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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感和立意都不錯,《繁城之下》失分在哪里? ?
《繁城之下》看到第4集時,我是想要棄劇的,覺得它線索繁多,故弄玄虛,故事主線卻毫無進展。已經上了頭的同學則說,可以再堅持堅持,到第8集就好了,前面那都是鋪墊。
最終我還是看完了,總體觀感沒有多大變化,至少沒有結尾反轉大。實事求是的說,與同檔期國產電視劇相比,《繁城之下》顯然是在水準之上的,鬧“劇荒”的觀眾可以看看,不虧。
原來國產劇也會“臉盲”
優點已經有足夠多評論,比如鏡頭有質感,演技在線,劇情密集,臺詞(立意)深刻等。這些我都認同,但這些片面的優點不是構成一部口碑劇的充分條件。
肉眼可見,這幾年國產劇的畫質越來越好了,一掃往日的塑料感,呈現出電影大片才有的開闊鏡頭、光影變化和恰如其分的服化道,整體構圖也很符合美術意義上的“美”,講究對稱、留白、隱喻什么的。
不過這些更像是技術性上的進步,在更充足的資金、更先進的設備和更符合現代人觀影習慣的拍攝手法下,并不難實現。但在講述一個復雜故事的技巧方面,我以為《繁城之下》還有很多成長空間。這樣說并不代表我有更好的處理辦法,不過開放式的討論才有助于共同進步嘛。
演員方面,有實力派也有年輕演員,沒有流量明星,但我卻遇到一個看美劇時才會有的問題——臉盲癥。
比如和曲三更在一起的高士聰和鳳可追總是讓人混淆,除非他們明確出現在衙門和私塾時,才能分清誰是誰。他們仨看上去構成了一個“鐵三角”,但實際上高、鳳二人沒有太發揮推進劇情的作用,類似玩抽木棒的游戲,是可以放心大膽抽走而不影響結構的兩根木棒。
薛舉人的管家張繼祖,和差役呂三容易撞臉,而夏捕頭、易捕頭、冷捕頭看上去也畫風一致......又由于故事發生在明末,回憶中的萬歷十七年和現實中的萬歷三十七年,蠹鎮看上去不能說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這些都增加了觀眾的理解難度,卻不真正構成故事的復雜性。
雖然我覺得使用流量明星是一種省事但不再奏效的糊弄手段,可是用近乎路人的演員(哪怕他們演技在線)去演兩個重要角色,好像也不太容易抓住觀眾。在大結局里,薛舉人和魏知縣的“巔峰對決”,看上去就是兩個跑龍套的大叔,缺乏震撼人心的力量,反正我是不太關心他們的大結局的。
人物立體,但并不可愛
和很多國產劇人物扁平化、二元對立相比,《繁城之下》里的人物比較立體,沒有絕對的善惡,但僅憑這一點并不能成為有吸引力的角色。觀眾希望看到的是流動的人性,是一種轉變,或者置于極端情況下的人物選擇,而在《繁城之下》里,我覺得人物普遍缺乏發展和升華——無論是善的升華,還是往惡的極端里走,都沒有。
主角應該算是曲三更吧,其人設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捕快,在劇情的發展過程中,觀眾看到的還真是一個全方位平庸的衙役,對劇情推進可有可無,甚至連穿針引線也勉強。
因為年輕,曲三更可以不復雜,但他面對的是復雜的情境,比如當他發現師傅并不像自己理解的那般“好”時,當師傅的死因和過往的所作所為徐徐展開時,曲三更是否有觸動和發生轉變?這種轉變是否推動了劇情的發展?
