9點，荷蘭公共廣播公司（NOS）公布出口民調結果時，在場觀眾在看到自由黨35席的預測得票后都發出了驚呼，這是該黨的歷史最好成績。

根據最新的出口民調，前歐盟委員會副主席弗朗斯·蒂默曼斯（Frans Timmermans）領導的左翼綠黨及工黨聯盟（GL-PvdA）預測取得25席，以1席的微弱優勢領先呂特的右翼自由民主人民黨（VVD），而全新成立的中間派政黨新社會公約（NSC）取得20席，排名第四。中間派自由政黨民主66（D66）則被預測僅僅會取得10席，跌落成第五大黨。

囿于自由黨極右翼的屬性，以及本身反對歐盟、極端反對穆斯林以及親俄羅斯的立場，其與荷蘭其他主要黨派組成執政聯盟的可能性接近于0。而政治光譜上與自由黨最為接近的自由民主人民黨則在選前就已經明確不會參加任何自由黨主導的內閣。

現任首相呂特的自由民主人民黨，此次元氣大傷，雖然依舊會是第三大黨，但是選民對其的不滿已經非常明顯。在出口民調發表后，該黨黨首迪蘭·耶希爾格茲（Dilan Ye?ilg?z）也明確表示對結果失望，同時指出“現在主導權已經不在我們手上了”，并表示她不認為自由黨將成功組閣。

預測將成為議會第四大黨的新政黨新社會公約（NSC）的黨首彼得·奧姆齊赫特（Pieter Omtzigt）則繼續在是否嘗試組閣這個問題上保持曖昧。他在出口民調公布后對支持者表示已經準備好了“將人民的支持轉化為行動?！?但到底如何轉化為行動呢？作為議會黨團領袖？作為聯合政府的部長？直接當首相？依舊是不得而知。

綜合以上種種，現在出口民調預測排名第二、左翼綠黨及工黨聯盟的領導者蒂默曼斯依舊是能成功組閣的最佳人選。其有可能聯合左派以及中間的政黨組成少數政府。對于歐盟來說，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現在到了捍衛民主法治的時候了?！?蒂默曼斯在開票當晚對支持者們表示。

荷蘭大選“遵循傳統”，民調再次失準

這次荷蘭大選再次顯示了荷蘭政治中最明顯的一個特征——民調失準。

如果說對于其他主要西方國家來說，民調失準是一個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以及特朗普上臺后才被大家發現的問題，那么荷蘭人對這一現象就是深有體會了。

究其原因，正是因為荷蘭選民以搖擺不定而聞名。往往很多人都是到了選前最后一周，甚至投票當天才決定自己支持的政黨。筆者22日早上和一位在荷蘭公共廣播公司任職的記者朋友聊天時，他開了個玩笑。

“在我們荷蘭有這么一個說法，政客們提前好幾個月就開始準備選舉，記者們提前好幾個星期準備選舉，而荷蘭選民們只會提前幾天考慮選舉的事情?！?/p>

這也就使得荷蘭的選前民調沒有其他主要西方國家那么可靠。主要就是因為很多人經常改變想法，只有到投票的那一刻，很多人才作出最終決定。所以，即便是最有經驗的選舉學者，也很難準確預測荷蘭選舉的結果。

此前的兩次選舉，民調都顯示自由黨會取得極佳的成果，但是，最終呂特率領的自由民主人民黨總是能在開票當晚化險為夷，保住第一大黨的位置。這也讓許多觀察家都表示這次也會是歷史重演，自由黨的高民調數據不會在開票時轉化為實際的議席。

我的這位記者朋友，說起來也是荷蘭公共廣播公司的當家主持之一，大選也報道了幾屆了，但是在這次的選舉上還是馬失前蹄。他完全沒有想到自由黨的表現可以如此之好。之前他一直是偏向于蒂默曼斯領導的左派聯盟的。

選前一周在民調中突然異軍突起的自由黨在最終的選舉中獲得了遠超過民調預測的席位。與此相對，民調一直保持在第一或是第二的自由民主人民黨實際的選舉結果大幅偏低。

可以說，自由黨的勝利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即便是許多自由黨的支持者們也在出口民調公布后表達了自己不可置信的心情。荷蘭大選“民調不準”的獨特傳統，在本次大選中又一次得到了體現。

通脹和移民控制是新政府的首要問題

出口民調同時顯示荷蘭選民最為關心的議題前三名分別是醫保、物價上漲以及移民問題。移民議題更是極右翼自由黨選民最為關心的議題。而荷蘭之所以會因政府垮臺提前大選，也正是因為執政聯盟在移民問題上無法達成一致。

D66的黨首羅伯·耶騰（Rob Jetten）就在開票夜的講話中表達了對曾經的執政盟友自由民主人民黨的不滿，認為正是自由民主人民黨在移民政策上的古板保守導致了政府的垮臺，這才給了自由黨可乘之機。

根據最新的出口民調，D66將損失14席，從第二大黨滑落到第五大黨。

同時，本身就有摩洛哥移民背景的耶騰也直接指出了自由黨反穆斯林反移民政策的危險性。

“雖然自由黨在選前最后一段時間嘗試以溫和的面孔示人，但是我們都知道其實質上這個溫和的面具遮擋的還是背后極端的思想——這個政黨想要讓荷蘭脫歐，讓荷蘭擺脫氣候承諾?！币v表示。

從事實上來說，以貿易立國的荷蘭如果真的脫離歐盟，無異于經濟自殺。英國脫歐已經清楚地證明了脫歐對于貿易以及經濟的毀滅性打擊，而自由黨黨首海爾特·維爾德斯依舊堅持敵視歐盟的態度，同時依舊可以如此成功地以移民議題吸引大量選民的支持。證明至少荷蘭有不少的選民已經將移民問題放在了經濟議題之上，認為問題已經到了必須解決的地步了。

接下來，荷蘭各個政黨必將陷入曠日持久的組閣談判。甚至因為此次選舉的吊詭結果，各主要黨派組閣努力全部失敗，荷蘭重新大選也不無可能。不論未來由誰來帶領荷蘭，在復雜的國際形勢下，荷蘭怎樣自處，都是讓人頭疼的問題。

（徐曉飛，畢業于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