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過去的“十一”國慶黃金周里，日本大型女子偶像團體AKB48的姐妹團，以大阪（古稱“難波Namba”）為基地的NMB48完成了自己的首度中國巡演（廣州及上海）。

屈指算來，AKB48（Group）上一次來華公演，還要追溯到2011年。當年，作為“上海日本文化周”中的一項活動，AKB48的16名成員現身上海外國語大學，在千余名觀眾的矚目之下演唱了十多首歌曲。當時擔任AKB48團隊“總監督”的高橋南還在致辭中感謝了“中國對（3·11）東日本大地震給予的大力支援”。

只不過，時隔七年之后，2018與2011相比，早已是物是人非。彼時的AKB48正值人氣巔峰，堪稱名副其實的“國民女團”，有評價家甚至將2011年稱為日本全國的“總AKB化之年”。而今日的日本“偶像戰國時代”中，AKB48的風頭卻漸有被乃木坂46與櫸坂46蓋過之勢。至于在2011年時站在AKB48之頂的所謂“神7”成員，在老幺渡邊麻友于2017年12月31日紅白歌會上正式“畢業”之后也已全數離開。

作為“神7”之后現時期AKB48（Group）中最有人氣的成員之一，AKB48的另一個姐妹團體HKT48的成員宮脅咲良也在今年9月份宣布在兩年半的時間內“暫停”AKB48 Group內的活動，以全力投身日韓合作打造的女團“izone”——誰都明白，兩年半的“暫停”對于現已20歲的“小櫻花（日語“咲良”與“櫻花”同音）”而言，形如告別。甚至在2016年底的紅白歌會上被觀眾選為AKB48最有人氣成員、擔任NMB48隊長的山本彩也已經宣布將在明年“畢業”單飛，前去追逐自己的歌手夢想。如此一來，本次中國巡演，實際上也帶上了她的告白演出的意味。山本彩在上海場的演出中就向觀眾表示，“即使畢業了平時也沒有機會休息，就靠這樣激勵自己”。

NMB48首度來華演出，現場火爆

正是在這種看上去內憂外患不斷的黯淡背景下，NMB48在國慶期間來到了中國。她們在廣州和上海各演出了兩場，每場均演唱了十多首歌曲。平心而論，除了有“核動力紙飛機”之稱的《365天的紙飛機》之外，其余歌曲的知名度對于非NMB48的核心粉絲而言并不算太高。畢竟《365天的紙飛機》是2015年NHK晨間連續劇《阿淺來了》主題曲（史上首次由女子偶像組合演唱晨間劇主題曲），并收入了AKB48第42張單曲CD《紅唇 be my baby》，發行量超過百萬，而NMB48自身發行單曲CD的銷量不過幾十甚至十幾萬張。甚至AKB48系的公演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假唱”也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十幾個姑娘在臺上連續跳舞跳得都應該氣喘吁吁了，喇叭中傳出的聲音卻一點都不喘……

不過仍舊看得出來，NMB48的十幾名成員們還是為這一次難得的異國演出做了精心準備，每位成員在自我介紹環節都安排了中文發言，雖然不少成員在講說中文時還需要借助藏在手中的小抄提示（或許上面用假名標注著中文發音），甚至有些中文發音“捉急”讓人如墜五里云中，但不諳日語的觀眾們已經足夠聽懂她們所說的“謝謝大家”，或者“我愛你們”了。當主持人問及來華感受時，毫不意外地是，這些偶像們選擇了最為討巧而沒有風險的答案：廣州的“叉燒包”與上海的“小籠包”給自己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這不由讓人心生感慨——果然美食與音樂才是跨越國界的存在！

NMB48成員白間美瑠今年參加了《Produce 48》，未能出道。她在巡演SOLO環節展現了不俗的唱功。

值得一提的是，NMB48頗有些出人意料地受到了中國觀眾的歡迎。不但在演出場所之外早早就已排起了長龍，將演出場所擠得滿滿當當（上海站演出場地萬代南夢宮上海文化中心可容納大約1000名觀眾）；而且在演出過程中，整齊而又響亮的日語打call聲與日語的應援橫幅更讓人一度產生了置身東京“御宅族圣地”秋葉原的錯覺。當曾經兩度登上紅白歌會的《365天的紙飛機》音樂響起的時候，全場觀眾自發大合唱的場面更是著實令人激動……

“可見面的偶像”

盡管NMB48本次中國巡演的單場演出只有短短一個半小時，卻仍舊可以讓人切身感受到日本“可見面的偶像”這一概念。在AKB48誕生之前，偶像是在另一個世界，不可觸及的存在。人們只有在電視畫面上才能見到偶像，要看到真人只能在握手會等特定的場面下。而正如AKB48 的創始人秋元康所言，AKB48之于其他演藝明星乃至寶冢歌舞團的最大區別在于 “一群不完美的人努力成長，拼命表現，由粉絲們在一邊支持”。“偶像”比“明星”更接近普通人，雖不夠完美，卻也因此具有了“明星”所無法展現的親民性。AKB48的專用劇場使“可以見面的偶像”成為可能。只要去劇場觀看就能輕易看見偶像，距離舞臺最近的觀眾與偶像間的距離不過一米，即使是最后一排的觀眾也能看清舞臺上偶像的一舉一動……日本作家田中秀臣曾指出，AKB48和早安少女組、小貓俱樂部等日本過去的偶像團體最大的區別在于后者追求的是“曇花一現的絢麗”，讓偶像在人氣較高時不斷參與戲劇、廣告、電影的演出，甚至讓偶像單飛成為獨立的演藝明星。但AKB48則始終牢牢依靠秋葉原的劇場發展，這使其在日本經濟低迷期的“厭消費”階段得以維持經營——《經濟學人》曾說，在經濟景氣的時候，人們會有強烈的消費欲望，錢都拿去購買房子、汽車等價格高昂的商品。但是，隨著經濟增長速度的下降，人們開始變得謹慎小心，不敢隨意地投資與浪費，開始注重情感投資，而喜歡一個偶像，只需要花很少的錢。