我的感覺是,冷捕頭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對曲三更查案,并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還有一個復雜情境被浪費了,那就是曲三更的更夫父親實際上死在冷捕頭手中——這算不上劇透,因為這一點交代以后,在劇里沒有引起任何水花,然后,整部劇就結束了。
冷捕頭和宋典史看上去更復雜,但一個復雜在別人的口中,一個復雜在自己的回憶里,都像是補敘,而不是直接呈現給觀眾看。
當然,寧理的演技是出色的,他演的宋典史也很出挑,但戲份撐不起人設。
在《愛情神話》里寧理演個小鞋匠,偶爾喝杯咖啡說句名人名言是閑筆,在《無證之罪》里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李豐田,把煙屁股擰斷倒著抽也是特色。可是在《繁城之下》里,正經事都沒做呢,也不是主角,就著墨于他和春杏似是而非的對白,以及杏花樹下似癲非癲的寫意了,這就像唱歌只唱副歌、寫戲只寫高潮一樣——創作的人是爽了,觀眾卻難以共情。
至于最后的大boss魏知縣,從他前期的行為和風格里也看不出和他的真實身份及目標之間有什么必然聯系,換言之,將他的身份安排在任何其他角色身上,也是可以成立的,這種隨機性會給我這樣的邏輯派觀眾帶來不安全感。
寫實和獵奇的背離
當人物性格和故事情節“井水不犯河水”時,緊湊的故事結構或可以挽救一二,形成一個表面完整的懸疑推理片。
但在這部劇里,觀眾很容易被平均用力的案情推進與生活細節描述弄得疲憊不堪;案件并不是靠主角偵破出來的,而是隔一段時間編劇放出一個線索,離奇的情節和不具有必然性的故事線好像是一個升級版的劇本殺;整體偏沉郁的背景下,冷不丁冒出的插科打諢也很不自然,讓人產生體驗上的不統一。
比如少年陸直前期與府中奴仆的互動和后期與陸員外的交惡并沒有必然關系;一個中年人一直帶著斗笠在鏡頭里出現,營造出十足的神秘感,廬山真面目出現時又很隨意——就這么出場了,觀眾完全沒有“原來是他呀”的恍然大悟感。十多歲的陸直和朋友之間的對話是少年老成,觀眾一秒回到《隱蔽的角落》。但是下一秒,二十多歲的鳳可追和高士聰又把觀眾拉到古偶劇里光長個子不長智商的低幼水平。
而且既然劇集號稱寫實,關于縣衙門和鄉紳的勾結、捕快和訪行打行的相倚相生也的確屬于現實主義,那么魏知縣如何從賤籍成為知縣就不能不有說明。數起兇案的發生也不應該只停留在“驚悚”層面,至少要有可實施性。類似火器這一稀罕武器,完全可以發揮更具關鍵性的作用。
但這些并沒有交代。所以盡管故事條線繁多,一直在反轉,整體上卻缺乏緊張感。
同為X劇場的《漫長的季節》,實際上案情本身也不復雜,關于東北的生活碎片占據了劇情的一半以上,但它之所以“上頭”,我想一部分原因是范偉和秦昊的演繹戳中了觀眾的心聲,另一方面,是因為案子始終圍繞著兒子的離奇死亡和老父親十幾年如一日的追溯死因而展開,整體比較凝練。
但《繁城之下》在12集的容量里,幾個案件卻像是隨機交織在一起的圓圈,當觀眾以為主要圍繞冷捕頭的死展開時,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少年陸直,當觀眾開始關心陸直和陸員外的故事時,宋典史的支線又開始沒有節制的展開。而前期陸直撞見冷捕頭和四娘的私情也不了了之,與后面冷捕頭參與到陸宅縱火案之間沒有銜接好。至于陸直和小寶的友誼,小寶和喬狗兒的友誼,以及“天降”的陸不憂和陸直、小寶的友誼,也講得零零碎碎,及至真相揭曉時,難免有種被欺騙之感。
而這種“煙霧彈”并非出于結構上的精巧,反而有種編劇說了算之嫌。理應作為核心人物或者交匯點的曲三更,也和這些案件沒有直接關系。觀眾退而求其次,想通過他的視角去看冷捕頭、宋典史、魏知縣和薛舉人時,他們的形象是模糊的,甚至,后二者都沒有進入曲三更的視野。
可能會有人說因為這是部“群像戲”,且不說12集的迷你劇是否支撐得了“群像”,單說群像的基礎在于角色之間有共性,這一條件我認為就不具備,而它涉及到“立意”問題。
于宋典史和魏知縣,是遲到的公道還能討得回來嗎?于陸直是“不認命”有錯嗎?于曲三更是偶像坍塌,身為捕快,“正確”的道路在何方?這些立意都是好的,但并不聚焦,無法成為一個明晰的母題。
最終,我們看到的“立意”不是故事體現出來的,而是通過臺詞說出來的金句。
目前來看,X劇場推出的一系列劇集短小精悍,質感還是有的,但“爆”與“不爆”之間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因素。在能夠把握的層面,期待創作者們可以有更精細的打磨,或者學學美劇的制作方式,先把12集的故事講穩了,如果受歡迎,再拍第二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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