只不過，本次NMB48在華公演的火爆場面，卻并不能簡單地證明日本的“可見面的偶像”符合中國觀眾的口味。因為這一概念其實早已進入了中國。早在2012年，AKB48就在中國上海設立了海外姐妹團體SNH48。秋元康還同時擔任SNH48的總制作人，成員表演的歌舞都來自AKB48的曲庫。SNH48的握手會等形式也一一效仿AKB48的模式。但SNH48在中國發展的早期，僅僅照搬AKB48在日本成功的法寶——劇場公演和握手會——的運營模式并未收到較好的效果。甚至多年之后還有報章批評，“制作方同樣也找幾十個女孩子，一起唱歌跳舞，想做‘中國的 AKB’，這些女孩子的顏值的確不輸日韓同行，但為什么就是火不起來呢？唱的歌曲，要么是翻唱歐美或日韓已有歌曲，要么是翻出過去的老歌。跳的舞蹈，雖然說是‘整齊劃一’，但怎么看上去，都有一種廣場舞的味道……沒有自己的特色，沒有自身對音樂的理解和創新，是難以吸引到年輕受眾的。”

實際上，真正對SNH48的影響力起到關鍵性助力的是網絡直播的出現。從2014年下半年開始，SNH48的劇場公演逐漸在騰訊視頻和B站同步直播，為其吸引上海之外的粉絲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正是這一“中國特色”幫助SHN48走出了困境。2016年6月，羽翼漸豐的SNH48與AKB48方面決裂，將自己定義為“完全獨立，自主經營”的本土化女子偶像團體，同時表示團隊已全面走向原創道路。它不僅在上海、廣州、北京、沈陽、重慶等多地開設固定劇場、招募成員，成為 “全球華語區規模最大的偶像團體”，更在粉絲吸引力上超過了AKB48：在2017年7月的SNH48第四屆偶像年度人氣總決選上，獲得第一名的鞠婧祎獲得277781.3票，遠遠超過了同年AKB48年度總選舉冠軍指原莉乃所獲得的246376票（AKB48歷屆總選舉中的迄今最高票數）。

即便如此，保留在團體名稱中的“48”二字以及至今在公演中不時出現的AKB48曲目翻唱（有些曲目甚至帶有借鑒其他日本偶像團體如乃木坂46作品的痕跡）仍舊使得SNH48的地位有些尷尬：在正統的“日飯”看來，2016年5月之后的SNH48根本就是個“山寨”組合，今年上半年，AKB48的另一個海外姐妹團體BNK（曼谷）48翻唱《戀愛幸運曲奇》大獲成功（Youtube播放次數超過1億次）更增添了SNH48被“鄙視”的理由——在多個海外姐妹團翻唱的《戀愛幸運曲奇》里，只有SNH48的版本沒有“火”過……反過來，在并不了解AKB48的“萌新”眼里，“48”這個數字又頗有些令人莫名其妙的感覺，是“絲芭”的諧音嗎？那“絲芭”又是什么意思？甚至“SNH”不是應該寫成“SHN”嗎？那才是“上海”的英文縮寫呢。

SNH48的公演劇場位于上海市虹口區的嘉興路上，與本次NMB48來華演出的萬代南夢宮上海文化中心距離不過6公里。聯想到最近AKB48方面卷土重來，高調在上海宣布成立了AKB48 TeamSH，NMB48本次選擇的演出地點顯得頗有幾分“踢館”的味道。只不過，NMB48本次演出所受到的熱烈歡迎，究竟是代表國內粉絲只是純粹接受了來自日本的“可見面偶像”本身，還是意味著，國內粉絲更為青睞日式的“可見面偶像”這一概念，實際上并不得而知。在這方面，一個有趣的現象或許可以說明一些問題，在NMB48本次中國公演的現場，居然出現了乃木坂46的T恤衫、櫸坂46的應援毛巾和團扇，甚至還有屬于SNH48乃至五月天的應援棒……或許通過這一點可以確認的是，NMB48的真實中國粉絲群體，并不如現場觀眾表現得那么眾多。

或許，NMB48的國慶中國之旅只不過是一次試水，真正檢驗日本女子偶像團體在中國號召力的時刻可能要在兩個月之后。彼時（2018年12月1日），作為AKB48“官方敵團”，正處于“坂道盛世”中的乃木坂46即將駕臨擁有多達18000個座位的上海梅賽德斯-奔馳中心。演出之時是大量空位還是全場爆滿？

這個與AKB48乃至SNH48并無淵源的日本女子偶像團體似乎才能更好的加以驗證，日本的“可見面的偶像”，在中國究竟有幾許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